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珠沒敢把自己關在了裏麵太久,不一會兒就出來了。


    “明天安排一下,本公主要去明樓。”


    謝明珠不相信定北侯會死,她覺得他那麽厲害的一個人,怎麽可能輕易的死了。


    不巧的是,戚煙剛剛帶來了明武帝的話。


    “迴公主的話,陛下下令,皇宮戒嚴,任何人都不得出去。”


    “戒嚴?”謝明珠後退幾步,“怎麽會,父皇怎麽會戒嚴呢?”


    “不行,本公主要去禦書房見父皇!”謝明珠甚至來不及備轎子,直接提了裙子就走。


    戚煙趕忙帶著人追上去。


    等謝明珠氣喘籲籲的跑到禦書房門口的時候,卻被告知明武帝誰也不見,包括她。


    “顧公公,這是怎麽迴事?父皇為何不見任何人?”謝明珠情緒激動的就差沒有直接揪顧全喜的衣領子了。


    顧全喜示意謝明珠冷靜下來,拉她到一邊:


    “陛下聽說平北大元帥墜落懸崖之後,已經氣的摔了三個茶盞了。”


    “現如今更是放了話說誰也不見,如今這安北侯被封為平北副元帥,已經帶了兵走。”


    “所以,我的好公主啊,陛下並非是不想見你,而是真的很生氣。”


    “可是又為何戒嚴皇宮呢?”謝明珠很是不解。


    在她看來,這兩者之間並沒有什麽太大的關聯性啊。


    “陛下自然有陛下的決斷,公主您就先迴吧。”


    “皇宮戒嚴,當然是有賊要抓。”顧全喜最後一句話的聲音很輕,像一片羽毛落入謝明珠的耳畔。


    謝明珠猛的一迴頭,看見的還是顧全喜衝她低頭的樣子。


    “有賊要抓?”難不成……


    帶著一肚子的疑問,謝明珠迴了明珠宮,坐了好一會才算明白過來。


    或許,許臻言沒有死。


    或許,父皇知道了有內賊通外敵。


    所以才要戒嚴整個皇宮,不,應該整個盛京城都在戒嚴狀態!


    如今隻怕是內賊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明武帝會很快反應過來有人動了手腳,才會叫平北大元帥出了事!


    輿地圖……對了!謝明珠頭也不迴的吩咐道:


    “快給本公主拿過來北部戰場的輿地圖!”


    戚煙不明所以,但還是去了庫房,好一頓尋找才找到。


    抱過來的時候道:“這輿地圖還是當初陛下賞給公主的,隻不過公主後來都沒有看過,這不,這盒子上都生了好一層灰,方才奴婢還拿了水盆給擦幹淨。”


    謝明珠點點頭,立刻打開那副輿地圖,仔細的尋找起來。


    說起來這人輿地圖還是當初她幼時不懂事,見這東西有趣,沒事兒就用手指頭順著那上麵的線一路劃過去,就這樣她也能自己安靜的玩一整天。


    為此明武帝特意叫人做了一副更好的輿地圖送與她,隻是後來謝明珠也漸漸地不玩了,這才生了灰。


    果不其然,謝明珠發現一個東西。


    就在北部地區的一個岔道上,一條是通往草原,而另一條,則是通往懸崖!


    “他一開始就是想要去滅了整個雪牙部落,但是沒想到誤入了另一個方向……”


    不對!謝明珠很清楚,定北侯是何其謹慎之人,怎麽會犯這麽大的過錯?


    十分疑惑的敏和公主撐著腦袋,慢慢地想著,這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


    和謝明珠一樣百思不得其解的還有一人——敬親王。


    “你不是說許臻言死了之後明武帝不會懷疑別的嗎!怎麽這狗皇帝居然戒嚴了整個盛京城?!”


    燭火昏暗的書房裏頭,敬親王臉上的神色顯得越發陰沉:“這下子好了!你們不僅僅是遞不出來消息,搞不好還會被謝臨查到身上來!”


    敬親王越說越是惱怒,到了最後竟是連說了三個“滾”字,可見其怒氣之大!


    “謝臨!!!”


    敬親王拿起毛筆,在這兩個字上麵畫了一個大大的叉叉。


    “遲早有一天,我會取代你的位置!”


