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快天亮的時候,身上好像又發起燒來,謝嘉樹從噩夢裏驚醒過來,仄仄的伸手摸了下自己額頭,蹭了滿手心的汗,他嫌惡的把手往枕頭上蹭,半途中卻改了方向,蹭在他自己衣服上了。

    因為他還是睡在客臥,枕頭上還有她洗發水的香氣。

    扭著身子在那兒發了半天的狂,謝魔王狂躁的翻身坐起來,頂著一頭鳥窩般的亂發,咬牙切齒的找手機。

    馮一一關機了。

    謝嘉樹發狂的大叫三聲,扔了手機,滿床蹬腿打滾。

    再也睡不成了,他索性爬起來,去健身房跑了兩個小時,殺氣騰騰的打道去f.d上班了。

    謝魔王今天狂性大發,一整天不吃飯也不休息,一杯接著一杯的往下灌黑咖啡,一口氣幹掉了三天的活……整個秘書室跟著他轉,全都累趴下了。這些都是跟著他風風雨雨三年多過來的老員工,謝嘉樹舍不得,隻能落寞的放過了他們,放他們下班、明天早上還可以晚兩個小時過來。

    然後他一個人就無處可去了。

    曾經以精通吃喝玩樂風靡整個g市的謝大少,忽然發覺自己無處可去。

    沒有消遣,以前愛玩的那些現在對他來說都是應酬了,應酬麽,能少去他就一點都不想去。

    沒有愛好,這些年他已經把工作變成了他唯一的愛好。

    ……

    其實最主要的是:沒有想見的人。唯一相見的那個今天一直是關機狀態。

    謝嘉樹孤獨的在辦公室坐了一會兒,想想也隻能迴謝家老宅。

    **

    謝家老宅。

    謝嘉雲今天難得休息,親自下廚為葉祁遠洗手作羹湯。謝嘉樹算是趕巧了。

    他突然迴來,謝嘉雲當然高興,還特地多加了兩個菜,隻是他們夫妻一個洗菜一個切、一個放油一個放鹽,謝嘉樹雖然坐享其成,總覺得自己是多餘的那個。

    吃飯的時候謝嘉雲就發現她家弟弟的表情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來,吃一口這個魚,”謝嘉雲溫柔親切的給弟弟夾了一塊清炒魚片,“好吃嗎?”

    謝嘉樹咬了一口就皺了眉:“不好吃,太腥了,難吃。”

    謝嘉雲看看對麵吃得津津有味、恍然不覺的丈夫,輕輕瞪了眼弟弟。

    謝嘉樹心想幹嘛啊?還不給說實話啦!

    “我要吃山藥

    烏雞湯。”他放下筷子說。

    葉祁遠把忍不住的笑意藏進了飯碗裏。謝嘉雲則親手給弟弟盛了一碗湯,隨口說:“知道了,你快吃吧,下次我給你做。”

    “你哄小孩呢?你一個月就做一次飯,我一年也趕不上兩迴。”謝嘉樹不滿的嘀咕。

    眼看葉祁遠偷笑的都快噴飯,謝嘉雲臉上實在掛不住了,“啪”一聲放下筷子,衝弟弟說:“你又找抽呢吧?少蹬鼻子上臉!吃你的飯!給我老實點!”

    謝嘉樹被罵了當然很不爽啊,但是也被罵慣了,他鬱悶的捧起了湯碗,一聲不吭的拿勺子撥著湯裏麵的蛋花。

    謝嘉雲看他做出這副死樣子,更生氣了,沒好氣的訓他說:“嫌難吃你就別吃了!出門哪裏沒地方給你吃飯?非要迴來給我找不痛快幹嘛?”

    謝嘉樹心裏一刺,猛一撒手、重重放下了那碗湯,紫菜蛋花湯灑的半個餐墊都濕了。

    其實謝嘉雲是長姐如母,對這個弟弟二十多年來她都是這個態度,連葉祁遠都已經習慣了,況且謝嘉樹也真的是欠抽找虐的m體質,他姐不罵到這樣他都沒完的,可今天不知道是怎麽了,忽然暴力反抗了一把,一時之間所有人都愣在那裏。

    葉祁遠是最先反應過來的,看謝嘉樹的神情就知道小舅子真不高興了,連忙笑著打圓場說:“你們姐弟倆不在一塊的時候天天掛心念叨,好不容易聚齊了吃頓飯又拌嘴了。”

    謝嘉雲從小管教弟弟,別說動嘴了,動手的次數都數不清,第一次被弟弟這麽暴力迴應,她完全的震驚了,驚訝又疑惑的愣在那裏。

    而謝嘉樹一直垂著眼睛,扯了餐巾慢慢的擦幹自己一手的湯汁,片刻後漠然起身,走了。

    大門關上的聲音傳來,謝嘉雲如夢初醒,轉臉問丈夫:“他……怎麽了啊?”

