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妓院迴來後,辛諾又恢複了往常的日子,她依舊每天寫寫彈彈,然後給客人唱唱曲子。怡香閣裏的很多女子都不識字,畢竟出生年代差別太大,辛諾除了教她們唱曲之外,很少會和她們在一起。那些女子如果沒有客人來,就繡繡花,然後討論一些男子,討論最多的莫過於孤獨公子、瀟然還有瑾瑜。辛諾覺得她們此時一個個都是花癡,隻是在自己閑下來的時候,也會想起一個人,雖然明知自己和他沒有結果,可是她卻控製不了自己不去想他。


    這天上午,她剛把房間收拾幹淨,茹雪就走進了房間。


    “姐姐,媽媽說顧公子來了,在鬆竹間等你呢?”


    “就他一個人嗎?”對於上次他拉她逛妓院,她仍然耿耿於懷。


    ‘嗯’,茹雪點了點頭,辛諾頓時有一些失望。


    “姐姐,你怎麽了?”茹雪好奇的看著她。


    “沒,沒什麽。”她急忙說道,“我走了。”她說完抓過一條白紗便走了出去。


    鬆竹間內,顧清平坐在桌邊,拿起茶壺將眼前的兩個茶杯倒滿。正在這時,白紗簾的那頭傳來了腳步聲,顧清平立即看了過去,笑容立即浮現在了臉上,“暮雪,你來啦?來,過來坐。”他指了指對麵的一個位置說道。


    辛諾掀開白紗簾走到了他的麵前,“顧公子,怎麽今天就你一個人來了?”她說著在他對麵坐了下來。


    “怎麽?難道我一個人就不能來了?”他的臉上一直掛著微笑,“來,喝茶。”他說完將一杯茶推倒了她的麵前,“今天我們主要聊聊天。”他說著端起了茶杯,“來,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他說完將杯子端到唇邊輕啜一口,隨後又將茶杯置於桌上。


    辛諾一手端起了茶杯,一手撩起了蒙在臉上的白紗的一角,輕輕喝了一口杯中的茶水,“多謝顧公子。”


    “暮雪,你就叫我瑾瑜吧,叫顧公子顯得有些生分。”


    她點了點頭,將茶杯輕輕置於桌上,“瑾瑜,今天為何來怡香閣,而沒去煙波樓呢?”


    他頓時尷尬不已,“其,其實我也很少去煙波樓的。”忽然他頓了一下,驚訝地望著她,“暮雪,你怎麽知道我去過煙波樓?”


    “哦?”她的眼裏閃過一絲慌亂,“我,我隻是聽閣裏其他姐妹說的。”


    看到她的模樣,他笑了笑,心裏也有了底。忽然他斂了笑容,皺了皺眉頭,疑惑地望著她。


    “你,你怎麽了?”她微微有些驚訝。


    “暮雪,我看你的額頭比較寬,你應該很聰明。”他一本正經地說道。


    “哦?你會看相?”辛諾來了興致。


    “我哪會這個,隻是略懂一些皮毛而已,對了,你將手伸出來給我看看。”


    辛諾立即伸出了右手。


    “不是右手,是左手。”顧清平急忙說道。


    “什麽,左手?難道不是男左女右嗎?”辛諾很詫異。


    “不是,我看的都是左手,不分男女。”


    聽到他的話,雖然她有些懷疑,但仍然伸出了左手。


    顧清平看著她的掌心,餘光卻在瞟向了手腕處,頓時他猛地一抬眼瞼,臉上露出了難以抑製的興奮。


    “瑾瑜,你怎麽了?”辛諾疑惑的看著他。


    “沒什麽。”顧清平急忙說道,“我看好了。”


    “那你看到了什麽?”


