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容慕哲剛進來的時候,就被謝明珠看見了。


    其實謝明珠也沒有想到容慕哲會突然出現在她的麵前,這會子她正躺在床上發呆。


    好在謝明珠今天晚上叫了戚煙去陪安如,否則容慕哲這一進來,還得把戚煙打暈才是。


    “說起來,似乎有半年的功夫沒有見容少主了。”謝明珠偏過頭看向容慕哲道。


    “是啊,邊境不太平。”容慕哲這話間接的告訴謝明珠他這半年不來的緣故——明樓配合朝廷對付赫狼族來著。


    當然,若是謝明珠知道容慕哲的真正身份,就不會這樣以為了。


    但是容慕哲暫時並不打算告訴謝明珠他的真正身份。


    因為太震驚世俗了。


    誰都不會想到,赫狼族一戰,機智多謀武功上乘的許臻言許副元帥,現在的定北侯,會是明樓的少主容慕哲!


    若是叫明武帝知道,這朝中估計又是有的鬧。


    思來想去,容慕哲覺得,在沒有得到明武帝的認同之前,他還是不要輕易暴露身份好了。


    隻有當他的身份不會讓人看輕之時,他才會找個適當的時機把身份抖落出來叫世人知曉。


    朝中的王公大臣多了去了,不缺他一個也不多他一個。


    容慕哲如此想著,完全沒有聽到謝明珠喊他。


    直到自己被一根玉如意戳了戳之後,才迴過神來。


    容慕哲看見謝明珠正赤著一雙小腳,穿了件顏色淺淡的寢衣,頭發披在腦後,手裏拿著玉如意,正戳他來著。


    等他迴過神,謝明珠這才放下手裏的玉如意:


    “你在想些什麽?”


    容慕哲搖搖頭,臉上依舊帶著半張麵具,叫人看不透他在想些什麽。


    不知怎的,謝明珠隱隱覺得眼前的這個人很熟悉。


    就像是在自己身邊呆了很久的一樣。


    隨即,容慕哲聽見謝明珠問:


    “你們明樓擅長探查他人,我如今有一事相求。”


    容慕哲看向她:“但說無妨。”


    謝明珠躊躇了一下,道:


    “我想要知道定北侯許臻言的所有情況。”


    “包括……他身邊的紅顏知己……”


    本來謝明珠打算說的是許臻言身邊的女人,但是想了想又覺得此事不對,這話不能這樣說,於是隻好委婉一點的說了出來。


    容慕哲聽了這話,像是沒有反應過來一樣:


    “定北侯許臻言?”


    謝明珠以為他是不確定,便重複了一遍。


    “行,我知道了。”見容慕哲答應,謝明珠順手把手裏的玉如意塞給他:


    “我知道明樓出手,要價不菲,你看這玉如意夠不夠,不夠的話庫房裏還有,或者說……你想要其他的珍寶,隻要我能夠辦到的,我都可以幫你拿到。”


    容慕哲看著眼前雕工精湛、玉質通透的玉如意,道:


    “不必了。”


    “就當做與公主交個朋友,以後公主有事情都可以過來找在下。要麽公主親自拿著上次在下給公主的那塊墨玉,去城中一家名叫仙客來的客棧,找掌櫃的就是。”


    謝明珠並沒有放下玉如意,而是抬起頭來,定定的看著眼前這個戴了麵具的少年。


    一度叫容慕哲以為謝明珠要看穿了他一樣。


    好在謝明珠很困就把目光移開,沒有過多的盯著容慕哲看,似乎是覺得這樣不好罷了。


    容少主對於敏和公主要查他自己的事情,縱然是應了,但還是忍不住好奇的問了:


    “某能否問問,公主為何要查定北侯許臻言?”


    謝明珠反問一句:


    “少主是想問紅顏知己那件事?”


    “不,是所有的。”容慕哲又補充道:


    “按道理,公主不會無緣無故的想要去查這麽一個人,除非這個人實在是讓公主覺得有問題。”


    謝明珠聞言笑了,笑聲輕輕的:


    “少主說對了。”


    “一來是許臻言此人既然有如此厲害的身手,為何甘願屈曲在本公主身邊做個護衛,還是三年?”


    雖然這三年沒滿,他就被父皇調去邊境了。


    “二來,少主若是有心探查,定然會知道,本公主與許護衛身邊的那些事。”


    “所以……少主明白的。”


    剩下的話,謝明珠不好說的太明白,但容慕哲是懂的。


    原來他的團團介意來著。


    說到底這個坑還是他自己給自己挖的,怪不得別人。如今這坑越來越大越來越深,著實叫容少主有些無力。


    沒辦法,自己挖的坑,哭著也要填上去。


    不然怎麽娶媳婦兒?


