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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書大軍追到子午穀口時比漢軍晚了兩天,看到前方有一枝漢軍堵住了離穀口不遠的山穀,畢書也沒有貿然發起進攻,一邊嚴令楚軍斥候排查山穀兩側的密林,一邊親自帶人攀上了山穀一側的絕崖,探察敵情。


    鐵牛攀著一顆懸出斷崖的孤鬆往崖下張望了片刻,然後返迴崖上向畢書稟報道:“上將軍,堵在穀口的漢軍頂多五千人。”


    “五千人?”畢書沉吟道,“這麽說白墨大軍已經先一步去鹹陽了?”


    鐵牛道:“白墨大軍發往鹹陽,太子那邊恐怕會有危險,下令進攻吧。”


    “不,讓我想想,先讓我想想。”畢書擺了擺手,遂即望著崖下的穀道陷入了沉思,足足好半晌,畢書臉上才重新露出了一絲笑意,說道,“嗬嗬,看來我那師兄走投無路了,他帶著大軍去鹹陽向太子投降了。”


    “白墨投降?”鐵牛急道,“上將軍,其中必然有詐!”


    “哦?”畢書望著鐵牛,饒有興致地道,“為什麽這樣說?”


    “那還用說麽?”鐵牛急道,“上將軍你想,白墨可是劉邦的托孤重臣,對漢王那是忠心耿耿,他又怎麽會降楚?不會的,他絕不會的,上將軍,趕緊發兵攻破子午穀口吧,基是去晚了,搞不好太子會有危險。”


    “嗬嗬,鐵牛你多慮了。”畢書卻笑著擺了擺手,說道。“太子他不會有危險的,白墨若是真降也就罷了,若是詐降,恐怕就得弄假成真了,嘿。”


    有道是師徒莫若師,畢書深知太子的兵法韜略算不得頂尖,充其量也就是上品。可是論心計,卻鮮少有人能及得上太子,若非要做個比較。恐怕也就大王的心計比太子深,至於說白墨,要在這種不利情形下跟太子鬥心眼。實在成算渺茫。


    “弄假成真?”鐵牛不解,惑然道,“上將軍,你啥意思?”


    畢書也不多說,隻是笑著說道:“鐵牛,到時候你就知道了……鹹陽,項政行轅。


    高朗挎刀昂然直入,衝項政拱手作揖道:“子和,大喜!”


    “哦?”項政從塌上跪坐起身,笑問道。“大喜?喜從何來?”


    高朗道:“剛剛有信使前來,白墨大軍已經到了鹹陽城東十裏了。”


    項政神情微動,急道:“子亮你的意思是說,白墨是來獻兵投降的?”


    “正是,兵符降書在此。”說罷。高朗便從懷裏拿出了書信以及兵符。


    項政伸手接過兵符,又展開降書匆匆看完,遂即陷入了沉思,好半晌後才問高朗:“子亮,你說白墨會不會是詐降?”


    高朗道:“我也說不上來。”


    項政笑笑,揮手說道:“管他是真降還是詐降。先去迎他。”


    當下項政、高朗率數百親兵出鹹陽向東,出城三裏,便迎上了白墨及隨行護衛的數十親騎,白墨當即翻身下馬,拜於道左:“賊臣白墨,叩見太子。”


    項政也不下馬,更不上前攙扶,隻是細細地打量著這個傳說中的人物。


    項政沒有下馬,高朗和隨行的楚軍親兵也就沒有下馬,隨同白墨前來的大漢禦林左中郎將叔孫嬰神情憤然,強忍著才沒有發作。


    過了足有一刻,項政才“忽然間”迴過神來,趕緊滾鞍下馬,又急步上前來扶白墨,高朗也隨之下馬,手按橫刀緊隨項政身後,一對銳利的眼神更是死死盯著跪在白墨身後的叔孫嬰,唯恐叔孫嬰突然間暴起傷人。


    “唉呀,失禮了,學生失禮了。”項政一邊伸手來攙白墨,一邊連聲說道,“師伯請起,師伯快快請起。”


    白墨與畢書同出鬼穀門下,畢書又是項政的授業老師,所以項政喊白墨一聲師伯,倒也不算唐突。


    白墨順勢起身,淡淡地道:“罪臣萬不敢當。”


    “當得,當得。”項政握著白墨雙手,笑道,“師伯與老師同出鬼穀門下,論學識、論輩份,都當得,都當得,嗬嗬。”


    白墨也笑,說道:“太子客氣了,嗬。”


    寒喧幾句,白墨又道:“太子,罪臣大軍現駐紮於鹹陽城東十裏,太子隨時可以派人持兵符前去接收。”


    這次詐降,白墨就沒想過要保留麾下的軍隊,道理很簡單,若是連麾下的軍隊都不肯交出來,如何讓楚太子相信你的誠意?


    項政笑笑,忽然迴頭對高朗說:“子亮,兵符呢?”


    高朗從懷裏摸出兵符遞給項政,項政接過兵符又遞到了白墨麵前。


    白墨心下微凜,表麵上卻不無錯愕地問道:“太子,您這是何意?”