    這些人退下後不久,前來送湯的敬親王妃也被敬親王遷怒了。


    “沒看見本王在忙嗎!退下!”


    敬親王妃連連點頭,正要端了食盒下去的時候,卻被敬親王叫住:


    “本王讓你下去,可沒有讓你把這個東西一起帶走。”


    敬親王妃這才放下手裏的動作,退了下去。


    敬親王見得敬親王妃退下,便端起碗裏的湯嚐了一口。


    手藝不錯,敬親王如是想著。


    原本這敬親王府後院的女人一聽說王妃挨了訓,幸災樂禍沒有多久,竟是聽說敬親王去了敬親王妃的院子裏。


    這讓後頭院子的女人氣的齊齊撕了手帕。


    尤其是得寵的兩名側妃,更是砸了好一通的東西。


    敬親王府這些微小的事情倒是沒有影響到外麵,隻不過與皇宮不同的是,明樓內,派去打探容慕哲消息的暗衛很快就傳了消息迴來。


    果然如謝明珠猜測的不錯,容慕哲並沒有死,而是準備給雪牙部落致命一擊。


    其實那天容慕哲帶兵出去的時候就開始懷疑了,疑心這路怎麽走著不對。


    於是這大晚上的,顧不上會被發現的容少主,愣是叫人生了一堆,展開輿地圖。


    根據指南車所指的方向,繼續往下走去便是雪牙部落的老巢。


    隻是這途中應該經過的一條大河,居然沒有碰的。


    疑心的容少主很快就找到了原因。


    他讓人打開了指南車。


    果不其然,掏出來一塊吸鐵石。


    等這吸鐵石一被取出來,那指南車的指針就發生了轉動。


    這說明他們之前走的一直都是相反的路!


    也就是說,若是容慕哲沒有發現指南車的異常,便會一路走到懸崖邊上。


    到時候若是有人設了埋伏,那麽他這帶領的一萬五千名精兵就會遭到毀滅性的打擊!


    更別說他本人還有沒有命迴去!這人既然敢改動指南車,那就是不準備讓他容慕哲活著迴去!


    為此,容慕哲將計就計,先裝作不知情的樣子繼續走下去,繞過去全殲了埋伏在懸崖附近的雪牙部落的兵!


    而後,他們這些人穿上雪牙部落士兵的衣裳,派人去了雪牙部落報信。


    無非就是說平北大元帥已經死了,讓雪牙部落的人趁此機會反殺迴去,說不準還能吞掉大梁的幾座城池!


    為此,雪牙部落那群好大喜功的老家夥自然是同意了,不僅是同意了,還親自披掛上陣。


    果然,這些雪牙部落剩餘的士兵包括將領,全部被容慕哲所一早埋伏在路旁的精兵給殺了個精光!


    尤其是容慕哲本人,更是直接取了對方三名將領的頭顱!


