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位劉公子摸到的東西,正是小雪狼的口水。


    謝明珠瞧著人昏死過去,有些厭惡道:


    “帶下去看守起來。”


    “沒有本公主的意思誰也不許探望。”


    “是。”


    左右把人帶下去後,謝明珠吩咐了人前去清掃庭院,小雪狼湊過來蹭了蹭謝明珠的裙擺。


    謝明珠抬腳往內院走去,容慕哲在後頭跟著。


    按道理來說,像容慕哲這種外臣是不被允許進入內院的。


    但是謝明珠沒有發話阻攔,所以內院的下人一個個都當做看不見。


    這個時候還有些涼。


    容慕哲看見謝明珠在他不遠處站定,道:


    “公主想好怎麽處置臨州城的這批人了嗎?”


    “來接任的人呢?”


    像是早就料到了謝明珠會如此想法,容慕哲道:


    “公主放心,隻要公主想要他們上任,他們即刻就能夠上任。”


    “那行,直接處理了,你負責。”謝明珠一刻也不想這惡心的知府一家子還坐著知府的位置為非作歹。


    “公主放心。”容慕哲說罷,又道:


    “不知道公主還沒有別的事情?”


    “難不成本公主沒有別的事情就不能傳侯爺了?”謝明珠的話帶了幾分生硬,落在人的耳朵裏總是有些不大舒坦。


    “公主說笑,若是公主想要人陪著解悶,也是可以的。”容慕哲不知道謝明珠怎麽迴事,突然就來了小脾氣。


    不過他都給順著。


    “那麽就不打擾侯爺辦事了,早點處理完早點去江南郡。”


    謝明珠口中的江南郡便是江南地區。


    “是。”


    等容慕哲離開,不知道在一旁看了多久的安如才低著頭上前:


    “迴公主的話,門外好些官員求見,都提了各色禮物前來。”


    “提禮物?”謝明珠轉念一想,很快就明白了。


    敢情這都盯著知府的位置啊。


    不過她倒是不會如他們所願,一應都拒了:


    “告訴他們,朝廷自然會派人前來。”


    “他們若是安分了,以後少的了這一份官位做做?”


    “是,奴婢這就前去迴了。”


    處理完這些事情,謝明珠有些頭疼的揉了揉頭。


    “這都是什麽事啊……”


    不過這確實是亂。


    也難怪江南郡那邊的消息傳不過來,叫得這些人做了這麽些年的土皇帝。


    說起來安如去迴絕的那些官員裏頭,有一個是做師爺的,姓林,人稱林師爺。


    據說是盛京城林家的旁支,逢人就說他跟皇帝有些關係。


    隻不過大家夥都當做笑話聽聽。


    畢竟這位林師爺若是真的跟皇帝有關係,哪裏會在這兒做個師爺?


    這下子這位林師爺看見謝明珠沒有治他的罪,一時間有些得意忘形。


    再加上一迴家聽了受寵愛妾的吹捧,第二天腦子一熱,就遞了名帖說要見謝明珠。


    而且還跟守門的小廝說是謝明珠的皇叔。


    謝明珠翻名帖的時候正好在用早膳,聞言差點被半勺胭脂米粥給嗆到:


    “皇……皇叔?”


    她可不記得她除了一個洛親王謝皇叔謝慎之外,還有別的皇叔。


    難不成這還是林太後的私生子?


    哎呦喂這就搞笑了。


    敏和公主咬著勺子看了半天,又道:


    “這人還說了些什麽?”


    戚煙在一旁學了那人的樣子——叉了腰,高高的揚起頭:


    “讓你們一個個小心點伺候本大爺!”


    “不然就拿藐視皇親的罪名收拾你們!”


    藐視皇親,這罪可大可小,單看怎麽判。


    戚煙這一學,逗得一屋子的人都忍不住笑了。


    謝明珠更是笑的拍桌子:


    “快,把這位‘皇叔’請進來。”


    “不然就要治你們一個藐視皇親的罪。”


    一片笑聲中,有人出了門兒,前去請這位“皇叔”了。


    林師爺在外頭等了約摸一刻鍾的時間,裏頭方才來人叫進去。


    引林師爺進來的是銀杏。


    不由得拍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負了手,高傲的揚起頭,踏步走了進去。


    說起來謝明珠住的這處宅院也是修的十分精致,處處亭台樓閣,怪石林立,遍植各色草木,叫人看了便是移不開眼。


    這位林師爺不察之下,竟是被一塊豎立在一旁一人半高的石頭給撞到了額頭,當下就青了。


    附近的宮人跟看猴戲似的看著,沒有一個人上前幫忙的。


    怒火中燒的林師爺當下就怒了:


    “還不來人趕緊的把這個東西給本師爺挪了!”