    “暮雪,你以後一定會有一個愛你的男子,會是大富大貴之命。”顧清平笑著說道,隻是那笑容似乎有些神秘。


    “瑾瑜,你在逗我開心吧。”辛諾不以為然的笑了笑。


    “哪有啊。”他急了,“要不,我們可以打個賭。”


    “好了,我相信你就是了。”辛諾說著捧起茶壺,將他麵前的茶杯斟滿,“瑾瑜,我看你的年紀也不小了吧,成親了嗎?”


    “我們三個人中,我最大,瀟然最小,我已經成親三年了。”


    “那你是不是也和夫人在成親之前不認識?”


    顧清平點了點頭,“我是新婚之夜才知道她的長相的,唉,”他輕輕歎了一口氣。


    “想必夫人長得一定很美。”她笑了笑,其實她是想說‘想必你的夫人長得應該很一般,否則你也不會老往青樓跑了。’


    “嬋娟雖然沒有讀過多少書,說不上有多美麗,不過至少也溫柔嫻淑。”


    “夫人叫嬋娟?”


    顧清平點了點頭,接著說道,“這幾年,嬋娟一直呆在家中,我們有一雙兒女,我承認她很辛苦,可是她一點也不懂我。我是侍郎之子,父親是朝廷命官,所以她就想讓我也步入仕途,去做個高官。這並不是我想要的,朝堂根本就不適合我。”


    “所以你很少呆在家中,而是經常去青樓?”


    聽到這句話,顧清平並沒有多麽的吃驚,而是平靜的點了點頭,“或許這是麻醉自己最好的辦法,我對嬋娟有一種愧疚,所以婚後,朋友勸我納妾,就是因為這點愧疚,我現在始終隻有嬋娟一個妻子。”


    “我想夫人一定認為你的才能適合做高官,所以她才能這樣要求你。”


    “我知道,隻是我真的不想涉足朝堂,我隻想自由自在過一輩子,沒有任何束縛。”


    “那你以後會納妾嗎?”


    他頓了一下,似乎若有所思,過了一會才緩緩開口,“我不想瞞你,如果我遇到了自己喜歡的女子,我應該會的。”


    “那你遇到了嗎?”她接著問道。


    他笑了笑,“現在還沒到時候,對了,暮雪,我曾經聽說過你的事情,聽說你來怡香閣的那天,還穿著大紅的嫁衣?”


    “對,”她知道這件事已被很多人知曉,她也不想隱瞞,“我隻知道醒來的時候,就是一身大紅的嫁衣,旁邊也沒有人,身上什麽首飾也沒有了,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因為我忘記了一切。所以為了生存,我不得已來到了這裏。”


    “原來如此,”他看向她的目光充滿了憐憫,“那你可想過以後怎麽辦?”


    辛諾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像青樓這種地方,經常會有女子被富家人贖身,那你。。。”他看著她,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


    “瑾瑜,我知道你的意思,不過我想自己應該不會的。”她笑了笑,“我寧願終身不嫁,也不願意給別的男人做妾!”


    聽到這句話,顧清平怔了一下,準備說出口的話又被咽了迴去。


    顧清平迴到府裏之後,一個人坐在亭子裏喝著悶酒。


    “你怎麽一迴來就喝酒?!”一個中年婦人來到了他的身邊,“清平,不要喝了,喝多了傷身。”


    “娘。”顧清平有些微醉,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又將自己麵前的酒杯斟滿。


    “清平,怎麽?和嬋娟吵架了?”婦人關切的問道。


    “沒。”他說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娘,你迴去休息吧,不用管我。”


    “唉,”婦人無奈的搖了搖頭,旋即抬步離去,嘴角邊留下一聲淡淡的歎息。


    在不遠處有一個女子正在向這邊張望,臉上寫滿了擔憂。


    “夫人,少爺又在喝酒了。”一個婢女在她身後說道。


    她看了一眼身後的女子,淡淡說道,“我們走吧。”她說完便轉身離開。


    夜晚,慕府的一個房間裏依舊燈火通明,慕梓騫正在一張桌子前,旁邊站著慕梓潼,他的手裏拿著一支筆,麵前攤著一張白紙。


    “大哥,你今天要畫什麽啊?”


