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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傅, 麵好筋道,滷肉的醬香融入骨湯的鮮香裏, 兩相一衝,口味不鹹不淡剛剛好,我還可以再吃一碗嗎?」芍藥邊吃邊讚嘆。


    「行, 我再下一碗,你和杜鵑分著吃吧。」孩子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食量自然大, 多一碗少一碗的, 林淡都供得起。她轉過身繼續拉麵,小竹卻疑惑道:「掌櫃,您為什麽要把廚房搬出來?店門口人來人往的多不方便啊!」


    「正是為了圖方便,我才會搬出來。客人想吃什麽口味的麵,要多少分量, 進門的時候直接跟我說一聲就行,我立馬便做, 不需片刻功夫就能給客人端上桌。剛撈出鍋的麵是最好吃的,爽滑筋道, 根根分明, 慢上那麽一會兒就坨了,影響口感。中午炒菜,油煙大, 會嗆著客人, 我們屆時再搬迴去。」林淡對廚藝向來講究精益求精, 食客的感受是她最在乎的,自然是怎麽方便食客就怎麽安排。


    小竹等人連連點頭表示受教,卻聽門外傳來一道低沉的嗓音:「林淡,做你的食客大約是世上最幸福的事。」


    「您又來了。」林淡笑著搖頭,「您謬讚了,想吃什麽口味的麵,我給您做。」


    「我隨意,你看著煮吧。」湯九跨進門,小竹幾個連忙迎上去,幫他把桌椅擦幹淨。


    林淡知道湯九是個正宗的吃貨,什麽口味的吃食都能接受,便煮了一碗打滷麵送過去。招唿完第一位食客,她開始炒製臊子,先從滷汁罐裏撈出一塊煮得爛熟的五花肉,用菜刀切成細細的丁,放進另一口鍋裏,添了幹柴用大火爆香,然後陸續加入豆幹丁、筍丁、茭白丁等食材,匯入清水,熬出一鍋濃濃的汁。


    「好香,給我加一點這種臊子行嗎。」湯九眼巴巴地看著林淡。


    「當然可以,加一勺臊子多收一文錢。」林淡玩笑道。


    「多收五文錢也使得。」湯九深深看她一眼,末了把新加的臊子拌入麵條裏,吸了一大口,眼睛立刻就亮了。隻用一塊半斤重的滷肉,卻能把一大鍋素菜丁炒製出如此濃烈的肉香味,林淡的手藝實在是太好了些。


    林淡似乎看出了他的驚奇,解釋道:「天未亮便起床做工的人大多不富裕,逢年過節才能吃上一口肉。我這裏的滷肉麵賣四文錢一碗,有些人定然買不起,倒不如用這一塊滷肉做出一鍋帶肉味的半素臊子,讓大夥兒分著吃,既有了肉味,價錢還便宜。豆幹、筍丁、茭白,都是材質酥鬆的食物,易吸油吸汁,放在滷肉汁裏稍稍一煮,素菜也能做出葷菜的味,這就是調味法中的異味法。」


    湯九不知不覺便放下碗,聽得如癡如醉。


    當林淡大談美食經的時候,附近已有很多人循著氣味找過來。這麽濃的滷味,應該是哪家飯館在做早餐,準備往外賣。雖然大多數人都買不起滷肉,但跑去買一碗陽春麵也是可以的。能把滷肉做得如此香濃,這家飯館的廚子手藝定然不差。


    這樣想著,不少人便拐進了幽深的胡同裏,無需旁人指引,就精準地找到家鄉菜館的所在。哪怕有些人繞錯了路,也會很快繞迴來,店裏的食物香氣就是最好的招牌。


    不過片刻功夫,店門口就站滿了人,看見那口咕咚咕咚冒著熱氣的滷汁瓦罐,他們不由吞咽口水,感覺肚子裏的饞蟲開始造反。尤其湯九正唏哩唿嚕吃得痛快,滿頭的大漢和饜足的表情更加讓他們眼饞。