    葉祁遠也無語極了,安撫妻子說:“他不一直這樣麽,小孩臉、三月天,倒是你,別一驚一乍的。”

    謝嘉雲想想……也是啊。

    **

    從前的時候,所有認識謝嘉樹的人都覺得這家夥騷包幼稚,喜歡謝嘉樹的人大多數喜歡他的容顏和家世,而謝嘉樹喜歡的人……絕大多數都對他態度不好。

    像他姐姐、承光哥、葉祁遠……這些人謝嘉樹喜歡、崇拜的人,他們都覺得他喜怒無常,所以他們就都不把他的喜怒當做一迴事了。

    可其實謝嘉樹也是會傷心的,他隻是從來

    不告訴別人。比如他到現在還記著他缺席中考跑出去玩的那一次,姐姐發瘋一樣找到了他,當著他朋友的麵扇了他耳光。

    所有人都說他的姐姐不容易、姐姐為他犧牲了許多,謝嘉樹承認,他也確實深深的敬愛著他的姐姐,但是……他就是一直記著那個耳光,而且每一次想起來都覺得隱隱作疼。

    姐姐太忙了,所以一向對他沒有耐心。其實謝嘉樹從小到大,沒有人對他有過耐心,他還一直以為世界就是這樣沒耐心的呢,直到後來他遇到了馮一一。

    隻有馮一一,不管他怎麽折磨她,她都沒有厭煩過他。

    謝嘉樹才不管那是不是因為他的威脅和她膽小怕死呢,反正那是他唯一得到過的不離不棄。

    夜幕下的城市霓虹閃爍,從車裏放眼望去,近處原處無數的高樓住宅裏有那麽多扇亮著燈光的窗戶,卻沒有一盞是和他謝嘉樹有關的。

    車裏音響被開到了最大,謝嘉樹撥電話給助理先生時不得不用咆哮的音量:“你把她找出來!三十分鍾內我要知道她在哪兒!”

    然後他要趕過去!把她搶上車!他將開著車帶著她,沿著公路一直開下去,開到一個沒人的地方,砍樹搭屋、建一個小小的房子,和她兩個人住在裏麵,生一堆的孩子——不行!小孩子太麻煩了,而且會分散走她的注意力!

    謝嘉樹需要她今後一輩子隻關注他一個人……

    助理先生的迴電打破了謝嘉樹漫無邊際的幻想:“謝總,馮小姐今天沒去上班。”

    “……”謝嘉樹一下子泄了氣,“知道了。”

    他隻能陰著臉把車開迴他的公寓,一個人垂頭喪氣的上樓睡覺覺。

    **

    豪華的公寓,奢侈的裝修,價值萬金的舒適床具,可人在床上翻來覆去,一直到半夜,怎麽都睡不著。謝嘉樹不得意換到客臥去抱著枕頭睡,總算眯過去一會兒。

    可是這心裏麵總感覺不踏實,無法沉沉入睡。

    謝嘉樹狂躁的抓著頭發坐起來,花了足足五分鍾給自己做了心理輔導,然後強忍著惡心給沈軒打電話。

    又是半夜,沈軒這迴沒有在心裏暗罵,直接對著電話那頭彪了一連串的髒話。

    謝嘉樹可算找著發泄對象了!十倍奉還的罵了迴去!中文夾雜了英、日、韓三種語言,期間引經據典、中西融匯,精彩程度可謂字字璣珠……

    電話那頭沈院長都

    被他罵的目瞪口呆了,費解的問:“謝嘉樹你他媽到底是不是來求人的?!”

    “……是!”謝嘉樹驕傲的迴答。

    沈軒就理直氣壯的又問候了謝夫人和謝老夫人……十分鍾後,他迴電給謝嘉樹說:“一帆這兩天住在公司宿舍裏沒迴去,剛才他打電話迴去問了才知道:馮家以為人一直在你那裏,說馮一一從昨晚起就沒迴過家,打她手機也沒人接。”

    謝嘉樹像一條彈簧一樣從床上彈起來,顧不上換下睡衣睡褲,經過門口時扯了件外套披上就往外衝!

    **

    沈軒雖然也立刻從家裏趕到了醫院,但是他依然認為謝嘉樹有點神經過敏了。

    “還是先打個電話問問看,她應該是被你刺激的自己躲起來了,打電話問問她朋友?”疲憊的沈院長手指揉按著太陽穴,說。

    謝嘉樹盯著保安處的顯示器,眼睛都不眨一下,嘴裏冷靜的反問沈軒:“昨天時間那麽晚了,她不會去找普通朋友的,隻有子時——你覺得她會去找子時嗎?”

    子時懷孕了,馮一一不會去打擾她。何況馮一一要是在子時那裏,盛承光至少會向馮家交代一句的。

    沈軒也開始覺得不妥起來,恰好這時候馮一一昨天淩晨走出醫院大門的錄像被調了出來。

    短短十秒,馮一一招手、車停下、她上車,看起來毫無異常。

    謝嘉樹皺著眉沉默。

    “不對!”一旁的沈軒突然沉聲說,“我們醫院門口那麽長一條私路,很少有出租車進來拉活,何況這個時候是淩晨!而且你看這裏:這輛車明顯是空車,直接開到她麵前停下,並不是送人過來順便載客的!”

    “把畫麵放大!”謝嘉樹一邊撥電話出去一邊吩咐保安處處長,“放大那個車牌號碼!”

    車牌號碼被很巧妙的完全的擋住了。

    馮一一,被人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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