    銀杏用帕子捂了一把嘴,笑吟吟道:


    “皇叔有所不知,這裏頭的一草一木乃至於一塊石頭,都是當年聖上命人布置的。”


    “皇叔身為皇親國戚,連這一點也不曉得嗎?”


    被銀杏好一通諷刺,林師爺也不好發火,悻悻然道:


    “方才……方才是本皇叔唐突了。”


    銀杏廢了老大的功夫才沒有叫自己笑出來:


    “皇叔這邊請。”


    林師爺也不敢再胡亂瞄,老老實實的看著腳下的路,跟著銀杏去了內院。


    過了垂花拱門,又走過了抄手遊廊,林師爺目及之處,無一不是雕梁畫棟,往來錦繡。


    偶爾還有一兩名貌美的婢女往旁邊經過,衝他們二人行禮。


    一時間竟叫林師爺看得眼睛都快直了。


    待到了門前,銀杏先是叫了外頭的小宮女傳話。


    片刻後有人開了門,請二人進去。


    謝明珠坐在正廳,有些居高臨下的意味。


    林師爺自然是沒有見過這種陣仗的,加上之前聽說的——這位敏和公主才七歲,不由得起了輕視之心。


    故而見禮的時候也不是全禮,而是半禮。


    侍候在謝明珠一邊的安如方要開口訓斥,唄被謝明珠攔住了。


    那意思是,看這位林師爺能弄出來什麽花樣。


    安如之後閉了嘴。


    林師爺見得謝明珠並不打算懲治他,心裏頭的虛榮越發膨脹,竟是道:


    “常言道尊卑有序,我乃公主的長輩,公主為何不拜見?”


    “說起來,這最基本的‘天地君親師’也是常人都能明白的道理,怎麽,林師爺當了這麽多年的師爺,規矩都不知道讀哪兒去了?”


    謝明珠區區幾句話說的這林師爺麵皮漲紅了一圈,後者方才低了頭道:


    “見過敏和公主,敏和公主萬安。”


    見他規矩的行了個全禮,謝明珠才轉了旁的話道:


    “不知道林師爺這一大早的過來,所為何事?”


    “自然是為了臨州城知府一事。”林師爺也不避諱,當下就說出了自己的來意,又暗含威脅道:


    “公主不會連太後的麵子也不給吧?”


    “太後?方才還在說天地君親師,林師爺這麽快就忘到了腦後?可見學識不夠啊。”


    聽見謝明珠這輕描淡寫的一番話,林師爺再傻也算是明白過來了。


    敢情這位敏和公主壓根就沒有要把知府位置給他的意思。


    於是便道:


    “公主連自己親戚都不幫,就不怕旁人說你刻薄嗎?”


    無端被扣上刻薄這頂大帽子的敏和公主覺得自己十分的冤枉,嘴上卻是半點都不饒人:


    “親戚?本公主什麽時候承認了你是本公主的親戚?”


    “難不成林太後還生了你這麽個私生子不成?”


    謝明珠左一句私生子右一句私生子的,把林師爺氣的夠嗆。


    他也不想想,方才誰要死皮賴臉的給自己貼個皇叔名頭惡心她謝明珠的?


    而且這林師爺也算是明白了——若是他真的想要那所謂的皇叔,就得落實他是林太後私生子的名頭。


    不得不說謝明珠這一招不僅僅說惡心到了林師爺,還順帶又給林太後抹了一臉黑。


    輿論的力量往往是非常大的,尤其是市井百姓的口口相傳,指不定這本來就沒有的事情,也會變成有。


    隻不過謝明珠沒有想到的是,她如此行為,後來還真的是歪打正著了。


    這是後話。


    眼下被謝明珠羞辱一通的林師爺簡直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就這樣鐵青著一張臉站在這堂下。


    像是玩夠了,謝明珠懶懶的吩咐左右:


    “帶下去。”


    “敢冒充皇親國戚,本公主看他活的不耐煩了。”


    林師爺眼看著守在院外的金吾衛上前把他拖走,不由得怒吼道:


    “你們不能抓我!不能抓我!”


    “我是皇叔!是大梁的親王!”


    “皇帝的弟弟!”