    「老闆,一碗麵賣多少錢?」一名壯漢吸溜著口水問道。


    「陽春麵一文錢,臊子麵兩文錢,加碼臊子麵三文錢,滷肉麵四文錢。我這裏還有白粥賣,一律兩文錢。」林淡徐徐說道。


    小竹幾個連忙跑出來,熱情招唿客人:「客官,想吃就裏麵請。」


    「臊子麵隻賣兩文錢,這種臊子?」壯漢指了指那口大鍋,眼睛亮晶晶的。鍋裏的滷肉已經完全熬化了,筍丁、豆幹丁、茭白丁則染上了滷肉的醬色,也吸飽了醬香和肉味,看上去與滷肉一般無二,吃起來也沒什麽差別,卻更多了滷肉沒有的鮮甜味道。


    那壯漢不明就裏,以為這鍋半素臊子是純滷肉臊子,故而表情驚異。要知道,像這樣的肉臊麵,大街上賣五文錢都不止。


    「沒錯,隻賣兩文,我這臊子是素菜做的,不拋費什麽。」林淡耐心解釋一句。


    「那給我來一碗!」壯漢不再猶豫,立刻走進店裏,心中竊喜道:管他素臊子還是葷臊子,隻要能吃出肉味就行。


    他似乎是一群人的頭領,他進來了,其餘人也都進來了,各自要了一碗臊子麵,口音都一樣,應該是從同一個地方來的。


    林淡溫聲道:「聽口音幾位大哥似乎是陝北人,這臊子我給你們調成陝北口味如何?」


    「臊子還能調口味?好好好,自然好!」一行人連忙點頭。


    林淡把一口鍋架在空置的爐灶上,倒上一些油,等油溫燒至七成熱便放辣椒麵爆成紅油待用。總共來了九位食客,她就舀了九勺臊子,與紅油匯在一起煸炒片刻,加入澱粉勾芡收濃,等湯汁沸騰了便放一些切得細細的酸白菜,與臊子一起煮。如此,原本的鹵香臊子就變成了一鍋紅彤彤的、熱辣辣的、酸鹹酸鹹的陝北臊子。


    臊子調好,麵條也煮熟了,林淡飛快撈上來分裝在九個碗裏,然後撒上薑末、蔥末、香菜末,讓小竹等人端走。


    幾名壯漢原本隻是抱著嚐鮮的態度來的,直到看見這碗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家鄉麵,才露出動容的神色。他們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開吃,剛嘬一口,眼中便有潮意閃過。麵條薄而筋道,臊子又酸又辣,十分夠味,吃進肚子裏熱乎乎的,那些闊別已久的鄉情、夜深人靜時想也不敢想的兒時迴憶,竟都齊齊在腦海中閃現,激起鄉愁的同時卻也消解了鄉愁。


    「真好吃,是我小時候吃過的那個味!」壯漢刨了幾口麵,再說話時嗓音有些沙啞。他的同鄉頻頻點頭,表情饜足。吃了這樣一碗家鄉麵,隻覺得渾身都充滿了力量,待會兒肯定能多搬一些貨,多賺幾個錢。


    「好吃,我明天還來。」麵沒吃完,壯漢就開始戀戀不捨地念叨,原本再清苦不過的生活,似乎也有了盼頭。


    「我也來。」眾人紛紛點頭響應。最是吃不膩的,唯有這家鄉菜。


    少頃,店門口又走來幾個人,個子有些矮小,口音也很濃,一般人很難聽懂他們在說些什麽。然而林淡走南闖北,見識廣博,自是交流無礙,把麵條與白粥的價格詳細說了一遍。


    幾人盯著滷汁瓦罐看了一會兒,終於抵擋不住誘惑走進來。


    「聽口音幾位大哥是百越人吧,我把臊子調成百越口味如何?」林淡禮貌詢問。


    幾人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卻也微微點頭。林淡舀出幾勺臊子,加入清水把味道沖淡,又入白糖調味,完了從灶台上取下一個小罐子,舀出幾勺黑乎乎的醬汁,往調好的臊子裏倒。一股難以言喻的腥臊味在空氣中蔓延,與滷汁臊子的醬香融合後卻變得格外鮮香,隱隱還有一股海水的味道。