    溫熱的血液濺了容慕哲一身,後者顧不上擦拭,繼續殺完所有雪牙部落的士兵才罷休。


    而後又帶領這一萬多精兵,殺向雪牙部落的老巢。


    隻不過意外的發現雪牙部落的老巢裏頭居然有許多當成色上好的寶石,容慕哲吩咐揀了上好的準備送往盛京城。


    其餘的都分發給了一同過來的士兵。


    而容慕哲則是在這裏頭挑了六塊成色、大小都是上佳的寶石,叫人用錦盒裝好,準備迴京送人的。


    而對於雪牙部落剩餘的老弱病殘、婦孺兒童,容慕哲也沒有下殺手,隻是派了可靠的人負責暫時管理此處,新任命的官員總要等到明武帝下旨才是。


    捷報傳來已經是大半個月之後的事情。


    此時已經快要步入七月,禦花園池子裏頭的荷花開得正熱鬧,有錦鯉在其中歡快的遊來遊去,偶爾碰見有魚食落下,就會聚在一起搶食兒。


    傍晚的時候倒是沒有午時那般炎熱,有清風送來涼爽,吹的水榭裏頭的人格外的舒服。


    謝明珠手裏端了一個小小的魚食罐子,正靠在欄杆上,一點一點的撒魚食。


    看著池水裏頭色彩鮮豔的錦鯉,謝明珠的心情也算能安慰些。


    縱然上次推斷出許臻言並沒有死,可是謝明珠這心裏頭還是七上八下的。


    再加上天氣一日比一日炎熱起來,謝明珠也越發不愛走動,除非去鳳雎宮請安,這些日子更是連宮門都沒有邁出來過。


    為此洛親王妃在帶了三個月大的兒子進宮見徐寧娘的時候,忍不住跟徐寧娘說了此事。


    徐寧娘笑著安慰,還叫人請了謝明珠前來,這才叫江韞心裏頭舒坦。


    自打江韞知道謝慎用了不能生子的藥之後,那要女兒的心雖然漸漸淡了下來。可是每次一看見謝明珠的時候,就總想著要與她親近幾分。


    唉,說到底還是她想要女兒的緣故。


    那一天,謝明珠就明顯感覺自個皇嬸嬸瞧著自個的眼神,竟是越發的火熱幾分。


    為此敏和公主覺得很無奈。


    如今想起來那天在鳳雎宮的事情,謝明珠忍不住問了一句身旁伺候的戚煙:


    “阿煙,你覺得,洛親王妃是不是有點……嗯……特別的想要個女兒?”


    其實謝明珠是想說江韞想要女兒已經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了,但是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此事,所以才會如此詢問。


    “有一點?分明是成日裏都想。”顯然,對於特別想要女兒的洛親王妃,戚煙這般向來循規蹈矩的人也會如此評價:


    “恕奴婢直言,說句不好聽的。”戚煙頓了頓,認真的看向謝明珠:


    “奴婢覺得,若是日後陛下要是把公主嫁的很遠,估計第二個跟陛下鬧起來的應該就是洛親王妃。”


    “第一個則是皇後娘娘。”


    戚煙所說的嫁得很遠便是指和親一事。


    謝明珠明顯的沉默了一下下:“要是以後我有了如意郎君呢?”


    戚煙明顯想了好一會才道:


    “若是以後公主有了如意郎君,隻怕是這未來的駙馬爺要辛苦廢一番功夫了。”


    “單不說陛下與皇後娘娘,便是太子爺,二皇子,三皇子以後日後長成的四皇子,也怕是能讓駙馬爺頭疼許久。”


    “更別說有‘毒舌’之稱的徐禦史和看起來默不作聲實際上主意多了去的靜安國公……若是再加上個洛親王府,奴婢覺得,這駙馬爺日後若是敢動公主一根頭發,怕是真真兒不想好好活著了。”


    戚煙說著這些話的時候到底是羨慕謝明珠的。


    不為身份,隻因為有這麽多的人疼愛她一個。


    不像她,除了生母,那威寧伯府裏頭的人,個個都不喜歡她。


    前幾日著威寧伯還買通了宮裏頭一個小太監,叫人遞了一封信給她。


    可是經曆過之前幾樁事情的戚煙壓根就不吃這一套,那信看都不看,直接點了火燒了,還給了那小太監雙倍的銀子:


    “本女官給你雙倍的銀子,你去告訴威寧伯。”


    “我戚煙寧願沒有他這個隻會算計親女兒的生父!”


    那小太監當然是哪裏有銀子多就聽誰的,為此便去給威寧伯遞了這話。


    把威寧伯氣的直接一病不起好些天,戚煙聽了之後什麽反應都沒有。


    對她來說,這樣的生父,已經如同陌路人一般,再叫她心裏頭起不來半點波瀾。


    戚老太太若不是沒有了誥命在身,估計衝戚煙說的這幾句話,早就鬧到皇後娘娘跟前了。


    其實就算鬧到皇後娘娘跟前,她戚煙也真的這樣說!


