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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迴大營時,韓信的臉色顯得很難看。


    整整一個上午,齊軍、淮南軍在楚軍大營前百般挑釁、肆意叫罵,甚至還派出大量士卒在楚軍營前卸下甲,公然休憩,真可謂是極盡侮辱之能事,可楚軍就是龜縮不出,除了在轅門上掛起一塊木牌,就再沒什麽表示了。


    免戰牌?畢書和楚軍竟然掛起了免戰牌?!


    難道畢書已經知道自己最多隻剩下六個月的壽命?不過韓信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推斷,畢書縱然是神仙,也絕不可能知道這件事,那麽唯一的解釋就是,楚軍已經發現齊軍、淮南軍缺糧的事實,所以準備跟聯軍打消耗戰。


    打消耗戰,最後撐不住的肯定是聯軍。


    想到這裏,韓信便忍不住輕歎了口氣,若是符離之戰的結果能夠逆轉那該多好?如此一來,不僅齊軍缺糧的難題能夠迎刃而解,楚軍也會因為糧草不濟陷入被動,那時候,急於求戰的就該是楚軍,而不是齊軍、淮南軍了。


    思量間,韓信已經大步走進了齊王大帳。


    英布、韓闔、趙炎、蒯徹、薛歐等人魚貫而入,又分左右各自入席就座,英布雖然也位列諸侯王,跟韓信地位相若,可他委實不敢跟韓信平起平坐,就像韓信在劉邦麵前,也從來沒有平起平坐的資格,諸侯王之間也是有高下之分的。


    英布入了席,又衝韓信拱了拱手。不無擔憂地道:“齊王,畢書小兒看來是打算跟我們打消耗戰了。這可不太妙啊。”


    旁邊韓闔、趙炎、蒯徹等人也是神情凝重。


    聯軍的確耗不起,自從三年前遭受項莊騎軍洗劫以來。齊國已經傷了元氣。大軍出征之前。韓闔手段使盡也隻征集到月餘軍糧,淮南國的情形也好不到哪裏去,這些年英布輕信肥銖、馬業、張買等奸佞,國內早已民不聊生、盜匪橫行。


    如果不盡快想辦法,最多再過半個多月。聯軍就將斷糧!


    薛歐忽然跪坐起身,向韓信主動請纓道:“大王,臣願率一支精兵渡江深入江東,一麵襲擾楚地一邊籌集軍糧,以解聯軍燃眉之急。”薛歐是想效法彭越。再來次薛歐撓楚,當然在骨子裏。薛歐還想借此擺脫韓信、自立為王。


    英布頓時心頭微動,這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當年楚漢滎陽大戰,劉邦因為丟了敖倉之糧,眼看就要無以為繼時,正是彭越率軍深入楚地,肆意燒殺擄掠搶,在極大地牽製楚軍兵力、削弱楚國國力的同時,還給劉邦送去了大量急需的軍糧,有了這些軍糧,漢軍才得以在滎陽反敗為勝。


    韓信卻是冷然搖頭,彭越撓楚能夠見效,那是因為彭越有那個本事,手下更有劉寇等一大批虎狼之將,而薛歐能跟彭越比麽?別的不說,單是畢書帳下的虞子期、子車師還有西乞烈,領兵之能就都不在薛歐之下。


    眼下兩軍的斥候已經遍布整個淮南,聯軍的一舉一動都在楚軍的監視之下,一旦薛歐分兵抄截江東,畢書肯定也會派大將領兵前往截殺,而對西乞烈、子車師、虞子期甚至晉襄虎賁軍的截殺,薛歐又能有幾分勝算?


    最為關鍵的是,烏江還有鍾離昧的水師橫亙在那裏,既便是韓信親領大軍前往,也沒有把握能夠橫渡烏江,何況是薛歐區區一支偏師?所以說,讓薛歐分兵去襲擾江東,除了進一步削弱齊軍的兵力,就再不會有別的效果。


    薛歐便有些神情訕然,還以為韓信已經猜出了他的私心。


    趙炎也道:“眼下聯軍相較楚軍的兵力優勢並不明顯,裝備、訓練更是頗有不如,如果再行分兵的話,後果殊難預料。”說此一頓,趙炎又道,“當此之時必須做好兩手準備,一麵讓國相從國內緊急征糧,以備不時之需,一麵打造軍械,準備強攻楚營!”


    韓信欣然頷首,道:“子矜之言甚是有理,這兩件事就由你全權負責。”


    “喏!”趙炎急跪坐起身,恭聲應喏,心裏卻又是一聲哀歎,再扭頭看去,果然又從韓闔臉上看到了一絲不忿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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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南戰場暫時沉寂了下來,荊襄戰場則依然是波瀾不驚。


    自從楚漢兩軍剛剛遭遇的頭一天爆發了激烈的陣前鬥將外,此後兩軍就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沉默,漢軍在鄧縣城西駐軍,而楚軍則在沔水北岸安營紮寨,兩軍相距還不到十裏,甚至連每天早上的操練聲都清晰可聞。


    楚漢兩軍按兵不動,卻並不意味著整個戰場就是一片風平浪靜。


    事實上卻正好相反,自從兩軍在鄧縣形成對峙態勢之後,雙方的斥候遊騎就在方圓百裏範圍內展開了殊死博殺,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隻要雙方的斥候遊騎遭遇,立刻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麵,不到一方全部死絕,就絕不會罷戰。


