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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信一瞬不瞬地盯著公羊太醫,沉聲道:“老公羊,真的就沒辦法了嗎?”


    公羊太醫目露為難之色,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說道:“大王,老臣這裏還有半顆珍藏的千年老參,再輔以一套針法,可以使大王迅速恢複生機,但是……這是虎狼之法,一旦千年老參的藥效耗盡,大王的生將就會驟然……”


    最後的“斷絕”倆字公羊太醫沒說,不過韓信自然聽得懂。


    韓信目露黯然之色,低聲歎息道:“老公羊,能撐多長時間?”


    公羊太醫抹了抹額頭冷汗,說道:“若大王能迴國將養,至少可撐六個月,但是,大王若仍然留在軍中嘔心瀝血、勞神勞力,那就……很難說了。”


    “寡人知道了。”韓信無力地揮了揮手,又道,“施針吧。”


    公羊太醫咬了咬牙,轉身從藥箱裏取出了一個錦匣,又拿出了針套。


    足足半個時辰之後,緊閉的大帳終於掀開,滿臉疲憊的公羊太醫從帳中走了出來,對守在帳外的英布、韓闔、趙炎、蒯徹、薛歐等人道:“大王已經醒了。”


    當下眾人當下魚貫進帳,走過公羊太醫跟前時,英布忽然腳下一頓,似乎想問什麽,不過最終還是什麽都沒問,但英布心裏卻已經浮起了一絲陰霾,他早就聽說齊王受了重傷,好像還是被楚國神箭手由淵射傷的。


    英布原本還不相信,不過現在看來十有**是真的。否則,傍晚退兵時。齊王怎麽好端端的就昏厥了?英布不能不擔心,萬一齊國大軍因為韓信昏厥而撤兵。那麽淮南國就肯定完了。僅憑不到十萬淮南軍。如何抵擋畢書的二十多萬精兵?


    大帳裏,韓信已經坐了起來,顯得精神抖擻,全無一絲病態。


    看到如此詭異的情形,韓闔、趙炎頓時心頭一凜。急迴頭往公羊太醫看去,公羊太醫卻避開了視線,不敢與兩人對視。


    英布揖了一揖,頗為關切地道:“齊王,你的身體……無恙吧?”


    “無妨。”韓信擺了擺手。對向眾人肅手道,“坐。大家都坐吧。”


    當下英布等人在帳中席地而坐。


    薛歐衝韓信揖了揖,首先說道:“大王,我軍奇襲楚軍大營、符離縣連續失利,看來楚軍早有防備,怕是要有一場惡戰了。”薛歐其實還有句話沒說,從這兩仗的結果看,畢書對韓信的用兵套路似乎已經了如指掌。


    韓信卻擺了擺手,淡然說道:“奇襲楚營、符離乃是奇計,奇計被識破並不稀奇,當年井陘之戰時,李左車也曾識破寡人的奇計,並且還向陳餘獻上了一條毒計,險些置寡人於死地,李左車都能識破寡人奇計,何況是畢書?”


    英布、蒯徹聞言輕輕頷首,既然是奇計,就難免有被識破的時候。


    頓了頓,韓信又道:“隻是寡人沒有想到,畢書竟能眼睜睜地看著三千符離守軍被我軍斬盡殺絕,直到即將破城前的那一刻,楚軍才驟然發動伏兵,如此冷血的做派,寡人也是自歎不如哪,禁軍遭此慘敗也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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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晉襄帶著虎賁軍連夜趕迴了彭城大營。


    這會,晉襄正兩眼怒睜、直勾勾地瞪著畢書,語氣僵硬地說道:“末將必須得承認,上將軍算無遺策,符離縣之戰,已經將守軍、齊軍還有虎賁軍的兵力、戰力全部考慮在內,且絕無半絲差錯,結果也與上將軍所料絲毫不差,但是……”


    “子成,不得對上將軍無禮。”虞子期急伸手試圖阻止。


    晉襄卻還是毫不猶豫地把心中的話說了出來,冷然說道:“但是,上將軍不覺得這麽做太冷血了嗎?鐵旦和守符離的三千將士不是牲畜,而是活生生的人,他們是我們的兄弟,是我們可以生死相依、性命相托的袍澤!”


    說此一頓,晉襄又語氣不善地說道:“末將職責所在,必當誓死遵從上將軍的軍令,水裏火裏絕不會皺一皺眉頭,既便上將軍決意犧牲虎賁軍之全體將士,末將也是毫無怨言,但是,我晉襄永遠也不會視你為袍澤,哼!”


    說罷,晉襄便一甩大氅轉身揚長而去。


    子車師、西乞烈對視一眼,追了上去。


    虞子期神情尷尬,勸畢書道:“上將軍,晉襄將軍與鐵旦將軍私交甚篤,他心裏一下子還接受不了鐵旦戰死的事實,有些情緒也是難免,還望上將軍不要往心裏去。”


    “本將軍不會因此生氣。”畢書擺了擺手,又道,“不過,有句話晉襄並沒有說錯,必要的時候,本將軍會毫不猶豫地犧牲掉虎賁軍,隻要淮南之戰能夠贏得勝利,就沒有什麽是不能夠犧牲的,戰爭,從來就隻有勝負成敗。”


    “呃,這……”虞子期頓時語塞,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畢書嘴角一抽,淡淡地問道:“子期將軍,你是不是也覺得本將軍很冷血?”