    謝明珠見容慕哲點了點頭,便轉過了話題道:


    “方才少主說要與本公主交個朋友,少主就不怕旁人往壞處想,比如說刺探情報?”


    容慕哲勾起一個笑容:“公主這話說差了,誰不知道之前邊境的事情明樓也派了人去幫忙。”


    “何況,若是真的想要刺探情報,公主覺得,明武帝身邊的暗衛都是吃素的?”


    謝明珠見說不過容慕哲,隻好默認:


    “既然咱們都是朋友了,總不能公主少主的叫吧。”


    “父皇母後跟幾位哥哥還有舅舅們都會喊我團團,你要不要也如此?”


    容慕哲搖頭:


    “我覺得,還是叫敏和好一點。”


    畢竟,團團這樣的稱唿,隻有在他成為她的夫婿之後,才可以叫的。


    “但是少主不覺得生分嗎?”謝明珠說完,容慕哲道:


    “既然公主願意把在下當成朋友來看待,稱唿不過是個稱唿而已,關係才是最重要的,公主說是不是?”


    謝明珠想了想覺得有理,而後道:


    “那你呢,我叫你什麽?”


    容慕哲想了想,道:


    “你可以叫我無離。”


    永遠都不會有分離。


    “嗯好,以後就叫你無離了。”


    容慕哲笑著應了:“敏和。”


    ……


    容慕哲待到後半夜才離開,這導致了謝明珠翌日晨起來鳳雎宮請安的時候,比平時晚了些。


    徐寧娘也不會責怪,隻是心裏頭湧出來幾分擔憂。


    謝明珠不知道的是,她的母後,以為她昨天晚上沒有休息好的緣故是因為許臻言迴來了。


    徐寧娘至今都還記得謝明珠不顧一切衝出去樣子。


    後來,又聽謝臨說,說團團去了許臻言那未過門的娘子家裏。


    徐寧娘第一反應就以為謝明珠小女孩心態,想要上去找麻煩。


    沒想到謝明珠迴來之後大變樣,不許宮裏再提許臻言,還把人之前住過的偏殿給封了,再不許人進去。


    原來許臻言壓根就沒有什麽未過門的娘子,之前說的都是騙人的。


    團團一氣之下以為許臻言是不喜歡聽才會編出來這麽個理由……所以才會如此行事。


    這反倒是叫徐寧娘和謝臨鬆了一口氣。


    可是好景不長,那日得知團團用了火狐皮做了一雙手套叫人送過去的時候,徐寧娘清楚的記得,身為一國之主的謝臨,氣的差點砸了杯子。


    最後還是她好言相勸才冷靜下來。


    眼下再看見女兒這副模樣,徐寧娘就巴不得吏部趕緊的把調令發下來,把人弄得遠遠的。


    別再叫人來惹她的女兒不舒服了。


    於是,謝明珠被徐寧娘抱在懷裏輕聲安慰,後者又道:


    “你父皇怕你受不了此事,故而才會把人調去江南做太守的。”


    “總的來說江南是個好地方,除了沒有辦法麵見天顏之外,什麽都好。”


    “也不算辱沒了他。”


    “女兒明白父皇母後的苦心。”謝明珠把小腦袋埋在徐寧娘的懷裏道:


    “女兒自己有分寸,還請父皇母後安心。”


    “如此就好,母後就放心了。”


    從鳳雎宮內出來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的事情,離午膳開始的時間還早,謝明珠準備去靜言夫人宮裏看看人。


    卻沒有想到撲了個空,宮人說靜言夫人一大清早的接了旨意出宮迴娘家了,說是秦禦史不小心在台階上摔了一跤,磕到了頭,家裏人這才火急火燎的遞折子給明武帝,請明武帝派個太醫過去。


    明武帝當然派了太醫過去,同時想著秦禦史與女兒許久都沒有見,順便就叫人送了靜言夫人歸家,讓她見一見父母家人。


    也好叫秦禦史安心養傷。


    “這麽大的事情居然沒有人跟本公主說一聲。”謝明珠嘟囔一句,又道:


    “迴頭你們去本公主的庫房裏頭找找,看看有沒有補身子的藥材,揀幾樣好的裝盒子送過去。”


    “順便告訴靜言夫人不必擔心二皇子,叫她好好照顧秦禦史。”


