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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濮陽,郡守府。


    後院假山上,張良背負雙手,正在仰望浩瀚星空,在張良身後,則俏生生地站著個風姿綽約的絕代佳人。


    此女年約雙十,纖腰盈盈不堪一握,酥胸翹臀卻是格外渾圓豐腴。


    佳人的臉上也蒙著輕紗,露在外麵的肌膚卻是瑩白如玉,更兼柳眉彎彎,透著讓人窒息的的美麗,尤其是那對星辰般的美眸,如夢如幻如煙如紗,滿頭烏黑的青絲隻在腦後隨便挽了個發髻,卻透出了難以言喻的絕代風華。


    此女不是別人,正是師承黃石公的當世陰陽大家——許負。


    不知道過了有多久,張良的思緒終於從浩瀚星空迴到了現實,歎息道:“師妹,天象是不是起了變化了?”


    張良也同樣師承黃石公,不過學的是兵家。


    許負眨了眨星辰般的美目,問道:“師兄為什麽會這麽問?”


    張良再歎口氣,有些落寞地說道:“都快半個月了,卻始終找不著項莊和楚軍殘部的蹤跡,師兄我很擔心,是不是中了尉繚的金蟬脫殼之計?當我大軍在齊地大肆搜尋楚軍時,楚軍卻早已經偷入關中,直取鹹陽了……”


    許負道:“既便楚軍偷入關中,攻陷鹹陽,項莊也終究不過區區幾千人,漢王卻仍有二十萬大軍,再奪迴來就是了。”


    張良搖了搖頭,苦笑道:“師妹你學的不是兵家,所以不知道其中厲害哪。”


    項莊雖然隻有區區幾千人,可一旦真的讓他偷入關中,攻陷鹹陽,則漢國大軍就隻能迴師關中以自求,這樣一來,漢王席卷天下之勢也就蕩然無存了,天下又將重歸戰國時代,漢王已年近六旬,他還會不會再有並吞天下的雄心,殊難預料哪。


    許負默然,好半晌後才幽幽說道:“師兄,天象即人心,人心即天象。”


    這話如果讓項莊這個穿越者聽了,就很容易理解,因為所謂天象,就是古時候的神棍拿來哄騙世人的神器,可對於敬畏天地鬼神的古人來說,這話就很難理解了,張良雖然是當世有名的兵家,卻還是無法理解許負這句沒頭沒腦的話。


    或者說,張良已經聽懂了,卻不敢往那方麵去想。


    張良還想再問究竟時,許負卻怎麽也不肯多說了。


    倏忽之間,豪俠青皮疾步來到了假山之下,向張良拱手作揖道:“先生,周勃、酈商、傅寬、灌嬰、夏侯嬰等五位將軍已經到了。”


    張良點頭,又道:“淮南王、衡山王、燕王還有梅鋗將軍沒來嗎?”


    青皮答道:“淮南王根本就沒出行轅,衡山王和燕王原本已經動身,卻又被淮南王派人給勸了迴去,還有梅鋗將軍,也在半道被衡山王召迴去了。”


    “我知道了。”張良揮了揮手,向青皮道,“你先下去吧。”


    青皮向張良揖了一揖,遂即轉身隱入了假山下的陰影之中。


    許負忽然說道:“師兄,你把周勃、酈商、傅寬、灌嬰、梅鋗、夏侯嬰等各路大軍召迴濮陽,十麵之圍就不複存在,你就不怕項莊的楚軍殘兵趁機突圍嗎?”


    張良搖了搖頭,喟然道:“隻怕項莊的楚軍殘兵早已不在齊地了。”


    “哦?”許負微偏螓首,饒有興致地道,“以師兄之能,也有失算的時候麽?”


    張良啞然,遂即又說道:“正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偶爾失算又算得了什麽?這世上原本就沒有常勝將軍,更不存在算無遺策的兵家,更何況,這次小兄是敗給了尉繚這樣的當世大兵家,那就更加不足為奇了。”


    說罷,張良便飄然下了假山。


    直到張良走遠了,許負才翹首仰望星空,低聲自語道:“師兄哪師兄,你若不說小妹還真沒注意呢,這天象……果然是起了變化了,劉邦的帝星可是黯淡了許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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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郡守府大廳。


    周勃、酈商、夏侯嬰居左,傅寬、灌嬰居右,雙方可謂徑渭分明。


    這五員大將原本都是劉邦的老部下,互相間也是極為親密,不過後來,傅寬、灌嬰追隨韓信北伐,一路滅了韓國、代國、趙國、燕國以及齊國,傅寬、灌嬰的心氣高了,難免就有些瞧不起周勃、酈商還有夏侯嬰,因為他們跟著劉邦老吃敗仗。


    直到張良走進大廳,氣氛才稍見緩和,傅寬、灌嬰雖然看不起周勃等人,可對於張良他們還是打心眼裏尊敬的,當下五員大將紛紛上前向張良見禮,張良一一迴禮,又請五人分別入席就座,自己也到首席坐了。


    張良環顧諸將,說道:“各位將軍一定很奇怪,楚軍的蹤影至今沒有找到,在下卻在這個時候將各路大軍調迴濮陽,這樣一來,四正六奇、十麵之網不就出現了破綻,這不是給了項莊和他的楚軍殘部可趁之機嗎?”