    如今這戚老太太也就隻能府裏頭一頓發火,拿戚煙無可奈何。


    主仆倆各懷心事,就這麽坐到了暮色四合。


    謝明珠手裏頭的魚食已經喂完,把裝魚食的罐子交給了小太監拿下去,伸了個懶腰,這才慢慢的從水榭走出來。


    “說起來這入了夜,蛙聲也是格外的清晰。”謝明珠順手折了幾支探出欄杆來的荷花,放在鼻子下深深的聞了一下。


    或許是經過了陽光,這荷花的香味竟是比尋常也濃上幾分。


    “等這池子裏長了蓮蓬,咱們就著人駕了一葉扁舟,慢慢悠悠的往這荷花池子深處裏頭去,摘了新鮮的蓮蓬做點心,煮粥,也是一樁美事。”


    戚煙默默的記下謝明珠說的這幾句話,準備迴頭就叫人早早的備好。


    過了那白玉石砌成的長橋謝明珠瞧著有人好像提了燈籠,急急忙忙的過來了。


    “那是?”謝明珠很是好奇。


    待來人進了,這才發現是梧桐。


    “可是怎麽了?”謝明珠以為明珠宮裏頭出了什麽事,才叫梧桐急急忙忙的過來了。


    “不是啊公主。”梧桐一臉喜色,衝謝明珠行禮,言語中帶著欣喜:


    “剛剛顧公公那邊來明珠宮說了,說是平北大元帥大捷!不日就要返迴盛京城!”


    “你說什麽!”謝明珠明顯被如此大的驚喜所衝擊的後退了幾步:“大捷?真的是大捷?”


    “是啊公主!平北大元帥一舉殲滅了雪牙部落所有的士兵將領,剩下的都是些不成氣候的。”


    “為此陛下連夜就派了合適的人去接管雪牙部落的地盤,如今正等著要封賞平北大元帥呢!”


    “這話也是顧全喜與你說的?”謝明珠不可置信的又問了一句。


    “自然是的,奴婢不敢撒謊!”


    “論理來說,他若是再升,便是定北國公了。”謝明珠繼續道:“這下子,他可是這大梁開國以來最年輕的國公爺了。”


    “是啊公主。”梧桐忙不迭的迴了一句。


    “不過說起來大軍迴城也得半個多月,這樣。”謝明珠想了想,道:


    “到時候京中的定北侯府估摸著也要換成定北國公府的匾額了,你這幾日都派人把庫房裏頭的珍寶都清點一遍,迴頭讓人送過來讓本公主看看。”


    “本公主要親自挑了送去。”


    “是,奴婢這就去辦!”


    至此,謝明珠的一顆心總算是落迴了原處。


    “許臻言,你果然是最棒的。”


    因而得了這個消息,敏和公主接下來的的心情明顯都是不錯的。


    當然,總有那麽幾個不開眼的想要找麻煩。


    說起來這興昌伯府裏頭養胎的柳瑩,也是順順當當的坐到了第七個月的胎。


    如今再過一兩個月,就要瓜熟蒂落了。


    雖然前來診脈的大夫說都是男孩兒,但是柳瑩這心裏頭還總是不踏實,幸好有心腹時時寬慰,這才疏解。


    “兒子啊,你可要爭氣點。”


    “畢竟為娘日後的日子都在你身上了。”


    說起來也是這天兒不熱的緣故,柳瑩仗了自己七個多月的身孕,竟是一大早的來到了洛親王府門口。


    洛親王倒是去上朝了,府上隻有江韞以及昨兒架不住江韞懇求而在洛親王府住了一個晚上的敏和公主謝明珠。


    謝明珠聽說柳瑩挺了個肚子上門求見,一時間覺得這頓早膳都不能好好吃了:


    “這女人做什麽幺蛾子?一大清早的過來惡心人?”


    外頭迴話的王府管事還說了,這位興昌伯府夫人打扮的弱不禁風的模樣,看著就讓旁人同情。


    江韞聞言,“啪”地一聲放下了手裏的筷子,“這女人是打算挺個大肚子站在門口,說咱們王爺不念親情嗎?!”


    隨著江韞的話音落下,謝明珠倒是突然有個破解之法。


    夾了一塊米餅入口仔細咀嚼,謝明珠低頭喝了幾口紅豆粥道:


    “皇嬸嬸消消氣,咱們先慢慢的吃著。”


    “這柳瑩既然挺了個肚子站在洛親王府門口,那麽咱們也可以拿她的肚子說事。”


    “隻不過要帶上皇叔——”謝明珠的一句“唯恐皇嬸嬸介意”還沒有說出口,就被江韞打斷:


    “什麽介意不介意的,再說了,你那皇叔或多或少也有幾分錯處,你啊,還是盡管去做。”


    “你皇叔那兒,皇嬸嬸給兜著。”


    “就知道皇嬸嬸待團團好!”謝明珠樂的眉開眼笑,江韞也跟著笑了起來。


    此時,正在上朝的洛親王忽然背後一涼,感覺好像被人盯上了一樣。


    洛親王府外,柳瑩站在府門口站了足足半個時辰,才看見二人出來。


    “這不是興昌伯夫人嘛。”謝明珠懶得看四周冒出來看熱鬧的百姓,繼續道:


    “興昌伯夫人怎麽不在興昌伯府好好養胎,跑來洛親王府做什麽?”