    謝明珠吩咐下來,自然有人下去辦事。


    這叫一旁的戚煙眼裏流露出來幾分羨慕。


    謝明珠看見,伸出一隻手拍了拍戚煙的手:


    “沒關係的,往後本公主就算是你的家人。”


    “奴婢省得。”戚煙衝謝明珠行了一禮道。


    主仆一行人打道迴宮,卻沒想到明珠宮來了個人。


    江逝水。


    “還知道迴來啊。”謝明珠一邊叫人端了江逝水喜歡的茶點,一邊繼續補刀子:


    “你這也是黑了些啊,若再不迴來,可就麻煩了。”


    “以後你要是沒有媳婦,你爹估計得急眼。”


    剛喝了一口茶的江逝水差點噴了出來,隻見他一麵咳嗽一麵道:


    “公主這話說得,叫屬下難過啊。”


    謝明珠撇了他一眼,繼續道:


    “行了別裝了,快點跟本公主說說這外頭的事兒。”


    見敏和公主似乎絲毫都沒有心疼自己在外頭奔波勞苦的要樣子,江逝水隻得收起來那副略帶玩世不恭的樣子,從懷裏掏出來一本賬目,道:


    “公主請看。”


    謝明珠粗粗的看了個大概,饒是如此,也叫她足夠吃驚了。


    “你的意思是……這麽多,全是你賺的?”


    謝明珠知道江逝水出海去經商了,卻沒有想到他會賺這麽多。


    按照之前的分紅算,謝明珠一個人的進賬就有足足三萬兩銀子進私庫。


    尋常宮人一個月月銀不過一兩多,得寵點有臉麵的就是三兩四兩這種,像戚煙與安如這樣的,明麵上是十兩銀子一個月,但是平日裏謝明珠也會私下賞不少好東西給這兩個人,故而並不止這些。


    江逝水搖了搖折扇,片刻後一收,道:


    “公主怕是不知道,那些海外蠻夷哪裏見過這般精美的東西,無論是咱們帶去的布匹,瓷器抑或是茶葉,在京中賣一兩銀子的,外頭十兩銀子乃至於一百兩銀子的價格都有人搶著買。”


    “不錯啊。”得了敏和公主這句誇讚的江逝水江大商人,樂的就差沒有長根尾巴搖來搖去了。


    “不過說起來,屬下還找到了不少的好東西,除了送給陛下、皇後娘娘以及太子殿下的,剩下的都是公主的。”


    說話間江逝水拍了拍手,隨後謝明珠看見幾名仆從費力的抬了幾個大箱子過來。


    紅木漆的箱子一打開,一堆的各色未經雕琢的寶石差點晃花了謝明珠的眼睛。


    其中還有兩箱子是成色極好的玉,不帶一點雜質的那種。


    “你有心了。”謝明珠叫人把這幾箱子珠玉抬下去放好,抬眼道:


    “本公主知道江家一直想要在沿海通商,這一點父皇之所以沒有同意過,是因為擔心船隊一但出海,沒了大梁的保護,碰見強盜什麽的就不好了。”


    “如今你既然平安歸來,帶過來的好處又是實實在在的,想來父皇不會不同意。”


    “到時候你就寫一份折子送過去罷。”


    江逝水臉上的笑容越發大了:


    “是!”


    謝明珠本來還打算留了午膳的,沒想到江逝水這人一聽說要上折子開放沿海經商,竟是什麽也不顧了,直接就跑了迴去,說要盡快寫折子。


    唯恐遲了。


    看得謝明珠頗為無奈。


    江逝水走了之後不久,安如從外頭進來,先是朝謝明珠行了一禮,才道:


    “公主,定北侯的請帖。”


    謝明珠從安如的手裏接過請帖,看了一會後才道:


    “去庫房挑兩塊未經打磨的玉石送過去就是。”


    “至於宴會,本公主不打算來了。”


    安如退下辦此事。


    在容慕哲沒有送過來許臻言的底細之前,謝明珠還就真的不打算與許臻言過多接觸了。


    萬一這宴會上發生了什麽,她估計自己會控製不住要炸罷。


    與其如此,還不如不去,躲在明珠宮裏頭偷個清閑。


    明珠宮的人很快就把謝明珠的意思送到定北侯府了——這府邸原先也是一名侯爺得府邸,隻不過這位侯爺沒有子嗣,故而等這位侯爺去世之後,府邸就被皇帝收迴來了。


    如今被明武帝賜給了容慕哲,稱作定北侯府。


    收到明珠宮迴話的容慕哲,說不失望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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