    周勃、灌嬰諸將同時點頭,他們也正感到困惑呢。


    張良道:“不瞞各位將軍,我們其實已經中了尉繚奸計了。”


    盡管關中、三川郡那邊還沒消息傳來,可張良卻已經可以肯定,項莊的楚軍主力十有已經偷偷潛迴梁地,梁國之變,必定就是尉繚設計的!


    “中計?”灌嬰、傅寬等人麵麵相覷,同聲道,“中什麽計?”


    “金蟬脫殼計。”張良道,“從一開始,我軍網住的就隻是虞子期的偏師,項莊的楚軍主力則早已經轉進了。”說此一頓,張良又不無擔憂地說道,“四天前,敖倉的梁軍忽然與漢軍起了衝突,在下擔心,這很可能有楚軍參與其中。”


    “那還等什麽?”夏侯嬰急道,“先生,趕緊兵發敖倉吧!”


    張良點頭道:“今天把幾位將軍找來,就是要商議起兵之事。”


    說罷,張良的目光便落到了傅寬、灌嬰兩人身上,在場五員大將,周勃、酈商、夏侯嬰都是劉邦部將,張良說發兵,他們是絕不會有二話的,可傅寬、灌嬰現在卻是韓信部將,他們是否願意走,那就說不好了。


    灌嬰當即表態道:“末將沒什麽說的,全憑先生吩咐。”


    傅寬卻有些猶豫,蹙眉說道:“先生,若是在齊地圍剿楚軍殘部,末將絕沒二話,可要是領兵前往敖倉,卻是茲體事大,是否應該先稟明齊王……”


    張良搖頭道:“事急,齊王遠在臨淄,怕是來不及稟報了。”


    傅寬還是有些猶豫,夏侯嬰便勃然大怒道:“傅寬,就算齊王原本也是漢王部將,你才跟了齊王幾天,就敢不遵漢王號令了嗎?”


    周勃、酈商也是言語激烈,傅寬頓時麵露尷尬之色。


    掙紮了好半晌,傅寬才道:“也罷,末將全憑先生吩咐全是!”


    張良心神稍定,他這是在提前安排,設法剪除韓信的羽翼了。


    原本,這一切應該由漢王劉邦來完成,而且局麵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複雜,按照張良的原定計劃,隻要取得齊地豪強世族的暗中支持,劉邦就會下手剝奪韓信兵權,然後將韓信或貶或改封到別的封國,這都不是問題。


    可是現在,劉邦因為梁國之變去了敖倉。


    最讓張良擔心的是,項莊的楚軍很可能已經威脅到關中了!


    一旦出現這種情形,劉邦和漢國大軍就隻能迴師自救了,這樣一來,劉邦就再沒機會迴齊地來奪韓信的兵權了,所以,張良隻能自作主張,果斷剪除韓信羽翼,這麽做雖說不比奪了韓信兵權來得更幹脆,卻也至少可以最大限度地遏止韓信的勢力。


    韓信麾下有兩大重臣,三大戰將,兩大重臣分別是曹參、王陵,三大戰將則分別是李左車、傅寬以及騎將灌嬰,現如今,李左車已經被劉邦留在了九江郡,曹參、王陵雖然名義上是齊相,可實際上從來都是劉邦的心腹,隻有傅寬、灌嬰存在變數。


    張良假借劉邦的名義,調走傅寬、灌嬰這兩員大將,韓信麾下就再沒有能夠獨擋一麵的大將了,一旦曹參、王陵離開,韓信也就沒了治理國家的政才,如此,不管韓信將兵有多麽的厲害,也不管他有多少大軍,齊國也隻會越來越弱。


    當然,如果韓信始終忠於劉邦,曹參、王陵也就不會離開齊國。


    “好。”當下張良欣然起身,環顧諸將道,“諸位將軍這便各自迴營,盡起大軍隨在下前往梁地與大王會合。”


    “諾。”諸將轟然應諾,紛紛離去。


    又有門下小吏進來稟報道:“先生,大王急遞!”


    直到張良分派停當,劉邦從敖倉發出的急遞才終於送到了。


    張良接過六枝木簡,又重新排好秩序,匆匆看完後不覺喟然長歎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哪……”說罷,張良又從案頭抽出一支令箭遞給門下小吏,吩咐道:“持此令箭即刻前往灌嬰大營,命灌嬰將軍率騎軍即日渡河北上,十天之內必須塞住飛狐陘!”


    門下小吏接過令箭,有些猶疑地問道:“灌嬰騎兵足有八千,急切間怎麽渡河?”


    “我怎麽把這茬給忘了?”張良這才想起河水兩岸的船隻都已經被焚毀了,當下又吩咐小吏道,“這樣,即刻將濮陽武庫裏的獸皮全部搜集起來,命裁縫趕製獸皮囊,再將濮陽城內所有的大甕搜集起來,全部交給灌嬰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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