    幾名男子半信半疑的表情立刻就被驚喜取代,嘰裏呱啦說了好大一通話,還頻頻豎起大拇指。


    林淡頷首道:「沒錯,這是沙蟹醬,我自己做的,幾位大哥嚐嚐正不正宗。」


    從西邊來的百越人尤其喜愛沙蟹醬,無論做葷菜還是素菜,都愛放一點沙蟹汁調味,煮麵的時候也喜歡用沙蟹醬、甜麵醬、豆瓣醬等物熬成臊子。林淡曾在西越待過幾月,做的是正宗的西越雜醬麵,風味腥中帶鮮,十分獨特。


    臊子調好,麵也裝碗,林淡舀一勺濃濃的奶湯澆淋下去,又灑了粉紅的蝦皮和翠綠的蔥花,賣相不要太好看。


    幾名男子壓根不用小竹幾個招唿,也不進去找座位,隻管站在門口看林淡煮麵,煮好立刻自己端走,飛快吃起來。吃來吃去,還是家鄉的味道最棒。


    香味還在發散,尋來的食客一批又一批,林淡會根據每位食客的要求來調整口味,蜀州人便加入花椒、豆瓣醬等物,調成麻辣味;湖湘人就調成香辣味;還有酸辣味、蔥香味等等,有那不愛喝湯的就做成幹拌麵、油潑麵,各種口味應有盡有。


    都說眾口難調,但到了她這裏,卻似乎並不是多麽困難的一件事。


    林淡租了一個小院落暫時居住,得空了就出去轉悠,一張稚嫩的臉蛋總是露出凝重的神色。這天,她走得比較遠,不知不覺竟上了官道,行至一座驛站。驛站裏有鼎沸人聲傳來,還有馬匹的嘶鳴,顯得非常熱鬧;驛站外設了一間草棚,一名老嫗正忙裏忙外地端盤子。


    也不知盤子裏裝了什麽東西,大老遠就能聞見一股濃鬱的香氣。林淡被香氣吸引,快步走過去,驛站裏的商客也都紛紛跑出來查看。


    「大娘,您這豆腐丸子真香啊,多少錢一碗?」一名行腳商大聲詢問。


    「兩個銅板一碗。」老嫗笑眯眯地答道。


    「得嘞,您給我來一碗。」行腳商立馬在草棚裏坐下,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油鍋。


    林淡走上前時豆腐丸子已經炸好了,正被老嫗撈出來放置在一旁控油,待油瀝幹便倒進另一口鍋裏,舀一瓢大骨湯繼續熬煮。湯汁的鮮甜綜合了油炸的焦香,煮沸後再撒一把蔥花,這道菜便成了。金黃焦脆的豆腐丸子在奶白濃鬱的湯汁裏翻滾,間或點綴著翠綠的蔥葉,煞是好看。豆香、骨香、蔥香與一點點的椒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十分奇妙的滋味。


    林淡快走兩步進入草棚,就見那行腳商已經等不及了,夾起一個滾燙的豆腐丸子放進嘴裏,一邊哈氣一邊咀嚼,末了豎起大拇指說道:「大娘,您的手藝簡直絕了!我走南闖北,從未吃過比這更好吃的豆腐丸子。」


    林淡當即要了一碗,吹涼後小小嚐了一口,臉上頓時露出驚嘆之色。咬破外層酥脆的焦皮後,裏層的豆腐非常軟嫩,還摻雜了一些肉沫與山藥泥,簡直是入口即化,美味無比。更妙的是,丸子的最裏層竟還有一個空腔,裏麵灌滿濃稠的湯汁,似是骨湯沿著縫隙滲入所致,又似肉沫和山藥泥加熱後分泌所致,捲入舌尖細細品嚐才知,那湯汁既有骨髓的鮮,也有肉沫的鹹,還有山藥泥的甜,各種滋味完美融合在一起,叫人慾罷不能。


    林淡吃得格外仔細,最後把湯汁也喝得一幹二淨,這才滿足無比地嘆了一口氣。那行腳商接連吃了三大碗,如今正叫第四碗,他的同伴也都被香味勾出來,把小小的草棚坐得滿滿當當。


