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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中,楚王宮。


    畢書已經離開,項莊轉身輕輕擊掌,一名身著黑衣、臉méng黑巾的烏木死士便從書房角落的yin影中悄無聲息地走了出來。


    項莊將畢書手書的書信遞給烏木死士,低聲吩咐道:“譴快馬連夜趕赴定陶,將這封書信親手交給屈不才,再轉告屈不才,事若不成,則不惜一切代價,不擇一切手段,務必將書信中所提之人除掉!切切!”


    “喏!”烏木死士轟然應喏,從項莊手中接過書信再次隱入了黑暗之中。


    目送烏木死士的身影隱入黑暗中消失不見,項莊眸子裏卻忽然掠過一道莫名的厲芒,低聲自語道:“白墨?白墨!但願還來得及……”


    鹹陽,國相府。


    白衣秀士向著蕭何深深一揖,道:“多謝老丈仗義相助,晚輩感ji不盡。”


    “老丈?”蕭何聞言先是一愣,遂即啞然失笑,旁邊的門下小吏卻是勃然大怒,當下厲聲訓斥白衣秀士道,“小子好生無禮,什麽老丈,這是蕭國相!”


    白衣秀士聞言愕然,遂即拱手再揖,道:“原來竟是蕭國相,晚輩失禮了。”


    蕭何擺了擺手,道:“小哥不必客氣,方才不過是舉手之勞,不足掛齒。”頓了頓,蕭何又道,“聽小哥口音,應該不是關中人氏吧?”


    白衣秀士忙道:“有勞蕭國相動問,在下白墨,乃是關東遊學士子。”


    “哦,原來竟是遊學士子。”蕭何欣然點頭道,“本相素來喜歡結交天下士子,白小哥若是不嫌棄,則不妨在寒舍略做盤桓,如何?”


    蕭何身為漢室國相,除了處理政務,還負責為漢室發掘人才,眼下寄居在國相府裏的士子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不過見到別的士子,蕭何還是會本能地加以延攬,焉知這些士子中間就不會出現另一個張良,或者又一個韓信?


    白衣秀士卻搖了搖頭,婉言拒絕道:“多謝蕭國相美意,不過晚輩還想在關中到處走走看看,藉以增長見識閱曆,所以,隻能有負蕭國相的盛情了。”


    門下小吏聞言大怒,正yu發作時卻被蕭何以眼sè給製止了。


    蕭何微微一笑,道:“既如此,本相也就不再多留小哥了。”


    “晚輩告辭。”白衣秀士向著蕭何拱手再揖,然後轉身飄然而去。


    目送白衣秀士的背影逐漸遠去,門下小吏餘怒未消道:“這小子好生不識抬舉,國相如此盛情挽留,他竟然也敢拒絕,簡直豈有此理!”


    蕭何卻擺了擺手,吩咐道:“這樣,你派人跟住此人,且看他在哪家驛館落腳,待今兒下午,本相再去會他。”


    “啊?”門下小吏聞言愕然。


    蕭何卻也不多做解釋,當下轉身上了馬車。


    蕭何就是蕭何,識人的眼力可謂當世無人能及,雖然隻是一麵之緣,而且隻有廖廖幾句話的交談,可蕭何已經可以基本斷定,這個白墨絕對師出名門,至於是否真有才學,又是否值得招攬,還有待進一步的接觸。


    不過現在,蕭何卻還要趕去東宮給太子授課。


    一想到太子劉盈,蕭何便禁不住的搖頭歎息,太子劉盈雖說是漢王嫡子,可xing子的確是暗弱了些,若是群雄俱滅,漢室已經一統,劉盈倒也不失是個守成之君,可現在的天下仍是群雄並立、列國爭雄之局,漢室若是沒個雄主,的確前途堪憂。


    也難怪大王幾次提及,要廢黜劉盈改立戚夫人之子劉如意為太子。


    相比太子劉盈,劉如意的確要聰慧許多,不過,蕭何並不認為劉如意就有雄主之姿,真要論雄主之姿,則不管是劉盈、劉如意,還是劉肥,都遠遠不及大王之侄劉濞,劉濞英武果毅、鷹視狼顧,倒是頗有梟雄氣度,可惜並非大王嫡子。


    再說那白衣秀士白墨,在鹹陽城內閑誑了半日,臨近中午時才近了一家酒肆,早有個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扭著肥tun迎出門來,媚笑道:“公子,裏邊請。”


    白墨微微一笑,在酒娘的引領下進了酒肆,坐在了靠窗的酒案前。


    白墨剛剛坐下,酒肆門外忽然又來了個人,白墨聞聲抬頭,卻是早上幫他解了圍的那個蕭國相,當下起身相迎,拱手作揖道:“晚輩見過蕭國相。”


    “白小哥不必多禮。”蕭何擺了擺手,笑道,“本相正想派人去找白小哥呢,不想竟在這裏偶然相遇了,嗬嗬嗬,這可真是相請不如偶遇,古人誠不我欺耶。”


    那酒娘見兩人認識,便將蕭何領到了跟白墨相對的酒桌,兩人相對落座。


    不一會,酒娘便著人端來了兩大罐水酒以及數碟葷素熟食,白墨往酒觴裏倒滿了水酒,先遙敬蕭何,然而掩起衣袖一飲而盡,喝完了酒,白墨又放下酒觴歎道:“這關中的水酒相比楚地燒酒,勁道可是差了不少了呢。”


    旁邊那半老徐娘一聽這話立時便撅起了小嘴。


    蕭何聞言也有些納罕,道:“白小哥,麗娘的酒可是關中最上等的好酒了,便是我家大王也是讚不絕口呢,竟還比不得楚地米酒?”


