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丞與樓澈剛迴到江陵王府,就見風瞿正在院子裏擺弄那隻大麻袋。

    “風瞿先生。”

    走上前,紫丞看到風瞿腳邊橫七豎八堆著許多瓶瓶罐罐,“您這是在做什麽?”

    風瞿聽見聲音,好不容易將頭從袋子裏拔出來,滿臉的笑嗬嗬,雪白胡子上居然還沾著些雜草,這樣子簡直就跟個老頑童一般,“啊!主上迴來了,這個啊——你不知道,那……”

    “少主少主,你可迴來了!”話音未落,就被一聲突如其來的愛嬌唿喚打斷,紫丞隻覺身子一沉,琴瑚已經整個掛上了他,“人家等了好久啊,都準備出去找你了!”

    “丫頭,別趁機跟主上撒嬌,你不是前腳才剛進來的麽?哪有很久?”風瞿一邊整理著飄長白胡須,一邊笑著揭琴瑚的老底兒。

    紫丞無奈地搖了搖頭,老頑童跟小頑童湊到一塊兒,還要加上某個大頑童……

    果不其然,樓澈幾大步上前,提著琴瑚領子把人拎起來,不滿道,“小姑娘,你是站不住嗎?幹嘛每次看到彈琴的都要往他身上粘!”

    掙不脫,琴瑚猛對樓澈扮鬼臉吐舌頭,“咿咧——人家跟少主最好了,怎麽?你嫉妒?嫉妒也沒有用的!咧咧咧!”

    說完,趁樓澈氣得幹瞪眼,一溜煙逃到紫丞身後。

    不甘示弱,樓澈追著打,順便兩人比賽吃紫丞豆腐,看誰吃得多吃得大。

    紫丞身處包圍圈中,真真有苦難言,隻得看向風瞿。

    風瞿攤開手,指指自己那大藥袋,表示他就會那些個事兒,對這般情況也無能為力。再看看那仍舊鬥得歡快的兩人,風瞿忽而想起什麽,拍了拍自己腦門,又一次開懷笑起來。

    “瞧老頭子這記性,剛剛被丫頭打斷,都忘了跟主上匯報!嗬嗬,說起來主上還真是厲害,這幾天下來,劉緒那小子幾乎跟變了一個人似的,不再整日裏怨氣纏身喊打喊殺,反而直拉著老頭子學這學那!”

    紫丞聞言愣了一下,旋即微微笑了,“……是嗎?”

    這廂琴瑚耳朵尖,頓時湊過來驚訝道,“咦?那劉緒居然轉性了!真是奇也怪哉!風瞿爺爺,那他現在在哪裏呀?琴瑚還真想看看他現在的模樣!”

    說話時沒顧得上後邊樓澈追趕的火力,直讓他一時沒刹住,兩個人跌作一團。

    “大怪人,你沒長眼睛啊!嗚嗚嗚……少主少主!琴瑚摔得好疼!”爬起來,抱住紫丞的手,磨蹭著親昵。

    樓澈哪裏能任由她“胡來”,氣得哇哇直叫,“小姑娘你含血噴人,明明是你自己突然停下來才害本大爺摔跤的!本大爺還沒跟你算賬,你倒惡人先告狀了!”

    說完換副表情,揪住紫丞沒被“染指”的另一隻手,眼巴巴看著他,活似在問——彈琴的,你是幫我還是幫她?

    誰也不幫!

    被他那視線盯得渾身不自在,紫丞無奈扶額,徑自就要隨風瞿進內院。

    “啊!少主少主!等等琴瑚嘛!”趕緊撲上去,順便迴頭瞪樓澈一眼,“大怪人,不許跟來!”

    “小姑娘!你說不許跟就不跟?那本大爺英明神武舉世無雙的形象要往哪裏擺!哼!本大爺雖然對那陰沉臉的實在不怎麽喜歡,現在還非得去見識見識不可了!”

    “咧咧,少自大了!論舉世無雙哪有人比得上人家的少主!”

    “彈琴的當然也、也很好啦!”臉紅,揮著拳頭掩飾,“但是本大爺比他更舉世無雙,不信你自己問!喂,彈琴的……”

    紫丞深為自己居然被卷進如此——呃,詭異的對話感到無辜,不過他仍舊秉承沉默是金原則,無論對什麽話都隻當耳旁吹風,頂多癢癢過去了。

    短短的一段路,讓這兩人一鬧,簡直堪稱漫長。

    所以,當風瞿眼神示意他到了的時候,紫丞簡直如蒙大赦,立即拉住樓澈,低聲道,“樓兄,就是這裏了。”

    這種說話的語氣,樓澈何嚐不熟,馬上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兒了,心裏哀怨,“彈琴的就知道壓榨本大爺,不叫小姑娘安分反倒來怪本大爺。”

    琴瑚見紫丞偏向自己,頓時心裏得意得緊,卻也見好就收,隻對樓澈做了個鬼臉炫耀勝利,然後蹦跳著隨紫丞進了院子。

    縱然心有不甘,樓澈還是管不住自己的腳,也跟了上去。

    倚翠鬆居。

    紫丞在門口停住腳步,環顧這許久沒來過的地方,與自己所住紫苑竹渠遙遙相對,所有布置都與當年從這裏踏出去時一模一樣。

    “緒。”

    推門進屋,一眼看到劉緒正匆匆將一團東西藏到身後。

    琴瑚也瞧見了,從紫丞身後探出頭來,“喂!你做什麽偷偷摸摸的!”