    慕梓騫對著她笑了笑,便開始作畫,不一會,一個女子大致的輪廓被他勾勒了出來。


    “大哥,你畫的是誰啊?是我嗎?”


    他沒有說話,而是專注於手中的畫,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放下了筆,滿意的看著自己的畫作,“梓潼,畫好了。”


    可是身邊卻沒有人迴應,他詫異的看過去,卻發現慕梓潼正趴在桌子的一邊已經睡著了,他笑著搖了搖頭。


    慕梓潼暈暈乎乎的睜開了雙眼,隻是眼前一片朦朧。


    “梓潼,困了,就迴房睡吧。”


    她揉了揉眼睛,依舊睡眼惺忪,“大哥,你畫好了?”她眯著眼看向了那幅畫,頓時清醒過來,“大哥,你這畫的是誰啊?”畫中的女子氣質淡然,隻是為何臉上蒙著麵紗?她非常詫異。


    “為何還蒙著麵紗啊?誰啊?”


    慕梓騫隻是笑笑,並沒有作答。


    第二天,慕梓騫再一次一個人去了怡香閣,他想見見那個女子。當辛諾走進房間的時候,慕梓騫正背對著她,他今天是一身白色長衫,顯得玉樹臨風。聽到腳步聲,他慢慢轉過了身。


    辛諾站在門口望著他,而他也呆呆地凝視著她,他們就這樣對視了很久。她覺得自己的心跳又開始加快,這段時間她想了很多,她知道自己確實喜歡上了眼前這個男子,可是一想到他要成親,她立即清醒過來。


    “瀟然,你怎麽一個人來了?”她慢慢朝他走了過去。


    “我,我隻是想來看看你。”慕梓騫覺得心有些慌,他忽然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


    “昨天瑾瑜一個人來,今天是你。”她笑了笑。


    “什麽?瑾瑜昨天來了?”他有些驚訝。


    她點了點頭,“他昨天有些奇怪,跟我說了他和夫人的事情。”


    聽說顧清平來找她,慕梓騫忽然覺得心裏酸酸的,‘這是怎麽了?’


    “來,瀟然。”辛諾倒了一杯茶,端起茶杯遞到了他的麵前,“天越來越熱了,喝點水。”


    看她離自己這麽近,他愣住了,並沒有去接那杯水,而是愣愣地望著她。


    而她的心跳卻忽然加快,“瀟然。”她看著他,臉頰有些發熱。


    慕梓騫突然反應過來,急忙伸手去拿茶杯,卻失手將杯子碰倒,杯子跌落在地上,茶水也灑了她一身。


    “暮雪。”他大驚,“有沒有燙到?”


    “沒,沒事。”她立即說道,“水一點不燙。”


    “你的衣服都濕了,都怪我,都怪我。”他不停自責著。


    “瀟然,”她看著他笑了笑,“不礙事的。”


    看著她溫暖的笑容,他怔住了,不由得慢慢握住了她的手,她一愣,“瀟然。”她話未說完,卻被他一把擁在懷中,她徹底驚呆了。


    “暮雪,我就抱一會,行嗎?”他說話的時候,熱氣都撲到她的耳邊,她感覺自己的臉開始發燙,耳根也開始發熱。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清香,她有些陶醉。


    “你,你怎麽了?”