    柳瑩之前被謝明珠坑過一次,為此並不敢輕易的看輕了謝明珠,低頭摸了摸肚子道:


    “好歹我這肚子裏的孩子也叫王妃一聲姑母,這不,臣婦特意過來拜見。”


    柳瑩說到此處,便是想到了什麽一樣,拿了帕子擦拭眼淚道:


    “我也知道王妃嫂嫂不喜歡我,所以才把我嫁了這麽一個人,可是伯爺待我不錯,想來,是否辜負了王妃嫂嫂的心意?”


    圍觀不明就裏的百姓自然會以為這洛親王妃不待見王爺妹子,所以才把人嫁給了這麽興昌伯這麽一個人,隻是沒想到這位興昌伯夫人過的挺不錯,是個受寵的。


    隻是如今眾百姓瞧著被當今聖上捧在手心裏的敏和公主也在洛親王妃的身側,一個個的都閉緊了嘴巴,不敢說話。


    唯恐說錯了一句就要挨了那責罰。


    謝明珠和江韞聽了這話簡直是對柳瑩顛倒黑白的能力佩服的五體投地。


    她自己選的這條路,反過來倒是成了她謝明珠和洛親王妃的過錯?


    一口一個“王妃嫂嫂不待見王爺妹妹”,這話怎麽聽著她江韞像個妒婦?不許洛親王身邊有女人?


    這簡直扯淡好不好!


    當初謝慎那混蛋來將軍府定親的時候,可是明明白白發了誓的。


    說此生心裏隻有她江韞一個,否則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所以這才讓她那倔強的父親鬆了口。


    而且這柳瑩自己做了什麽,她自己心裏頭不清楚嗎?還說什麽她江韞不待見她?笑話!把她柳瑩這做的事情都通通擱去別家,哪家高興的起來?


    就問問這滿盛京城裏頭,哪家的主母會同意自個夫君的養妹沒完沒了的爬自個夫君的床?還用各種下三濫的手段?


    而且退一步講,若是自個夫君同意,主母也不會攔著。


    可是現在的情況是,謝慎從來隻把柳瑩當做妹妹看待,從未有過逾矩之舉,更別說收她入後院。


    而且這繼室填房也是她柳瑩自個兒要做的,怎麽著,迴頭賴旁人身上了?


    說真的,江韞這個時候覺得柳瑩怕不是害了什麽妄想之類的病,一天到晚以為這所有人都得依她的心思,不然就不是正經人?


    拜托,能娶你柳瑩的這種人,怕也不是什麽正經人才是吧。


    這頭剛剛說了沒有兩句,這柳瑩作勢就要跪下,所幸謝明珠身邊跟著的梧桐反應快,在柳瑩還沒有完全跪下去之前,就把她扶了起來。


    “夫人這是做什麽?難不成興昌伯府沒有好好待你,叫您身子沒有養好?”


    柳瑩原本是打算直接跪下來,好叫眾人以為她這個興昌伯夫人多可憐,就連迴王府探望哥哥也被自個的嫂嫂攔在府門外,不許進去。


    如今還看著她這麽個有孕之人下跪。


    謝明珠在一旁瞧著火候差不多了,便是哼了一句:


    “興昌伯夫人若是身子不好就迴去好好養著,方才那一下,可不是想要告訴本公主,興昌伯府待你不好?才叫你堂堂一個有孕之人勞累奔波?”