    林淡吃完豆腐丸子便不走了,見食客越來越多就主動幫老嫗燒柴打水、端碗洗碗。老嫗推辭不過隻能隨她去,待到晚上收工便拿出二十個銅板要送給她當工錢。


    「大娘,我不要您的工錢,」林淡把銅板退迴去,誠懇道:「我可以每天都來幫您做工,隻求您教我做這道豆腐丸子。」


    「你想跟我學做菜?這有什麽……」老嫗話沒說完,一名年輕女子走進草棚,尖酸道:「哪兒來的野丫頭,竟想占我家的便宜。教會了你,我娘的買賣還做不做了?快點給我滾蛋,不然我拿掃帚打你!」邊說邊拉開櫃子,把老嫗辛苦掙來的銅板全揣進自己荷包,眼中滿是貪婪之色。


    「你不也是跟我學做菜來的嗎?我也沒說不教。」老嫗擰眉道。


    「我是你兒媳婦,自家人,她算什麽東西?」女子叉腰怒指林淡。


    林淡連忙解釋:「嬸嬸別惱,我每天來給您家做工,不拿錢,學會了這道菜我就走得遠遠的,絕不在此處開店。我家隻有我和我娘二人,勢單力薄,若哪天你們見我在這附近開店,要打要砸且隨你們。」


    女子早已聽出林淡是外地口音,想到她不拿工錢是個白得的勞力;又想到自家族人眾多、根深葉茂,不怕被一個外地小姑娘糊弄,於是便同意了,但臉色依舊不好,像是施捨一般。


    老嫗這才去拉林淡,將她送出草棚後悄悄塞給她一個荷包,低聲道:「好孩子,這是今天的工錢,你偷偷拿著別聲張。」


    林淡正想把荷包塞迴去,老嫗已急急忙忙走進草棚,裏麵很快傳來女子的叱罵,似是嫌老嫗今日賺的銅板比昨日少了。這哪裏是來學做菜的,竟是來當祖宗的。


    林淡搖搖頭,心裏很不是滋味。


    ---


    是夜,林淡依舊躲在後院練習刀功,傷痕累累的指尖接觸到食材或刀身後總會產生刺痛感,令她頻頻皺眉。切完一根胡瓜,她撿起厚薄不均、粗細不等的瓜絲看了看,終是無奈嘆息。


    「淡兒,」躲在角落觀察良久的齊氏慢慢走出來,柔聲道:「烹飪是一件快樂的事,別讓自己背上包袱。這菜咱們不切了,先歇一陣兒好不好?輸給嚴朗晴不怪你,誰還沒個發揮失常的時候。」


    林淡微微一愣就明白齊氏定然是想岔了,以為她輸給嚴朗晴便留下了心理陰影,從此無法再拿起菜刀。但林淡知道不是那麽一迴事,這刀功她還能再練起來,隻是需要時間而已。


    「娘,我沒事,您別擔心。」她並未過多解釋,而是堅定道,「總有一天我會把我們失去的一切都掙迴來。嚴家菜做不得了,我便學做別的菜,天下那麽大,總會有我們的容身之地。」


    「誒,好好好,你能想通便好。別切菜了,快去睡吧。」齊氏摸摸女兒的腦袋,麵露欣慰。女兒最近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卻也越來越堅強果敢,仿佛風吹雨打都不怕一般。


    「好,您也早點休息。」林淡把齊氏送迴房,自己卻站在廊下許久未動。在這淒清的夜晚,她不自覺便陷入了迴憶,但這迴憶卻不屬於她,而是來自於那個不知去了何處的「林淡」。


    對方留下了濃得化不開的遺憾和不甘,卻也留下了一份深藏於心的情感。她原本是一個嬌嬌俏俏的小姑娘,愛玩愛鬧,卻絕不愛煙燻火燎。林寶田幾次讓她學廚,都被她哭著喊著拒絕了。卻有一日,她無意衝撞了侯府裏的大小姐,差點被打板子,是偶然路過的小侯爺救了她。小侯爺溫柔的笑容從此成為她的執念。