    項政道:“噯,學生若是貿然派人接掌,恐激起兵變,師伯既已降楚,那便是楚臣,所以大軍還是交由師伯統帥為好。”


    “這……”白墨蹙眉道,“怕是不妥吧?”


    項政擺手道:“噯,甚妥,學生以為甚妥。”


    白墨心下遲疑,項政卻不由分說將兵符塞到了他的手裏,叔孫嬰眸子裏不禁掠過一絲厲色,心忖楚太子這真是自己找死!


    白墨接下兵符,又道:“太子,不知道罪臣可否見見漢王?”


    漢王劉恆的安危是白墨最為擔心的,因為若是劉恆有個好歹,那他的這次詐降就將變得毫無意義。


    “當然,漢王就在學生行轅,師伯隨時能見。”項政看看白墨身後神情嚴肅的叔孫嬰以及漢軍將士,又道,“學生知道師伯在擔心什麽,其實大可不必,楚漢相爭,爭的不過是霸權,父王已然下詔,隻要漢王遵從楚王為伯王,仍可為王,還能保住封國。”


    項政此言一出,不僅白墨愣了下,叔孫嬰以及隨行的漢軍將士更是神情錯局,漢王仍為王,還能保住封國?這怎麽可能?!楚漢可是世仇,項羽就是被劉邦給殺死的,難道楚王項莊不想給項羽報仇了?


    項政卻似沒看見漢軍將士的錯局,又肅手對白墨說道:“師伯,請。”


    白墨的心情越發沉重,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真有些看不透眼前這個年輕的楚太子了,師弟教出的是個怎樣的人物啊?不過迎上項羽和煦的目光,白墨卻還是勉強一笑,又肅手讓了迴去,道:“太子先請,太子先請。”


    項政灑然一笑,當先揚長而行……洛陽通往函穀關的馳道上,龐大的軍隊、馬隊還有車隊正向西逶迤而行。


    王輦之中,剛剛還閉著眼睛,仿佛已經睡著了的項莊忽然間沒頭沒腦地對隨駕同行的百裏賢說道:“子良,寡人打算廢掉政兒,改立術兒為太子。”


    百裏賢聞言頓時心頭大震,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麽迴話。


    這些年隨著項莊後宮陣容的擴大,子女的數量也在激增,現在單是兒子就已經超過了三十個,不過已經成年、或者顯露出心性的兒子卻還是那幾個,項政、項治、項權、項術、項望還有項勇,隻是項治已經歿了。


    這幾個兒子裏麵,項莊平時最寵愛的還是項術。


    從情理上講,項莊因為寵愛項術,所以起了廢立之念這也正常,可百裏賢卻知道事情恐怕沒有這麽簡單,因為術兒是小妹百裏伊水所出,是他百裏賢的外甥,大王突然之間跟他說起這個,會不會是在試探他?


    見百裏賢久久不語,項莊又道:“子良,你怎麽看?”


    百裏賢見實在躲不過,苦笑道:“大王,廢立之事,臣委實不敢置喙。”


    “行了,寡人知道你的意思了。”項莊輕輕頷首,便沒有繼續逼問百裏賢。


    片刻後,車廂裏便響起了輕輕的鼾聲,百裏賢卻是再無一絲的睡意,心中黯然長歎,最是無情帝王家,最是無情帝王家哪……鹹陽,太子行轅。


    項政笑著對劉恆說道:“漢王,今日你與師伯好好敘敘舊,明日便動身前往洛陽。”說此一頓,項政又轉頭對白墨說道,“師伯,你熟悉關中民情,所以就不必去洛陽了,還得勞煩您留下來輔佐子亮治理關中。”


    高朗也向白墨拱手作揖,道:“有勞丞相。”


    “不敢,不敢。”白墨趕緊跪坐起身,拱手迴禮。


    “行了,那你們聊,嗬嗬。”項政說罷起身,與高朗徑直走了。


    待項政、高朗兩人走遠,劉恆和白墨頓時便抱在一起,嚎啕大哭,老將軍梅鋗、左中郎將叔孫殤、右中郎將叔孫嬰站在旁邊,也是唏噓不已。


    “相父。”劉恆一邊垂淚,一邊說道,“寡人以為再見不著你了。”


    “大王。”白墨也是潸然淚下,無比愧疚地說道,“臣無能,臣愧對大王,愧對先王,愧對先王臨終所托哪……”


    “相父,這不怨你。”劉恆還以為白墨真的已經降了楚國,雖心下黯然,卻真的沒有埋怨白墨的意思,當下連連搖頭道,“楚國勢大,此乃大勢所趨,非人力可逆。”頓了頓,劉恆又道,“今日能得見相父一麵,寡人已無所遺憾了。”


    “大王,你可千萬不要有輕生之念。”白墨臉色微變,向叔孫嬰、叔孫殤使個眼色,兄弟倆會意,當下便起身守在了門廳之前,白墨這才壓低聲音對劉恆說道,“大王,臣之降楚乃是詐降,臣一定會設法奪迴關中,再將大王迎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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