    柳瑩顯然沒有想到自己的計劃會被謝明珠所曲解成這種意思,一時間,臉上的笑容也僵硬幾分。


    這讓她接下來的計劃不好施展開來啊。


    她接下來的計劃便是打算要江韞在情勢所逼的情況下,以王爺之妹的身份請她入了王府——這樣一來,之前所寫的什麽斷絕書,也就不存在不做數了。


    這些日子,縱然她在興昌伯府過得不錯,可是出了這個興昌伯府,以前那些跟她交好的人,都一個個的遠離了她,看向她的目光也是帶著不屑的。


    這個時候,柳瑩才意味著一個強有力的娘家對她來說是何等的重要。


    如果她身後有洛親王府這麽一個強有力的娘家支持,隻怕這些人都得捧著她,敬著她。


    可是想到之前寫的斷絕書,柳瑩覺得,自己應該還有翻盤的機會。


    一來這外頭人並不知道她寫了這份斷絕書,二來就算是知道了,也誠如興昌伯所說的一樣:“好好的親情,怎麽能說斷就斷?”


    為此,柳瑩的膽子更加大了幾分,才敢有了今天的計劃。


    隻是沒想到這兩個人壓根就不上套,話裏話外都是擠兌興昌伯府。


    就連她想要跪的那一下,也被說成了興昌伯府苛待她這個孕婦。


    見下頭柳瑩的臉色變得很難看,謝明珠笑笑:“既然興昌伯夫人身子不好,那還是早些休息才是,不然這要是出了的什麽事情,我們這些人沒有準備的,那到時候就麻煩了。”


    一麵說著,還一麵好心道:“還不快把你們夫人扶迴去?”


    下頭伺候柳瑩的丫鬟迫於謝明珠的威勢,小心翼翼的道:


    “夫人,咱們還是走吧。”


    話音剛落就挨了柳瑩一個巴掌,柳瑩本就是有孕之人,喜怒無常,再加上看見自己的丫鬟居然對著謝明珠畢恭畢敬的,這一巴掌自然而然的就落了下來。


    那丫鬟被柳瑩一巴掌打的右臉都腫了,頭都歪去了一邊,敢怒不敢言,跪下道:


    “夫人您也要為您自己的身子考慮啊。”


    見柳瑩不為所動,謝明珠在一旁道:


    “是個忠心的丫頭。”說著,示意梧桐塞了一個荷包給她:


    “拿去醫館看看臉,這麽俊的一張臉,可別日後毀了。”


    那丫鬟抖著手收迴了荷包,正要道謝,沒想到這臉上又是挨了柳瑩一個巴掌,打的這丫鬟是眼冒金星,臉如豬頭。


    柳瑩一隻手捧了肚子,一隻手指了那往後退的丫鬟:


    “好啊你,我就說你當初怎麽對我那麽好,原來是打算勾引侯爺的!”


    “你這個小賤——啊——”柳瑩一句話還沒有說完,突然癱坐在了地上,臉上的表情變得痛苦起來:


    “肚子……肚子痛……”


    其餘跟過來的丫鬟自然是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趕忙扶了柳瑩迴了轎子,急匆匆的走了。


    待柳瑩一行人離開之後,江韞眼尖的看見柳瑩之前坐過的地上,好像有一攤水。


    作為生過三個孩子的母親,江韞當然知道這代表著什麽。


    柳瑩要生了,而且還是早產。


    “去興昌伯府外頭盯著。”謝明珠低頭吩咐一句,身後就有兩名暗衛離開了。


    “皇嬸嬸咱們還是進去吧。”謝明珠拉著江韞進府,末了還不忘吩咐王府管家將此處打掃幹淨。


    “你說這柳瑩萬一要是賴在咱們頭上怎麽辦?”江韞現在還是有些擔心,到時候這柳瑩要是又整出來什麽亂七八糟的幺蛾子,那她可是真的沒有心情和她應付。


    “賴在咱們頭上?你覺得她敢嗎皇嬸嬸?”謝明珠唇角勾出來一個笑,隻聽見她繼續道:


    “她柳瑩要是真的敢把這種事情栽贓到咱們頭上,那咱們也可以反將一軍。”


    “而且,就衝之前她說的什麽王爺妹妹,皇嬸嬸覺得,這柳瑩挺了個大肚子上來,像個什麽?”


