兩名青衣侍婢站在大堂兩端,手執丹青卷軸,展開畫卷。

    畫中一名女子,西施捧心之態,東施效顰之姿。著紅衣,發亂舞,濃眉厚唇,腰身還微微發福。

    眾人欣然看去,都不禁皺眉,或低聲抽氣或大聲譏笑。

    堂上隻有兩人表情不變,其中一人還執起茶盞,倘若未見地品起茶來。

    一棕衣書生大聲笑道:“真是班姬續史之姿,謝庭詠雪之態。”

    方才品茶之人,放下茶盞,也笑道:“這等美色,也隻有二弟才有福氣享受。今兒眾位齊聚醅韻堂,就無需再誇獎一番了。”說話之人,正是舒原。

    那書生接道:“敢問大公子,畫中是哪家的姑娘?”

    舒原笑著望了一眼身邊的母親,道:“這姑娘名聞天下,要說起名姓,還要勞煩娘親。”

    江蓮責備地看了他一眼,笑道:“此女正是淮南名女慕容渃,延兒良妻之選。”

    堂上諸人臉色皆變,其間就有人脫口而出道:“慕容羅刹。”

    舒原淡笑,繼續品茶,對堂上反應視若無睹。江蓮臉色微變,然而笑容猶在,對眾人道:“此女品性端良,武功造詣頗高。莊外傳聞大都以訛傳訛,眾位需放下成見才是。”

    東座一長須老者起身道:“老夫人眼光獨到,我等不當質疑才是。可婚姻之事如此草率,不問過二公子便先行意下,這,恐不妥。”

    江蓮語氣微冷,迴道:“延兒年幼之時,我與莊主就已定下此樁婚事。他早知此事,不曾迴拒過。”

    長須老者接道:“夫人,二公子儀表堂堂。慕容渃縱然操行優良,這外貌恐是不配。”

    江蓮歎了口氣,道:“說來說去,諸位還是見不得這孩子的品貌。也罷,下月初八,我命人請她過來小住。諸位不妨觀察幾日,再作定論。”

    堂上諸人麵麵相覷,皆是暗想:醜女在何處都是醜女。何必要請來小住幾日,難不成換個地方就能換張臉了。

    侍婢們收了畫卷,一名小廝就在此時進了大堂。走得極快,臉上表情也是說不出的怪異。

    江蓮呡了一口茶,看見他進來,心裏微疑。舒原卻是搶先問道:“什麽事?要趕在這個時候來報?”

    小廝低頭,似乎沒甚勇氣,期期艾艾道:“慕容山莊來人說,慕容莊主,想,想取消了婚事。下月來莊為莊主賀壽之時,再,再行請罪。原因,也,也沒說,就走了。

    江蓮雙眼徒然睜大,這是什麽變故。堂上已有人笑道:“這慕容渃還算有自知自明,否則被人拒了也丟不起這個臉。”

    舒原笑容不變,雙眼裏卻閃過一抹算計。執茶盞的手,緊緊扣著杯沿。

    慕容渃,你到底想使什麽招數?舒延眼光之高,你真有把握抓得住?這是你自斷後路,日後要是後悔可來不及了。

    江蓮臉色難看至極,卻是硬笑道:“這事急也不成。我看下月初八莊主大壽,便廣邀名媛吧。有個比較,這人也不至於如此難選。”

    方才的白須老者適時應道:“夫人這話不假,我等一定安排好相關事宜。”

    江蓮點點頭,眼中神色莫測。

    春雨瀝瀝,點點滴滴滋潤這林裏紅紅綠綠。桃花落,紅瓣鋪滿地。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淅淅瀝瀝的小雨,從昨夜一直下到今朝。滿山的林木,綠油油的。整個林子裏,飄散這沁人的花草香。人站在林間,遠遠地就可以看見林中深處的閣樓。整個人盡管被雨淋濕透了,但透過樹叢,看到那一重重的閣樓之時,都不由肅然起敬。因為路人皆知,這裏是江湖傳奇之地——黎雲林。

    提起黎雲林,江湖上人不免都會說及舒二公子。想來黎雲林創立百年之久,高手層出不窮,曆任林主亦可謂登峰造極。舒二公子年紀輕輕,獨掌黎雲林大權。不是林主勝似林主的地位,讓多少江湖中人羨慕之餘欽佩到五體投地。

    舒延不同於慕容岄。慕容岄身為慕容山莊長子,廟堂江湖都有所涉足。處事精明果斷,大有其父之風。而舒延以一人之力,在黎雲林溝壑縱橫,短短三年,林中便無人敢稱其右。誰能料到,在斷崖之頂,藍袂飄飄,談笑間殺死了天下第一魔頭的,竟是這個習武不及十年的少年。又是短短三年,世人再看這少年時,他卻仿若換了一個人。雲淡風輕,優雅出塵。與之相交,冷暖竟不自知。他該何等可怕,令人折服至此。慕容岄曾笑言,舒延兄笑若石蘊玉開,水含珠放。是女子不慕者,少也。然而,整個江湖,能大聲坦明愛慕之意的,慕容渃之外,怕也無人了。

    慕容渃愛之何深,此時必也當恨之何深。婚約取消,豈是她慕容渃心甘意願?可是,其中曲折,又有幾人知曉。

    江湖上已流傳了三種說法,大概如下:一,慕容渃苦苦相逼,整日遊晃於黎雲林下。林中高手每日可見山下紅衣飄飄,視覺受到嚴重衝擊。一日眾人眼花,均以為山下起火。爭相奔去,卻發現是林中在晾曬如血紅衣。練武需求心靜,此役之後,即使滿山紅遍,也無人理睬。不料一日林中突起大火,慕容渃亦困在其中。見者都若未見,無奈,慕容渃被火燒致殘,想嫁也嫁不出去了。

    二,慕容渃以武藝切磋為借口,磨蹭著上了黎雲林。林中高手亦有武功不如她者,盡皆自毀容貌。舒二公子三番被請,無奈現身。慕容渃見到心上人之後,內力膨脹,七孔流血而癱。

    三,慕容渃終日以脂粉塗麵。每日睡下,為防舒朗突至,都不曾拭去。日月積累,脂粉中亦含毒素,臉麵癱瘓,連貼生丫鬟都不忍視之。慕容老莊主無奈之下,隻得取消婚約,以防他日昀禾山莊誤傳有鬼,丟盡慕容山莊顏麵。

    是故,慕容渃嫁不嫁的出去,已不是一個問題。而舒二公子會娶誰,儼然已不包括她慕容渃。 可想而知,江湖又要掀起一起熱浪。是江湖女子,誰最厲害,就得看誰進的了舒二公子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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