    對於斥候騎兵之間的殊死絞殺,劉邦、項莊並不知情,因為不管是楚軍還是漢軍,雙方的兵力都在四十萬以上,騎兵也在五萬以上,區區幾百騎斥候騎兵的傷亡,雙方的斥候將軍根本就不會去驚動項莊或者劉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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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矛是會稽郡山陰縣人,被選拔為府兵已經整整五年。


    三年前,白矛被選拔進了騎軍,在楚國的軍隊體係中,禁軍的地位明顯高於府兵,而在府兵的內部,又以騎兵的地位最高,白矛至今都還清楚地記得他被選入騎兵的那一幕,經過整整三年的艱苦訓練,白矛已經成了一名優秀的騎兵。


    因為騎術表現出色,白矛又在出征前被提拔為什長。


    這會兒,白矛正帶著手下的九騎騎兵在曠野上遊蕩。


    彎月如鉤,清冷的月輝灑落在連綿起伏的緩丘上,使附近的景物依稀可辯,白矛運足目力搜視著四周,一對招風耳更是仔細地聆聽著夜風中傳來的細微聲響,白矛很清楚,四周的黑暗中正隱藏著無盡的殺機,稍有疏忽,他的斥候小隊就會全軍覆滅。


    倏忽之間,白矛聽到了一絲隱隱約約的異響,這絲異響很輕,不仔細分辯很容易就會當成夜間的雜音,可白矛卻憑借敏銳的聽力分辯出,這分明是馬蹄踐踏在草地上的聲響,雖然輕卻絕不會錯,一定是馬蹄聲!


    附近這一片隻有他們這一支楚軍斥候,所以,來的肯定是漢軍斥候。


    白矛揚起右手打了個手勢,身後的九騎便無聲無息地散了開來,按照白矛手指的方向形成了一個扇形,霎時間,十枝狼牙箭已經扣在了弓弦之上,冷森森的箭簇也已對準了前方那道低矮的緩丘,那絲隱隱約約的聲響正從緩丘後麵靠近。


    片刻之後,一隊騎兵便從緩丘後麵緩緩冒了出來,沒有任何猶豫,白矛一下就鬆開了弓弦,隻聽“咻”的一聲,最前麵的那騎便慘叫一聲從馬背上倒栽而下,幾乎是同時,呈扇形散開的九騎也紛紛鬆開弓弦,緩丘上,又有兩騎慘叫著栽落馬下。


    “該死的楚國佬,跟他們拚了!”漢軍斥候驟然遭受伏擊,一下就損失了三騎,可剩下的六七騎卻毫不退縮,反而高舉著雙刃劍向白矛他們衝殺了過來,清冷的月輝照在那一柄柄雙刃劍上,霎時反射出一片冰冷的寒輝。


    白矛卻夷然不動,再次射出了兩箭,又有兩騎漢軍斥候翻身落馬。


    然後白矛才鏗然拔出環首刀,催馬衝向了對麵剩下的五騎漢軍斥候,幾乎是同時,呈扇形散開的九騎楚軍斥候也迅速圍了上來。


    激烈的廝殺僅僅持續了不到半刻鍾便結束了,剩下五騎漢軍斥候中,有兩騎被白矛斬落馬下,另有兩騎被九騎楚軍斥候圍住、亂刀砍死,剩下一騎試圖逃跑,又被白矛一箭射殺,至此,漢軍斥候小隊全滅,白矛小隊隻兩人輕傷。


    白矛割下六顆首級懸於馬脖子上,頓時引來了麾下九騎又忿又羨的目光。


    “你們別拿這種眼光看我,誰讓你們手腳太慢?老子可沒有存心搶戰功。”迎上麾下九騎豔羨的目光,白矛悶哼一聲,沒好氣道,“有這功夫羨慕別人,不如趕緊到四周再去巡邏巡邏,運氣好沒準還能遇上另一撥漢軍斥候。”


    說罷,白矛便輕輕一勒馬頭,縱馬馳上了緩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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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冠夫大步走進呂台的大帳時,呂台正在吃早餐。


    看到周冠夫怒氣衝衝的樣子,呂台訝然道:“勝之,你這是怎麽了?”


    周冠夫在呂台對麵席上一屁股坐了下來,又順手抄起案頭上擺著的那壺白酒咕咚咕咚灌了兩大口,然後才抹了抹嘴,怒氣凜然地道:“昨天晚上派出去的五十個斥候小隊,又有九個沒迴來,看樣子,多半又讓楚軍的斥候隊給獵殺了。”


    呂台皺了皺眉,問道:“我們呢,獵殺了幾個楚軍小隊?”


    “隻有兩個。”周冠夫沒好氣道,“真他奶奶的氣死個人。”


    “九比二?戰損相差竟如此懸殊?!”呂台皺了皺眉,道,“勝之,從今天開始,每個斥候隊加強到二十騎,再調三十騎胡人,組成五十騎的斥候小隊,不就是打消耗戰麽?咱們的騎兵比楚軍多,本將軍倒要看看,誰能耗得過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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