    劉緒麵色尷尬不已,迎上紫丞探究的目光時更加閃爍,“……囉……囉唆!我做什麽不用你管!”

    紫丞見他一邊後退,一邊拚命掩飾的動作,竟微微笑了起來,“緒,這幾日我不在家,你又久未迴來過了,可還住得習慣?風瞿先生說你跟他學了些東西,我——”

    臉上一紅,劉緒打斷他,“不錯!我是和他學了不少東西!劍術我也沒荒廢!不信我們來試試!我絕對不會輸給你!”

    “……”紫丞一時沉默。

    “哈哈!”倒是樓澈忍不住答上話,“是誰說他不再拔刀弄劍的!喂,陰沉臉的,你今天的眼神不錯!這樣吧,本大爺破例和你過過招好了!”

    琴瑚趕緊擺手,“不行不行!怪仙人,你這麽暴力,要是一不留神讓他躺上十天半個月,少主可是會心疼的!嘻嘻,劉緒劉緒,就由我琴瑚先來陪你吧!”

    風瞿見他們真較上勁來,也嗬嗬一樂,“老頭子雖然一把老骨頭了,不過論起來也算得上你師父,徒弟若想挑戰,那師父我也是十分樂意的!”

    劉緒總算將手中那團東西從後塞進角落一個紙盒子裏,正聽見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說開,頓時惱羞成怒,“誰、誰要與你們比試!你們走開!我要找的是兄長!”

    琴瑚眼一翻,搖頭歎息道,“真不可愛!居然拒絕淑女的要求。”

    “嗬……”紫丞輕輕一笑,“緒,看你如此精神,我很開心。”

    劉緒看著他臉上柔和如暖月的神色,忽而怔忪,半晌低下頭去,不知在想些什麽,也因他這不尋常的表現,整屋子都半晌無話。

    正在此時,一名仆役走了進來,“大公子,二公子,各位客人,打擾了。大公子,府外來了一位客人,說有要事找您,現在議事廳等候。”

    微微皺眉,紫丞問,“他可有報上姓名?”

    仆役答,“他說他叫鷹涯。”

    紫丞看了琴瑚一眼,頷首道,“我知道了。”

    還沒等那人退出去,樓澈已經不滿地哼出聲,“這個獨眼的可真會挑時間,我們才剛進房,連椅子都還沒沾上就來要事!彈琴的,我看我們就別理他,休息一會兒再去吧!”

    琴瑚嘟嘴,“大怪人,你懶得去就待在這,我跟風瞿爺爺陪著少主,你個外人正好一邊涼快去!”

    說罷不等樓澈張牙舞爪,已經轉向紫丞,“少主少主,笨鷹涯其實應該跟琴瑚一起來的,不過因為長安那邊臨時有消息送到,他放青鋒出去耽擱了一下,就讓我先過來,看來現在應該已經有確實情況了。”

    “嗯,”紫丞點了點頭,略一猶豫,仍是對風瞿道,“還請先生帶樓兄去客房休息,一會兒再來議事廳與我們會合吧。”

    “彈琴的!”這次不是一點不滿,而是相當不滿了。

    “抱歉,我去去就迴,樓兄你……”

    滿腔的忿忿在觸及那複雜兩難的神色時,到底都無法發泄出來,樓澈聳了聳肩,終是選擇妥協。

    “好吧,彈琴的,本大爺就去客房等著,什麽時候你說能出來了本大爺再出來,這總行了吧?”

    “也不必……唉……”歎了口氣,對樓澈歉然一點頭,紫丞看向劉緒,“我先過去了,緒,你努力是好,但也別總把自己關在屋裏,要注意身體。”

    說完便轉身出門。

    劉緒恍然驚覺,大叫道,“等等!兄長!你還沒有和我比試!”

    琴瑚伸出一手攔住他,笑得俏皮,“嘻嘻,喂,劉緒劉緒,以你現在的程度,還是不要太勉強!而且少主可不是你一個人的!想跟他比試得排隊,大怪人對吧?你說說你都等多久啦!”

    “嗯哼,”樓澈摸了摸下巴,狀若沉思,“被你這麽一說,本大爺怎麽好像確實等很久了!”

    風瞿撫著胡須,很是淡定,“劉緒徒兒,如果你不喜歡樓澈這傻小子、也不想選琴瑚丫頭的話,也可以和為師我較量看看!你別瞧我都七老八十的人了,說不定還可以指點你更多幾招呢!”

    樓澈急得跳腳,“喂喂,白胡子老頭,你怎麽可以插隊!哪,劉緒,本仙人被彈琴的扔在這,正無聊得緊,我看你還是跟我比吧!”

    琴瑚不依不饒,“我啦我啦!人家琴瑚都想好要出什麽招了!”

    劉緒見他們又開始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不休,頓覺自尊心嚴重受傷,“你們、你們少瞧不起我!”

    然而他這一吼未完,那廂樓澈卻突然盯住琴瑚,滿臉狐疑蹦出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奇怪,本大爺就覺得剛剛有哪裏不對勁,原來是這個!小姑娘——你怎麽知道本大爺跟彈琴的有打過比試的賭的?”

    琴瑚幾乎要翻白眼,心裏感歎至極,大怪人的反應未免也太過遲鈍了一點吧?這都說到哪跟哪了他還能給繞迴來。

    不過,既然已經繞迴來也躲不過,幹脆——

    三十六計,溜之大吉。

    “少主少主!不要丟下琴瑚啊!”

    徒留樓澈在後麵幹瞪眼,滿腦子雲裏霧中,這個,很可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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