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春末,但因地勢偏北,長安仍是鳥語花香,處處一片生機盎然景象。

    樓澈眼見這般繁華,心頭湧起不小的雀躍。

    雖說原本也出過幾迴山門,但似長安這般大都風貌,卻是頭一迴得見。更別提以他的性子,能獨自一人自由自在地遍遊勝景,就算是苦山苦水,也總有千般法門、萬般手段挖出其美妙的一麵。

    就好比手中這酒,雖比不得師門獨家梅花釀,倒也是別有一番沉鬱的滋味。

    樓澈坐在酒樓靠窗的一邊,窗外正對著長安最繁榮的商街,店鋪林立,攤販的叫賣聲不絕於耳,分外熱鬧。

    舉起酒壺灌上最後一口,樓澈揮袖擦掉嘴邊漏出的酒液,心中頓覺舒爽。

    酒足飯飽,也是時候該出去找找樂子了!

    樓澈這般想道,擲出兩枚銀錢在對麵掌櫃的桌上,穩穩當當,聲脆如磬擊。不過,因注入了些許內力,落桌之時緩了一緩,本就輕靈的敲擊之音,在酒樓吵鬧的聲浪裏,很快便被隱了去。

    盡管如此,仍有一道探究的視線落到了樓澈身上。

    他亦是有所察覺,正要去拿桌上大筆的手微頓,偏頭向某個方向看去。

    角落裏,並沒有什麽特別的目光與他相對,但樓澈卻還真的發現了個足以令他感興趣的人。

    說是興趣,倒不如說出眾得引人遐想更恰當。

    隻見那人堇色長衫,一頭如雲烏發垂至腰間,並不用任何絲帶朱釵束縛,單單一個背影,就已足見其儀態萬方,氣質脫俗。

    雖就女子而言,那身段過於高挑了些,但以樓澈自小在師姐師妹叢中的經曆來看,此人定是位絕代佳人。

    可惜的是,她此時背對樓澈,看不清麵容,但隻覺得那人抬手飲酒的姿態優雅從容,並無一般庸脂俗粉之氣。骨骼清奇,靜然若仙,竟仿佛不是身處這喧囂塵世一般。

    樓澈忽而想起一種花。

    出水蓮。

    蓮葉田田之間,透著孤高清絕的憂傷。

    是的,看著那人的背影,樓澈忽覺濃濃的憂傷壓得他心疼。

    不由自主移步上前,他很想看看那人究竟生得什麽模樣。不過,剛一動作,就發現已有人搶先一步。

    四名男子,身著一色的黑袍,手執同樣的雪亮彎刀,邊吆喝著店小二邊找了處地方正要坐下。不過,卻似突然看見了那紫衣女子,腳步一變,竟直直向她走去。

    店中其他的酒客像是知曉這幾人厲害,紛紛邊搖著頭惋惜邊悄悄向門口撤離。

    樓澈眉頭一皺,他已看出那四人眼中淫邪之意,分明是對那紫衣女子動了妄念。不過,按在筆上的手隻動了一動,並未出招。

    他倒要看看,這些人是個什麽來頭!

    四人全然沒發現對麵有雙虎視眈眈的眼睛正盯著他們看,那虎腰熊背似是領頭的一人將刀向桌上一刺,明光晃晃,並未用多少力道,竟已深入寸許。

    樓澈暗暗心驚,倒不是看出眼前這幾人有什麽厲害,而是擔心那紫衣麗人受到驚嚇。

    終究他不似這幾人,連最起碼的憐香惜玉都不懂。

    但他很快就發現,自己這擔心實在多餘。

    紫衣麗人仍舊從容斟酒,兀自飲下一杯,動作流暢自如,分毫不見有驚慌失措的跡象,端的是雲自無心水自閑。

    眼見那登徒子霎時青了麵色,樓澈不由在心裏叫一聲好,並對這女子愈發好奇起來。

    “哦……原來是個冷美人兒!”為首的那人擱上一條腿在凳上,一手摸著下巴,一雙眼放肆地在那紫衣麗人身上打轉。

    這一聲“美人兒”聽進去,樓澈忽覺周圍溫度似是降了不少,冷不防一個寒噤襲來。

    卻見那細白的手腕一翻,滿杯的陳釀就這麽灑了那黑衣人一臉,濃密的眉毛胡須上皆是微濁的酒液,滴滴落在桌上。

    那樣子真是要多狼狽有多狼狽,連那人背後三個手下也忍不住掩嘴偷笑起來。

    樓澈幾乎要大聲喝彩,卻在下一刻,見那人似是惱羞成怒,伸出手直向那紫衣麗人抓去,“奶奶的!敬酒不吃吃罰酒!”

    心中一驚,樓澈迅速躍身而起,大筆倏然出手,那人還未反應過來,便覺一道冷光擦著喉頭而過,卻堪堪隻留下一道血痕,力道巧妙,恰未割破命脈。

    他身後三人也似此時才看清樓澈身形,揮了手中大刀就要一起襲來。

    這眼看就要混戰的當口,樓澈卻突然無奈地還筆入腰,撫額長歎:“哎……怎麽給你們生路你們不走,偏偏這麽死皮賴臉賴上本大爺呢!當真是……”

    四人見他在如此關頭收了兵器,皆是一愕。

    “敬酒不吃吃罰酒!”

    學著先前那人語氣,樓澈朗聲大笑,在這絕妙的空檔,伸臂攬住那紫衣女子腰身,輕輕一躍,自後門掠了出去。

    那紫衣人顯然也沒料到樓澈會有此舉,隻來及揮袖朝桌上一帶,弦動琴音,躍然懷中。

    那桌上,原還擱著一把紫色的琴。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墮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默心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默心並收藏墮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