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逸宮在皇宮的正南方向,宮殿外有幾棵參天大樹,還有幾棵玉蘭正盛開著玉蘭花。


    走進大殿,殿內的陽光充足,很是明亮。整個格局和月華宮差不多,隻是大殿稍微小了一點,偏殿也小,不過也夠幾個下人居住。


    得知辛諾讓出了月華宮,伊貴人是氣得不行,麗貴人倒是很淡定,她知道月貴妃這樣做一定也有自己的原因。她心裏很清楚自己在宮中的處境,想要得到皇上的寵愛目前還不可能,論美貌她及不上伊貴人和桑秋,論才氣她及不上月貴妃,如果想要得到皇上的另眼相看,那看來隻有一個辦法了。


    這是麗貴人第一次踏進紫逸宮,因為剛搬過來,下人們都在忙著收拾東西,她在小紅的引薦下來到了裏間。


    “見過貴妃娘娘。”她一眼便看到一個氣質不凡的女子正坐在一張椅子上,似乎正在閉目養神。


    辛諾慢慢睜開了雙眼,嘴角帶著一抹淡淡的微笑,“麗妹妹來了?坐。”她指了指身邊的另一張椅子。


    “姐姐是不是不舒服?”麗貴人注意到她的臉色有些蒼白。


    “沒事的。”她笑了笑,“妹妹來有什麽事嗎?”


    “我沒有想到皇貴妃真的會將月華宮要了去,而我更沒想到的是,姐姐您竟然那麽爽快地就答應了。”


    “家和萬事興,隻是一個住的地方,對我來說住在哪都一樣。”


    “姐姐,請恕妹妹直言,皇上明天大婚,難道您真的一點都不在意嗎?”


    聽完她的話,辛諾愣住了,‘怎麽可能一點不在意?’可是她怎麽能對其他人說呢?


    見她不說話,麗貴人似乎明白了什麽,“姐姐,我剛入宮的第二天,我和其他姐妹們在禦花園說了一些對您不好的話,您聽見了,不僅沒有責罰我們,還讓我們以後要注意一點。從那件事我就能看出來姐姐是個好人。雖然那個時候宮中的人都在傳您失寵了,可是我卻覺得皇上這麽做是有原因的。”


    辛諾驚訝地望著她,“難道你知道是什麽原因?”


    “伊貴人曾經告訴過我,說是皇上第一天晚上去她寢宮的時候,似乎有些生氣,她說皇上沒有對她做任何事,隻是在半夜的時候突然抱住了她,喊的卻是‘月兒,你為何還是忘不了他?’伊妹妹說,幾乎皇上和她在一起的每個晚上,皇上喊的都是‘月兒’。”


    心又痛了起來,“妹妹,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麽?”


    “姐姐,皇上也去過我那裏幾次,以前我不明白,為何皇上夢裏喊的都是你的名字,卻不去你那裏。後來聽伊妹妹一說,我終於明白了。姐姐,皇上知道你的心中一直有另一個人,他氣不過,所以才冷落了你。”


    “其實他完全可以跟我說的,而不是毫無征兆就這樣離開。”淚水漸漸模糊了雙眼。


    “姐姐,你知道嗎?月華宮外一直有兩個人在守著,聽說他們是皇上身邊的貼身侍衛,雖然冷落了你,但皇上還是將他們倆派來保護你,也足以說明您在皇上心中的位置。”


    一顆晶瑩的淚珠終於順著她的臉頰滾落下來,想起他剛才說的話,她又是一陣心痛。


    麗貴人看著她輕輕歎了一口氣,她知道自己的這番話已經讓她動搖了。


    第二天,皇宮很是熱鬧,幾位王爺和眾大臣都來皇宮給遲瀟辰道賀。紫逸宮內,辛諾呆坐在大殿之內想著麗貴人跟自己說的話,外麵的喧鬧似乎和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終於她歎了一口氣,慢慢起身朝書房走去。這間書房的布局和月華宮有所不同,有很多書櫃,裏麵擺滿了書,在書櫃旁邊還有兩張小桌子,每張桌子上都放著一個東西,上麵都蓋著薄薄的輕紗巾。雖然長久都沒有人住,可是這裏卻幹淨整潔,一塵不染。


    她走到一個書櫃前,將書櫃門打開,隨手拿出了一本書,這是一本古詩集。她將書放了迴去,又拿出了一本,這是一本養生的書;隨後她大致看了一下裏麵的書,有關於美食的、古詩的,故事的、養生的、還有道德方麵的等等,看來這間書房以後是她打發時間的最好去處了。