    江韞愣神片刻,而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好你個丫頭,居然這麽厲害。”


    江韞現在算是明白過來了謝明珠的意思。


    柳瑩那麽大個肚子上門,到不像個被為難的王爺妹妹,而是好像要告訴眾人,她腹中的孩子不是興昌伯的,而是洛親王的。


    突然背鍋的洛親王:我真難,我太難了。


    所以謝明珠才會說怕江韞介意。


    江韞笑著繼續說道:“這樣一來,就算咱們不有心引導,這外頭得猜測也會叫興昌伯起了疑心。”


    “畢竟這興昌伯這麽多的女人,卻沒有一個能有他的孩子的。”


    聽見江韞說到此處,謝明珠倒是冒出來一個疑問:


    “這麽多年,興昌伯的女人不說如過江之卿,可沒有一千也有一百吧,一個孩子也沒有的興昌伯就不會懷疑嗎?”


    謝明珠的問題確實是問到了點上,縱然現在一個家族沒有嫡子的問題,世人都會歸咎於正室大婦身上,極少會有人懷疑到男人的身上。


    而且就算是懷疑了,這話也不能明著說。


    所以難不成這麽多年,興昌伯沒有叫大夫替他自己看看嗎?或者說,這平時大夫請平安脈的時候,也會察覺到啊。


    謝明珠的問題問住了江韞,同樣也問住了所有人。


    “看來,這個問題很重要。”謝明珠頭也不迴的吩咐暗衛下去查查這件事。


    且說柳瑩被一路上抬迴興昌伯府,先前快馬迴來的家丁早早的通了信兒,一時間興昌伯府裏頭忙的四腳朝天。


    畢竟這是興昌伯府的頭胎,搞不好還是未來的小世子,這些人怎麽敢不盡心盡力?


    柳瑩被人用軟春凳抬了進去,而早早在興昌伯府裏頭的興昌伯和老太太,也守在了院子外頭。


    “皇天後土保佑,保佑我兒媳婦平平安安生下個大胖小子。”


    老太太手裏拿了一串嶄新的佛珠,口中念念有詞。


    相比之下,興昌伯的態度倒是顯得很冷靜。


    隻是旁人若是仔細瞧著,便會發現興昌伯此刻掌心都摳出來血色了。


    院子裏頭的慘叫聲一聲接著一聲,熱水一盆接著一盆端進去,血水一盆接著一盆端出來。


    看著就觸目驚心,更別說裏頭生產的柳瑩了。


    柳瑩這是頭一胎,加上月份尚且不足,故而這才生的慢。


    好不容易等到第二天上午,院子裏頭才傳出來一聲響亮的兒啼聲。


    有丫鬟飛奔著出來報喜:“恭喜伯爺,恭喜老太太!是個小公子!”


    “哎呀!我的孫子!我興昌伯府終於有後了!”老太太聞言便是一睜眼,在身旁伺候的老嬤嬤幫助下,顫顫巍巍的進去了。


    “娘,您慢點兒。”興昌伯的臉上帶著幾分喜色,說話都輕鬆幾分。


    “哎,好勒。”


    穩婆把洗好了包裹在繈褓裏頭的小公子抱給興昌伯,還告訴他怎麽抱孩子。


    看著懷裏的孩子,興昌伯很是高興。


    “賞!重重有賞!”


    “謝侯爺!”


    與此同時,這個消息就像是長了翅膀一樣,傳遍了整個盛京城。


    “兒子?”謝明珠摸著小雪狼的腦袋,聞言便是一迴頭:


    “好運氣。”


    這可不就是個好運氣嘛?


    說完又道:“繼續去興昌伯府盯著,一有情況就迴來匯報。”


    “是!”


    暗衛答應一聲,很快就離開了。


    ——


    柳瑩昏睡了一整天才醒過來,醒來的時候還稍稍有點不適應光線,閉了閉眼才完全適應。


    這才發現已經是黑夜了。


    屋裏頭隻有興昌伯一人,並無旁人。


    興昌伯見柳瑩醒了,趕忙扶她起身,道:


    “夫人辛苦,是個兒子。”


    “嗯,妾身總算沒有辜負伯爺期望。”柳瑩一味地沉浸在生了兒子的喜悅中,壓根就沒有注意到如今的興昌伯,待她竟有幾分疏離。


    “這是熱好的雞絲麵,夫人嚐嚐。”興昌伯從一旁取過一直放在爐子上溫著的麵,喂柳瑩吃了一口:


    “好吃嗎?”