    “我隻是想抱抱你。”


    辛諾驚愕地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剛才所聽到的。


    “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這幾天我老是想起你。”他緊緊擁著她,此時的她整個人已經完全呆住了,她慢慢抬起了雙手,想抱緊他,可是最終卻又放了下去,任由他擁著,不敢動彈。過了一會,他才慢慢放開了她,“對不起,暮雪,剛才多有冒犯。”


    “瀟然,”她望著他,眼圈卻慢慢變紅,她心裏很清楚即使他真的喜歡自己,他們倆也不會有任何結果,這一切都是因為她的身份,此時的她隻是一個身份低賤的歌妓。


    “從小到大,我做什麽事都是爹幫我安排好的,包括這次的親事,”他無奈地笑了笑,“其實我真的很想娶一個自己喜歡的女子,就這樣和她簡簡單單過一輩子。可是這麽多年以來,我從未遇到一個我喜歡的人,直到。。。。。。”他說著看向了她。


    “直到什麽?”她好奇地追問道。


    他笑了笑,將雙手放在了她的肩上,其實他真的很想告訴她,自己其實喜歡她,可是此時的他卻猶豫了,這樣的女子他不能毀了她,“其實也沒什麽。不過我以後可能不能經常來看你了。”


    心有點點疼痛的感覺,“這種地方還是少來為好,等成了親後就好好和她過下去。”對她來說,這可能是最好的結果吧,“瀟然,你知道是百合花嗎?”


    慕梓騫看著她,‘嗯’了一聲,“清香四溢,花開卻無異色。”


    她點了點頭,“是啊,花瓣潔白,卻沒有任何斑點。百合百合,百年好合。在有一個地方,兩個人成親的時候是少不了百合的,所以我先祝你和她百年好合。”她笑著看著他,雖然說的時候心很酸很痛。


    “暮雪,我,唉,”他歎了一口氣,鬆開了自己的雙手,“暮雪,我該走了。”他不敢再多做一刻的停留,他擔心自己對她還會說出什麽話來。


    “你要多保重。”


    “我會的,你也是。”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立即轉身走出了房間。


    她慢慢走到門邊,看著他的身影漸漸消失,視線也變得有些模糊,‘瀟然,再見了。’


    當辛諾返迴到自己的房間時,茹雪不禁吃了一驚,“姐姐,你怎麽了?是不是哪個客人欺負你了?”


    此時的她雙眼紅紅的,臉色也不好看,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沒事,可能是累了。”在這個時代,她不願意將自己的心事透露給別人。


    怡香閣西苑二樓的房間裏,老鴇恭敬的站在遲瀟辰身邊。


    “王爺,那個慕梓騫似乎喜歡上暮雪了,剛才在包間裏他竟然擁抱了暮雪。”


    “哦,有這事?”遲瀟辰有些驚訝,“那暮雪是什麽反應?”


    “這,奴婢發現她似乎對慕梓騫也有好感。”


    “你上次說顧清平他們稱慕梓騫為瀟然,是嗎?”


    “正是,暮雪也以為他就叫瀟然,不知道他的真名。而且慕梓騫一直未見過暮雪的真容。”


    “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王爺。”


    慕梓騫喜歡上了冷淩月?他的心頭掠過一絲不安。


    老鴇的房間,一個女子麵對著她站著,態度很恭敬。老鴇仔細看了看,點了點頭。


    “嗯,像,尤其是眉眼。”她來到這個女子跟前,又將這個女子從頭到腳看了一遍。“嗯,身高也適合,就差聲音了。你呢,就在怡香閣留下吧。”


    “柳絮多謝媽媽。”那個女子的聲音有些淒涼。


    “柳絮,從現在開始,你不需要在怡香閣拋頭露麵,你隻需要辦好一件事就可以,我要你去模仿一個人,而且不僅說話聲音要像,連平時的言談舉止也要像,最重要的是她身上那種恬淡你也要去學。你是戲子,相信這些對你來說易如反掌吧。”


    “是的,媽媽。柳絮一定盡心去做。”


    “好,我希望過不了多久我見到你時,會出現讓我誤以為你是她的錯覺。如果你做得好,銀子嘛,當然少不了。”


    “是,媽媽,柳絮平時唱戲的時候就會認為自己就是戲中人。”


    “那好,我就等著看你的這出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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