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氏雪既沒發火,又沒讓衛士掏槍嚇唬人,說話時也細聲細氣,可索伯特銀行幾個高層卻被嚇的冷汗直流,膽子稍微小一些的連牙齒都在發抖。


    不怒自威!猶太經理索洛維奇的中文水平一般,可是他在第一時間就想起了這個中國成語。這塊土地上有法律,一些法律的製定水準甚至不亞於歐美那邊,可對於手握槍杆子的軍人而言,特別是在長年征戰沙場的將軍們麵前,什麽都是假的。萬幸的是,東川的那位軍閥似乎還是很講道理的,他的夫人,或許應該按照本地人的說法,姨太太,性格也很溫和。但誰知道銀行方麵私底下這些小動作,會讓阮女士和她的丈夫會憤怒到什麽程度呢?!


    “或許我們可以幫助警備司令部抓住那些日本間諜。”索洛維奇很想讓自己的語調正常一些,可惜沒能成功,他結結巴巴的說道:“英國大使館的朋友告訴我,日本人在香港也發行了隻具備虛構價值的軍票,強迫香港百姓用港幣去兌換。他們換到手的那些港幣,肯定不會堆進垃圾堆裏燒掉,百分之百會送到中立國或者盟軍控製的地區套購物資或者外匯。澳門太小、瑞士太遠,重慶那些地方查的又嚴,昆明這邊無疑是最合適的動手地點。假如我的判斷沒錯,順著港幣這條線挖下去,肯定能找到日本間諜。”


    “將功補過是你們的事。”阮氏雪臉上的表情根本沒有任何波動:“我要聽的是,給我的交代!或者給我一個不把你們送進憲兵隊的理由。”


    “我認為,可以把港幣交易中得來的利潤捐給雲南政府,匿名的,不會損害到將軍和銀行的聲譽。”索洛維奇的腦子還算活泛:“而且銀行不會再和日本人做任何生意,這一點我可以保證!”


    阮氏雪點了點頭,她輕聲說道:“賺錢要有底線,隻要是對日本人有利,利潤再高我們也不要。不過,摸清日本間諜的底細以後不要報官,直接通知新24師駐昆明辦事處去處理,剩下的就不用你們操心了。”


    似乎套路有些深,幾個負責人好半天才緩過神來。他們突然意識到,阮氏雪之前那些話裏水分有些大!這位軍閥的姨太太既不希望銀行與日本方麵合夥做生意,又舍不得中間的巨額利潤,所以準備采用一種最直接的方式,搶!


    索洛維奇忍不住在肚子吐槽,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些軍閥家庭出來的人,真沒有一個好相與的。


    歇夠了腿,還填飽了肚子,阮氏雪心滿意足的踏上了歸途。到家以後,她沒有直接迴房休息,而是給張偉和周易掛了電話。趙誠臨行前交代過,不準隨意插手部隊上的事,所以調動部隊配合索博特銀行鋤奸發財的行動,隻能由張偉他們出麵來操作。


    趁著人還沒到,阮氏雪抽空給重慶那邊拍了電報,做大買賣麽,該收集的基礎資料總是不能少的,要不會顯得不專業。


    還成,今天守著電台的孫瑩,人家姑娘耐性好,全不似楊福臨那樣沒個定性,隻要輪到她盯著電台,保準連睡覺都會帶著耳機。


    最近劉富貴要和人家談石油生意,方方麵麵的情報一直沒少收集,有些是在酒吧裏高價收來的,還有些直接是卡薩布蘭卡太太團弄來的。為了能夠在油井生意裏好好撈上一筆,那些太太小姐們勤勉的很,效率比中統、軍統的專業人士還要高。


    孫瑩心細,很快就在大堆的文件裏找到了阮氏雪需要的材料。稍加整理,就給東川做了迴複。


    自香港淪陷之後,搜刮公私財物就成了日本人最大的“公務”。和其他淪陷區一樣,日軍發行了大把的軍票,半點準備金皆無,幾與明搶無異。


    去年初,日軍規定每2港元兌換1日元軍票,去年7月,又改以4港元兌換1日元軍票。日軍搜刮到的港幣,不少被運往澳門購買軍用品、日用品,其餘的都運到同盟國控製區用來換外匯和套購物資。現在日本國內經濟吃緊,所以日本人的吃相越發難看。他們賣給香港民眾的大米,從最初的每斤17日元軍票生生漲到了每斤300日元軍票,全然不像是一國政府能幹出來的事,倒與那些剪徑劫道的毛賊別無二致。


    可以確認的是,雖然在香港本地港幣已經大幅度“貶值”,但是在日本人的勢力範圍之外,港幣的實際價值與戰前相差並不算太大,因此,繼續持有港幣遠比持有法幣來的靠譜……


    仔細讀完孫瑩發來的報告,張偉和周易對阮氏雪的發財計劃算是上了心。


    錢麽,誰也不會嫌多的!部隊天天花錢如流水一般,除去卡薩布蘭卡弄迴的那點資金,其他全靠趙誠自掏腰包在支持。周易和張偉都是要強的人,早就琢磨著要為師裏“創收”的事情了,阮氏雪剛一提到有弄錢的路子,哥倆跟打了雞血似的,眼睛睜的溜圓,恨不能馬上就帶隊伍去抄了日本間諜的窩,順帶那啥那啥。


    相對於兩個猴急發財的家夥,阮氏雪明顯沉穩的多。趙家人麽,不管是趙誠、於璐,亦或者娜塔莎和凱西婭,全都一個毛病,要麽不幹,要幹就要幹一票大的。


    日本人把搜刮到的港幣送來昆明,看似是為了換取外匯和硬通貨,歸根結底還是奔著物資去的。藥品、水銀、銅錠,大後方稀缺的東西他們都想要。既然這樣,不如讓他們先嚐嚐甜頭,等香港那邊的資金到位了,再來個一勺燴。


    問題在於,之前趙誠在重慶用假藥坑過日本人一迴,如果計劃不夠周密,怕是人家不會上當。阮氏雪惦記著肚子裏的孩子,不願意操心費神,把自己的一點意見說出來以後,便找了托辭迴屋休息去了,隻留下張偉和周易繼續琢磨各種細節問題。以往碰上這種事,一般都是趙誠拿主意,今天好容易有個展示身手的機會,哥倆是說什麽也不願意錯過這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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