    她問小侯爺你喜歡什麽,小侯爺玩笑道:「我愛吃。」於是第二天她便脫掉漂亮的衣裳,穿上灰撲撲的圍裙,走進廚房,一學就是七年。她從來不愛下廚,她隻是為了讓小侯爺多看自己一眼而已。


    林淡無法認同她的做法,把自己的人生寄托在另一個人身上,這是最可悲的。若是那人離開或厭棄,留給你的隻有腳下的萬丈深淵。


    林淡如今要做的就是走出一條自己的路,摔了也好,傷了也罷,便是爬,也總有一日能爬到終點。原主是個廚子,那她就繼續做廚子,天下美味無窮無盡,不愁沒地方學,也不愁無師可拜。


    ---


    從這天起,林淡便跟著老嫗學做豆腐丸子。老嫗有三個兒子,大兒子遊手好閑,二兒子幼時便得病死了,三兒子是老來子,如今才滿七歲,還是嗷嗷待哺的年紀。為了養活兩個兒子,老嫗起早貪黑賣豆腐丸子,委實過得辛苦。好在她手藝絕佳,倒也不用為生計發愁。


    大兒媳說是要跟老嫗學廚,卻總愛偷懶耍滑,於是店裏的髒活累活全都歸了林淡。早起煮豆子、剝豆皮、點豆腐,都是她在幹,來迴還得擔一百多斤水,差點把她的腰給壓彎。但她從來沒抱怨過一句,隻要能學到東西,再苦再累也不怕。


    林淡被這一句話驚醒,抬頭看去才發現對方是一名穿著錦衣華服的少年。他身材纖瘦,皮膚白皙,眉眼俊秀,若是不開口說話,看上去竟似一個小姑娘。他也與林淡一樣,手裏拿著一柄湯勺正在品嚐菜餚,眉頭微微皺著,神情顯得很嚴肅。


    「的確欠了一些火候。」又有一人徐徐說道。


    林淡轉頭去看,發現這次說話的人是一位鬍鬚花白的老者。眼下他正不斷咂摸著嘴唇,似乎在辨別湯汁的餘味。


    林淡很快移開視線朝周圍看去,哪怕心裏什麽都不明白,麵上卻沒表露出絲毫慌亂。她仿佛已經習慣了處理這種突發狀況。


    「什麽叫欠了一些火候?我看都差不多嘛,沒啥區別。」這次說話的人是一名長相威嚴的中年男子,身上穿著一襲繡滿祥雲和藍麒麟的袍服,身份地位似乎不低,因為他話音剛落,站在四周的人便開始點頭附和,臉上的笑容略帶諂媚。


    但林淡並未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而是轉過頭朝一旁看去。在離她七八米遠的地方站著一名小姑娘,隻十三四歲年紀,身前同樣擺著一張方桌,桌上同樣放著一盤菜,單看色、香、味,與林淡眼皮子底下這盤幾無差別。


    綜合了環境、人物、對話信息等情況,林淡很快得出結論——自己似乎正在與某人比拚廚藝。


    那小姑娘聽了少年和白鬍子老翁的話,麵上露出一些笑容,又見中年男子並不支持自己,眉毛立刻擰了起來,顯得有些倔強:「還請侯爺再仔細嚐嚐。」


    侯爺?正竭力搜集信息的林淡快速看了中年男子一眼。


    中年男子正準備說話,俊秀少年已不耐煩地道,「菜餚是好是壞你自己都品不出來嗎,那還做什麽庖廚?」這話顯然是對林淡說的,因為他黑白分明的雙目正直勾勾地盯著林淡。小姑娘這才高興了,低下頭,抿著唇,羞澀一笑。