    “伯爺喂的,自然好吃。”柳瑩很高興,就著興昌伯的手用完了整整一碗雞絲麵,這才覺得身上恢複了幾分力氣。


    興昌伯喂完柳瑩,起身就要離開。


    柳瑩不由得有些好奇:“這些端碗的事情叫下人來做就可以了,伯爺何必親自去?”


    沒想到興昌伯居然冷笑一聲,笑聲幽幽,在這僻靜的內室裏頭顯得額外陰森。


    “夫人怕是猜錯了,本伯爺並不是去放碗的。”


    “那是——呃——”柳瑩忽然覺得心口一疼,繼而吐出一大口血!


    柳瑩一臉震驚的看著沾染在被子上的血:“你……”


    這個時候,她再傻也明白過來了。


    這碗雞絲麵分明就是有毒的,而且這毒還是興昌伯親自下的!


    “為……為什麽……”柳瑩死撐著一口氣,想要做個明白鬼。


    興昌伯轉過身,把柳瑩推迴床上,低聲道:


    “因為,本伯爺壓根就沒有孕育子嗣的能力。”


    一句輕描淡寫的話,叫柳瑩的的雙眼瞪得老大:“那你……你……”


    或許是知道柳瑩要死,興昌伯道:“夫人應該也知道,若是這興昌伯府沒有子嗣,那麽這以後的榮華富貴都會成為過眼雲煙。”


    “原……原來……如……如此……”柳瑩的雙眼瞪得老大,複又吐出來一口血,隨後就沒有了聲息。


    興昌伯站在柳瑩的床前,站了很久,才伸出來一雙手,合上柳瑩那雙死不瞑目的眼。


    端碗走出來的時候,興昌伯碰見了手拿佛珠的老太太。


    “母親。”


    “事情都處理好了?”老太太的目光完全沒有之前的熱絡,有的隻是無盡的冷漠。


    “放心,迴頭就會上報興昌伯夫人產後大出血,而去的。”


    興昌伯手裏端著碗,碗裏還有幾口沒有喝完的湯。


    老太太點點頭,便離開了。


    母子倆以為這件事誰也不知道,卻沒想到都落入了暗衛的眼裏。


    暗衛很快就把這件事情上報給了謝明珠。


    饒是謝明珠,也沒有想到這一層。


    所以說,這興昌伯知道自己無法孕育子嗣,但是又怕丟了這興昌伯府的爵位,所以,才會默認柳瑩借種生子。


    所以,才會去母留子。


    “那麽如今,這興昌伯以為這孩子是誰的?”謝明珠還是多嘴問了一句。


    “迴公主的話,興昌伯隻會把孩子當做自己親生的養,至於是誰的,興昌伯根本就沒有關心過。”


    聽了這般的迴答,謝明珠點點頭道:


    “確實,興昌伯滿心滿眼都是想著如何保住他興昌伯府的地位,否則也就不會抱了別人的孩子養。”


    “隻不過……”謝明珠搖搖頭,繼續道:


    “這默認柳瑩借種生子的是他,可毒殺的人也是他——就算是老太太的吩咐,可到底是興昌伯親手殺的人。”


    暗衛在一旁默不作聲,謝明珠就讓他退下了。


    嘖嘖,真的是就沒有想到啊。


    她就說這興昌伯怎麽可能不知道自己無法孕育子嗣的事情,原來早就知道了。


    所以才會如此行事。


    果然啊,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都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隻是經過這麽一件事情之後,謝明珠也不得不重新審視打量起了興昌伯這個人。


    如此的算計隻為了一個孩子,若是這人的算計用在其他的地方,想來也是很可怕的吧。


    這麽多年的忍氣吞聲,謝明珠可不覺得這興昌伯會如此的窩囊。


    ——


    興昌伯府的動作很快,上報了京兆府說興昌伯夫人因為大出血而逝世,為此京兆府並沒有懷疑其他,立刻就記錄了。


    柳瑩的葬禮辦的風光而盛大,可是那又怎麽樣呢?


    所有死後的風光,都不過是給活人看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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