    “這個……”虞子期聞言微微一窒,遂即岔開話題道,“上將軍,末將擔心晉襄一時氣忿做出什麽傻事來,他要是帶著虎賁軍去攻擊齊軍大營就麻煩了,末將得去看看。”說罷,虞子期也轉身走了,大帳裏便隻剩下了畢書一生。


    目送虞子期匆匆離去,畢書嘴角卻泛起了一絲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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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信環顧帳中眾人一圈,接著說道:“畢書如此冷血,必然不被麾下將領所喜,楚軍將領多半不會違逆畢書的軍令,但肯定不會視畢書為袍澤,這便給了我軍以可趁之機,明日再戰,寡人定當尋隙破之!”


    說此一頓,韓信又道:“這一次,寡人決意不以奇兵,而以堂堂正正之師,從正麵打垮楚軍!寡人要用鐵的事實告訴畢書,兵無常勢,水無常形,他若以為憑借研究了幾次戰例就能對寡人的用兵套路了如指掌,那就大錯特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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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東方天際才剛剛露出一絲魚肚白,聯軍大營裏便響起了低沉的號角聲。


    綿綿不息的號角聲中,一隊隊睡眼惺忪的聯軍將士從帳篷裏罵罵咧咧地走出,一邊披上戰袍、拿上兵器,一邊以最快的速度衝向夥房,按照慣例,每次大戰之前都會有一頓豐盛的大餐,有時候甚至還會有酒喝,搞不好這就是斷頭飯,又豈能落後?


    各營各部臨時充做夥房的帳篷前,這會早已經擺滿了堆積如山的饃饃,麥餅還有熱騰騰的飯團,架在爐灶上的大鐵釜裏還燉了滿滿一釜牛肉,隔著老遠便聞到了誘人的肉香,從四麵八方蜂擁而來的大頭兵們頓時間騷動起來。


    “不要擠,大家不要擠,人人都有份。”夥頭軍揮舞著巨大的馬勺,厲聲大吼道,“大王說了,每人三塊肉,還有湯,饃饃、麥餅還有飯團啥的,管夠!”


    夥頭軍喊話時,臉上的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其實軍中的存糧已經不多,照今天這樣的吃法,最多半個月就揭不開鍋了,不過聽到夥頭軍喊話之後,原本拚了命往前擠的大頭兵們卻果然安靜了下來,反正人人有份,急啥急?


    不到片刻功夫,聯軍各營、各部的營地裏便響起了唏哩嘩啦的吃食聲,等到天色終於大亮時,二十多萬聯軍將士已經吃完了一頓極其豐盛的早餐,然後一個個挺著肚子,在各級將校的喝斥下開始整隊,遂即源源不斷地開出了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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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子期、子車師、西乞烈、晉襄諸將魚貫走進畢書大帳時,隻見畢書正斜靠在軟榻上翻閱兵書,諸將便有些不明所以,聯軍都已經逼到大營外約戰了,上將軍居然還在好整以暇地翻閱兵書?這個時候,他竟然還有這興致?


    虞子期揖了一揖,說道:“上將軍,出戰吧。”


    子車師也道:“對,出戰,他要戰,我便戰!”


    西乞烈和晉襄也是連聲附和,晉襄心中雖然對畢書非常不滿,可是輕重緩急他還是分得很清楚的,大敵當前,絕不是嘔氣的時候。


    “出戰?”畢書卻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淡然道,“出什麽戰?不戰。”


    “不戰?”諸將麵麵相覷,齊軍、淮南軍營前邀戰,楚軍若是不出戰,豈不是弱了自己的威風?一般來說,隻有實力明顯不如對方才會選擇閉營堅守、避戰不出,可現在楚軍的實力明明不比聯軍弱,為什麽不出戰?


    虞子期道:“上將軍,避戰不出會助長聯軍的氣焰。”


    子車師道:“不僅如此,避戰不出還會挫傷我軍士氣,到時候,聯軍肯定會想盡一切辦法來侮辱我們,將士們心裏隻怕是接受不了。”


    畢書依然搖頭,淡然道:“今非吉日,不戰!”


    “非吉日?”虞子期、子車師聞言隻能苦笑,西乞烈和晉襄則有些懊惱。


    尤其是晉襄,憋足了勁想在戰陣上斬殺幾員聯軍大將給鐵旦報仇,可上將軍輕輕巧巧一句不戰,就讓的願望化為了泡影。


    “對了,還有這個。”畢書忽又指著帳角一塊大木牌對晉襄說道,“晉襄將軍,別忘了把這個掛到轅門上去,就現在。”


    晉襄當下上前拿起那塊足有五尺見方的木牌,再翻過來一看,隻見上麵端端正正地寫了免戰倆字,竟然是塊免戰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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