    白墨道:“國相莫非不知道,新近江東出了兩樣奇物?”


    “兩樣奇物?”蕭何還真不知道,當下問道,“什麽?”


    白墨道:“一曰公輸紙,二曰燒酒,此二物可謂天下奇珍,晚輩在梁國遊曆時,曾有幸親眼目睹公輸紙,並且又親口品嚐燒酒,那江東的燒酒的確是名不虛傳,口感醇hou,勁道卻是奇大,尋常酒客隻半觴便已爛醉如泥了。”


    “公輸紙,燒酒?!”蕭何聞言心頭凜然。


    自從漢軍迴師關中之後,大王便一直在隴西苦練騎兵,周勃、酈商等幾位將軍也在各郡屯兵苦練,他蕭何更是苦心孤詣、每日忙於處理紛繁政務,對關東各國就有些疏忽了,尤其是那楚國,由於山高水遠更是消息完全閉塞,看來,很有必要建立一支諜報隊深入關東各國尤其是楚國去刺探消息。


    蕭何卻不知道,項莊早已先行一步建立諜報組織了。


    白墨又從衣袖裏取出一冊《尉繚子》遞給蕭何,道:“國相請看,這冊尉繚子,便是由公輸紙印刷、裝訂而成,相比以前的竹簡、木簡不知道輕便了多少倍,同時價格也遠比絲帛要便宜,此,誠乃我輩讀書人之恩物哪。”


    從白墨手中接過書冊,蕭何的心情卻變得越發沉重起來。


    白墨卻再次舉起了酒觴,遙敬蕭何道:“蕭國相,請了。”


    蕭何卻恍若未聞,似有意似無意地道:“楚地奇人奇物迭出,竟有風生水起之勢,我王也需勵精圖治了,勵精圖治了呀……”


    白墨道:“蕭國相多慮了,公輸紙、燒酒雖乃天下奇珍,可對天下大勢的影響卻也著實有限,倒是楚王最近推行的國考,實乃盤皇開天以來頭一迴,其對天下士子的吸引力不可謂不大,漢王若等閑視之,則恐天下英才盡歸楚王矣。”


    “國考麽?”蕭何聞言凜然,這個他倒是知道的。


    三川郡守呂澤每隔十日便會向鹹陽發送一道公文,簡單介紹關東各國的動向,不過呂澤的消息來源同樣極為有限,因而並不知道楚地已出現了公輸紙、燒酒這兩樣奇物,不過楚國正在舉進國考,這事呂澤卻是提起過的。


    當下蕭何又道:“白小哥以為我王應該效法楚王,推行國考?”


    “若能聚集天下英才,漢王又何必以效法楚王為恥?”白墨頓了頓,又道,“不過,以晚輩看來,無論是楚國還是漢國,當務之急其實並非推行國考、吸聚天下英才,而應該推行變革、積攢財力、物力、國力以備戰。”


    蕭何心頭暗喜,今天特意來這麗娘酒肆,目的就是為了探探這個白墨的底細,看看他究竟有沒有真才實學,究竟值不值得大王招攬,現在他自己打開了話匣子,那是再好不過了,當下肅手說道:“願聞高見。”


    白墨又道:“方今天下,漢王雖德高望重,威壓各路諸侯,然而由於楚國未滅,且成僵持之勢,因而重迴‘數雄並存、列國爭雄’時代已然成為定局,不過這樣的格局應該不會持續太久,短則二十年、長則五十年,天下仍將一統!”


    蕭何輕輕頷首,白墨的這番見解倒是與他不謀而合。


    頓了頓,白墨又道:“晚輩從關東一路遊曆而來,發現趙國、齊國、梁國、楚國都在銳意變革圖強,甚至連北疆的燕國也在推行變法,關東各國其誌不小,漢王若是固步自封,則猶如逆水行舟,不進反退,早晚為關東各國所滅。”


    白墨這話就說得極為不客氣了,若是換了周勃、酈商這樣的武將在場,隻怕當場就要拔劍而起了,蕭何聽了卻是暗暗心折,這個白墨不僅膽識過人,其見解更有獨到之處,單以膽識、見解而論,此人就堪稱是個人才了。


    而且,這個白墨的見識應該遠不止此,他既然敢大言不慚提及漢室也需要變革,那就說明,他心中應該已經有了完整的變革腹案,卻不知道又是個什麽樣的變革之法?是單純的仿效秦法呢,還是另有高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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