    關上書櫃,她來到小桌子前,掀開其中一條紗巾,露出了一架古琴,這個古琴的年代似乎比月華宮的那架還要久遠,可惜她並不懂這些。隨手撥弄了幾下琴弦,聲音很是悅耳;她又看向了旁邊,拿掉紗巾,出現了一架琵琶。她曾經聽過別人彈奏琵琶,聲音飽滿音色響亮,穿透力也很強,可惜對於琵琶她是一竅不通,她隻知道一首‘琵琶行’的詩很是出名,隻不過很長,其中有一句現代人都很熟悉: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看完這些,她將紗巾重新蓋在琴和琵琶上,然後來到書桌前,桌子上筆墨紙硯都是現成的,她攤開紙,拿起筆,寫下了那句詩: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萍兒走了進來,“娘娘,您在這書房呆的時間挺長的,休息一下吧。”


    辛諾放下了筆,“萍兒,這紫逸宮原先是哪位妃子住的啊?”


    “娘娘,這裏原先是一個叫茹妃的妃子住的。”


    “茹妃?我怎麽不記得先皇有這個妃子?”


    “茹妃不是先皇的妃子,而是先皇的母後,也就是皇上的皇祖母,高祖皇帝的妃子。當年高祖皇帝很偏愛茹妃,頂著朝中大臣的反對立了先皇為太子。隻可惜,茹妃生下先皇之後,身體就不是很好,沒幾年就過世了。自從茹妃走後,這裏就沒有人住過,不過每天都會有人來打掃。”


    “雖然茹妃生命短暫,可是她得到了高祖皇帝的愛,此生已沒有遺憾了。咦,萍兒,你的年紀應該比我小,怎麽這些陳年舊事都知道?”


    “娘娘,”萍兒笑著扶著她來到大殿,“奴婢十四歲就進宮了,那個時候在宮裏伺候熙王爺的母後惠太妃,這些都是太妃娘娘跟我們說的。後來皇上繼位之後,惠太妃就出宮隨熙王爺一起住了,奴婢就被派到了月華宮。來,娘娘,您坐下。”


    “看來惠太妃人很好。”


    “是啊,奴婢的運氣好,遇到的主子都是好人。”她說著將一碗湯端到了辛諾跟前,“娘娘,來,趕緊趁熱將這碗湯喝了。”她舀了一勺送到了辛諾的唇邊,聞著湯的味道,辛諾皺了一下眉頭,忍不住又開始作嘔,“現在我的口味都變了,這湯實在是不好喝。”


    “娘娘,不好喝也得喝下去,您的身體本來就虛,現在更要好好補補了,來,喝吧。”


    辛諾皺著眉頭看著那碗湯,終於下了狠心,捏著鼻子將湯一口喝完。


    看到她將湯全部喝了下去,萍兒欣慰地笑了笑。


    “娘娘,奴婢扶您到門口走走吧。”


    “好。”


    辛諾起身的時候忽然想到了什麽,她看向了萍兒,“萍兒,我之前寫的那些紙你們放到哪兒了?”


    “啊,娘娘,那些紙奴婢沒有拿過來。這如何是好啊?”萍兒有些著急。


    “算了,我們出去吧。”自己寫了那麽多天的東西竟然沒有帶過來,這或許就是天意吧。


    走出大殿,頓感舒適了很多。下人們搬來了一個藤椅,辛諾坐了下來。現在是農曆二月底,陽光照在身上很是舒適,偶爾還會有一陣清風拂過,她靠在藤椅上,抬頭看了看藍藍的天還有白白的雲,仿佛一切都在夢境中。她又看向月華宮的方向,那邊應該很熱鬧。她想著想著慢慢閉上了眼睛。


    萍兒拿來一件披風,悄悄蓋在她的身上。這時一個男子走了進來,那些宮女和太監見到後嚇得準備行禮,卻被他揮手製止了,他擺了擺手,那些人悄然退了出去。他今天穿著大紅的喜服,襯的皮膚很白,可是臉色卻不好看,有些滄桑。他來到她的跟前,慢慢蹲了下去。他就這樣看著她的睡顏,他想輕輕摸一下她的臉頰,可是手剛伸到跟前又停了下來,如果她被弄醒了,或許他就沒有機會這樣好好看她了。


    王公公在一旁有些焦急,他不時的看向了外麵,吉時已經快到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皇上,該走了。”他來到主子跟前,小聲說道。


    遲瀟辰站了起來,然後俯身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這才戀戀不舍的離開了紫逸宮。


    不知睡了多久,辛諾被萍兒叫醒了,“娘娘,去裏麵睡吧,您這樣睡會著涼的。”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萍兒,剛才有誰來過嗎?”


    “嗯。”萍兒小聲迴答著。


    “誰啊?”