    之前的林淡已經嚐了一口自己做的菜,卻並未服輸,說「不服輸」也不貼切,應該說她根本嚐不出自己的菜餚差在哪裏,欠缺了什麽味道,而認為她已經輸了的少年對此很是不滿。


    既已弄清楚狀況,林淡也就不必以不變應萬變,她要按照正常人的反應把這齣戲演完,於是把勺裏的湯含進口中默默品評一番,又走到那憤憤不平的小姑娘身邊,舀她盤子裏的湯汁。


    這兩盤菜均為蟹黃雞蓉菜心,看上去隻是幾片煮熟的白菜葉子,要想做好卻頗費功力。廚藝一道正是如此,越簡單的菜色做起來反而越難。


    林淡原本隻想隨便吃兩口便主動認輸,這樣才能讓自己盡快脫身,然後找個地方安安靜靜消化這突如其來的狀況。但真正品嚐到兩盤菜的時候,她的味蕾和大腦竟自動給出了判斷。她這才驚異地發現,自己的味覺似乎比尋常人靈敏很多,一點微小的差別都能被她的舌尖放大數倍,而這恰恰是之前的林淡最欠缺的。


    「我輸了。」放下湯勺後,她真心實意地說道,「我的菜心略有些發苦。」這種苦味一般人根本嚐不出來,隻有味覺極其靈敏的老饕才能分辨。


    白鬍子老翁深深看她一眼,提點道,「這就對了,你勾芡的時候沒等菜心完全熟透,這使得澱粉的加熱時間被過度延長,容易焦糊發苦,口感也不爽滑。而蟹黃雞蓉菜心的精髓恰在兩個詞,一是鮮甜,二是爽滑。你這道菜看著像模像樣,卻到底差了幾分滋味。」


    林淡點點頭,再次說道:「我輸了。」


    見她神情坦蕩安然,並無一敗塗地後的怨憤,白鬍子老翁這才微微點了一下頭。中年男子慨然長嘆,麵露不忍,隱在人後的一名婦女則捂著胸口倒下去,嚇了眾人一跳。


    「不好,齊氏暈倒了!林淡快來看看你娘!」立刻便有兩名女子把婦女攙扶起來,並連連朝林淡招手。


    迅速從話語中搜集到信息來補充自己身份的林淡毫不猶豫地奔過去,高聲道:「煩請各位幫忙尋一位大夫,我先送我娘迴去。」話落自然而然地接替了其中一名女子去攙扶婦女。空出手來的女子絲毫未曾發覺異常,急急忙忙在前引路,很快就把林淡帶迴了她自己的家。


    好一番忙亂後大夫終於來了,說婦女沒甚大病,不過憂思過度導致的暈厥,喝點安神的湯藥也就好了。


    林淡接過藥方後摘下頭上的一根銀簪算做診費。她不知道婦女把錢財存放在哪裏,就算知道那錢匣也肯定上了鎖,如今婦女正暈著,沒法問她拿鑰匙,隻能如此。


    大夫用憐憫的目光看了她一眼,溫聲道:「診費侯爺已經出了,簪子你自己收著吧。這藥方你交給我,我讓侯府裏的小廝幫你去抓,你娘正暈著,離不得人。唉……」


    看著一邊搖頭嘆息一邊慢慢走遠的大夫,林淡意識到先前那場廚藝比試似乎對自己很重要,否則大家不會對她抱有如此大的同情,而她的母親也不會在她認輸之後暈倒。但敗了就是敗了,這是無法否認的事實,所以林淡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完全沒有懊悔的情緒。


    見婦女滿臉都是冷汗,她端起銅盆去外麵打水,卻見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年走進來,小聲道:「林淡,藥我已經幫你抓來了,一包藥和三碗水,大火煮沸再用小火熬成一碗,剩下的藥渣別丟了,還能再熬兩劑,一天三劑,連喝七天也就差不多了。」


    林淡連忙道謝,送走對方後便去廚房熬藥,無論是劈柴燒灶還是提桶打水,這副身體都能下意識地完成。湯藥已經煮沸,正咕咚咕咚冒著氣泡,林淡撤掉一些幹柴,改用小火慢熬,然後搬來一張小凳子,坐在灶膛邊整理記憶。


    她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做,於是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她父親是永定侯府的大廚林寶田。由於永定侯是個老饕,對吃食方麵特別講究,所以烹飪技藝非凡的林寶田很得對方看重,甚至連行軍打仗都要把他一塊兒帶去,其地位可見一斑。也因此,林淡和齊氏在侯府裏的日子非常好過,不但有獨門獨院可供居住,還有丫鬟小廝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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