    嫌煩的謝明珠直接叫人堵了他的嘴,這才清淨下來。


    一大早的看著這麽一出跳梁小醜的戲,謝明珠鬆了鬆有些僵硬的脖子:


    “就這麽一本正經的真難受啊。”


    戚煙好笑的上前替謝明珠揉捏。


    “說起來,梧桐去一趟定北侯那邊,問問他事情處理的如何了。”


    “咱們要越早到越好。”


    “是,公主。”梧桐答應一聲,就下去了。


    在這個間隙,謝明珠又想起來一件事,喚來銀杏:


    “你們少主可有消息了?”


    先前說要與她一見的,如今都好幾日了,也不見人影。


    銀杏心道:少主這幾天都在處理官場上的事情,怎麽可能有空?


    於是將之前的說辭拿了出來:


    “迴公主的話,少主說江南郡那邊有異動,這幾天已經親自去查探了。”


    “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前來。”


    “是這樣嗎……”謝明珠縱然有些半信半疑,卻還是選擇了不再繼續問下去。


    一切結果,等她到了江南郡就知道了罷。


    容慕哲的效率很高,不出一天的功夫就把所有的事情整好了。


    不過考慮到天色已晚,現在出行不是很安全,因此謝明珠選擇了次日清晨出發。


    隻不過……這時間確實是早了點。


    謝明珠坐在馬車內昏昏欲睡,一臉的怨念。


    這定北侯抽的什麽風,一大早的就把她給挖起來,不由分說的叫她手下的人替她梳洗更衣,又草草的用了頓早膳,就急哄哄的走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謝明珠一頭靠在鬆軟的馬車上,還沒等她閉眼,外頭就響起來了刀劍相殺的聲音。


    謝明珠的瞌睡瞬間就沒有了!


    原本腳邊臥著的小雪狼也是豎起耳朵,支起半個身子,一臉警覺的盯著四周。


    “怎麽迴事?”


    謝明珠的聲音自馬車內傳來,外頭響起了安如那略帶驚慌的聲音:


    “公主!有人從臨州城外殺了過來!”


    這個時候謝明珠算是明白了。


    原來定北侯早就知道了有人埋伏在臨州城附近,這才叫她們一早就走的。


    否則要是堵在臨州城內,城外的刺客暫且不說,怕就怕城內也有人接應。


    到時候事情怕是比現在還要糟糕幾分。


    一來臨州城內可以施展的地方不是很多,到時候亂起來的話怕是整個車隊都要變得混亂一片,不利於保護謝明珠;二來若是在這臨州城內打起來,搞不好會誤傷百姓。


    因此,容慕哲這才要一大早的把謝明珠帶走,就是考慮到了這兩點。


    如今這外頭血肉橫飛一片,叫人都要殺紅了眼。


    容慕哲護衛在謝明珠的馬車後麵,一連殺了兩名刺客,手起刀落,兩個人頭就這麽瞪大了眼睛滾去了一邊,頃刻間就在混戰中被踩成了肉泥。


    血腥的場麵實在是慘不忍睹。


    謝明珠摸著小雪狼的頭,認真的聽著外頭的廝殺之聲。


    也不知道殺了多久,殘餘的刺客見狀不好趕忙跑了。


    不過還是被暗衛逮住了兩個,利落了卸了下巴,輕車熟路的找到了藏在他們牙齒中的毒囊,那毒囊被暗衛連牙一起敲掉,這才給他們裝迴下巴。


    容慕哲手裏還握著那把被血跡浸染的長劍。


    看見謝明珠出來的那一瞬間,少年下意識的抹了把臉,唯恐沾染到一兩分的血跡叫他的團團給嚇到了。


    謝明珠:這血腥的場麵也不是一次兩次的看見了……


    在戚煙的攙扶下下了馬車,謝明珠上前,看著這兩個其貌不揚刺客道:


    “可搜出來什麽了?”


    “迴公主的話,還沒有搜身。”追風在一旁一拍腦袋,才想起來這茬。


    “既然如此,搜身。”


    幾個暗衛上前對這兩名刺客搜了半天的身,卻什麽也沒有搜出來。


    謝明珠盯著這兩名刺客許久,目光落在這二人的皂靴上道:


    “脫了他們的鞋子。”


    立刻上來兩名暗衛,扒了這二人的皂靴,翻出來了靴內麵。


    上麵清清楚楚的寫了四個字:


    “江南郡守。”


    這意思是,這批刺客,是江南郡守派出來的人。


    恐怕連江南郡守自己都沒有想到,會有人想到這不起眼的鞋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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