    “是,是,是皇上。”萍兒說完不敢看她,其實他們這些下人都明白皇上對自己主子的感情,可是自己的主子卻始終對皇上那麽冷淡,他們是看在眼裏急在心裏。


    辛諾沒有說話,心有一點點痛,‘為什麽?你為什麽現在又開始對我好了?我寧願你像前段時間那樣對我。’


    “他們現在應該拜過堂了吧?”


    “是的。”萍兒邊說邊小心看著她。


    “他這次應該三天不用上朝了,等三天之後我們找個機會去安福寺上香吧。”


    其實她曾經想過在去安福寺的途中安排幾個人扮作刺客,這樣她就可以借著這個機會離開這個皇宮。隻是她上哪去找人?她也想到過衛西焱,她知道自己身邊有他的人,不過她不確定是誰。可是為了不牽連衛西焱,她最後放棄了這個想法。


    月華宮的布置還和以前一樣,隻是多了很多紅喜字和紅綢緞。遲瀟辰推開月華宮的門慢慢往裏走去,他環顧著四周,想起了那段日子,她陪著他批改奏折,他陪著她寫字,他們一起用膳,一起說笑,還有夜晚擁著她入睡。每天早上睜開眼都能看到她對他來說是多麽幸福的事情,可是一切美好就這樣戛然而止。


    越往裏走,他的腳步越沉重,他多想此時能夠迴到從前,她看到他來,會開心地跑出來迎接他。來到裏麵,他看到自己的皇貴妃頭蓋著喜帕坐在床邊,旁邊還站著幾個宮女,他沒有多想直接走進了對麵的書房。


    桑秋坐在床上很是緊張,她聽到了開門聲和腳步聲,她知道他已經來了,可是等了好久,都沒有見到他來到跟前來挑喜帕。她好奇的掀起喜帕的一角看了過去,卻看見對麵的書房裏有一個人正看著桌上的東西,而那個人就是自己的夫君。她放下了喜帕,有些氣憤。


    ‘眉眼心間,唯一個你’,看著這幾個字,遲瀟辰有些心痛,他又看了看其他的紙,卻沒有發現她寫的‘上邪’。忽然一張紙上的字引起了他的注意,‘人生在世,浮浮沉沉,如輕塵棲弱草耳。’他呆了,想起自己對她所做的一切,頓時後悔不已。過了一會,他將這些紙疊整齊放在了一邊,然後這才走向桑秋。


    “奴婢參見皇上。”幾個宮女急忙跪在了地上。


    “起來吧。”


    “謝皇上。”


    他從一個宮女手中接過一根秤杆,挑下了喜帕,一張絕美帶著羞澀的臉蛋立即出現在了他的麵前。又有宮女遞過來兩杯酒,他拿了一杯,桑秋拿了一杯,他們行完合巹禮之後,那些宮女們全部退了出去,房中隻剩下他們兩個。


    桑秋很緊張,她不時看著眼前的男子。遲瀟辰來到她的身邊,摘下了她的鳳冠。


    “你先睡吧,朕還有事。”他說完不顧她的驚愕,徑直走向了書房。


    桑秋吃驚地看著他的背影,她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新婚之夜會是這樣!


    遲瀟辰來到書房,坐了下來。現在已經快三月份了,過不了多久一年一度的雨季就要來臨,他擔心瀝城外的河水還會泛濫。一旦河水泛濫,將會使很多無辜的百姓受罪。這幾天曾有大臣向他提過一些建議,有人提議加固河堤,有人提議種植樹木等,他現在正在考慮這些建議的可實施性。他準備今晚完成這件事,然後明天一早就召集那些大臣來商議實施。


    “皇上。”一個溫柔的聲音傳到了他的耳朵裏,他偏了偏頭,看見桑秋正站在桌邊,滿臉哀怨的看著他。


    “有什麽事嗎?”他的聲音有些清冷。


    “皇上,您看時候不早了,是不是該歇息了?”


    “朕剛才說過了,你先睡吧。”他看也不看她一眼,隻是繼續寫著手裏的東西。


    桑秋有些惱火,說話的聲音也不禁提高了一些,“皇上,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你要這樣對我?!”


    遲瀟辰放下了手中的筆,這才看向了她,“雖然你是邱離的公主,但現在你是朕的妃子,從現在開始你應該在朕的麵前稱‘臣妾’。”


    桑秋聽完愣了,她緊緊咬著嘴唇,不讓自己的眼淚流下來。


    看到她的樣子,遲瀟辰的聲音也柔了下來,“朕還有事,必須今晚做完,明天還要趕著交給大臣們。累了一天了,你先睡吧。”


    桑秋看著他,微微福了福身,“是,臣妾告退。”她說完慢慢離開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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