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裏檢察院的人走後,薛鳳嬌坐在原處很久很久後,都沒法平複心緒,她覺得她快要瘋了。

    他們說什麽明富青涉嫌賄賂官員之類的話,請求她配合什麽的,她不管,可他們竟然說……他在外邊有親生女。

    她腦袋沉甸甸的,又好像剛剛經受了一場血雨腥風般的快要炸開了,太陽穴處猛烈的跳動,牽痛了腦神經,她脊梁柱是僵直的,可又涼颼颼汗津津的,像是每次發燒發病前的征兆般,難受的緊。

    她試著扯開嘴角要哭兩聲,可一聲聲的,都是嘶啞的哀嚎,在空蕩蕩的客廳裏特別的瘮人。

    原來她是連哭都哭不出來的,眼睛發澀發酸,眼淚卻像是幹涸了般的一滴都沒。

    真悲哀,真悲哀。

    她所有的自尊在那一刻被打破的時候,首先想到的是打他電話去質問,去咒罵,去——

    可踉蹌著起身,摔倒在座機旁邊的時候,悲哀的想:就算是把他拆了骨吸幹血,她還能如何?

    這麽多年來,她知道自己是怎麽走過來的,全心全意守在一個男人身邊,從豆蔻年華到人到中年,他們窮的時候,他創業失敗,負債累累,甚至連鍋都揭不開,她那麽要強的一個女人,拉下臉,去菜市場撿人家不要的菜葉子,那時候,她問自己,要臉還是要命,當然就選擇要命了。

    可就算是這樣走過來的糟糠夫妻,都能走到這一步,那她對他,還能有什麽可以信任的?

    接近中午的時候,薛鳳嬌心緒才算平靜了點,她打電話給跟他很久的一個司機,叫他過來一趟。

    然後報了地址,叫司機送她過去,司機一下子緊張起來,可又不能不送她過去,一路上他心裏忐忑不安的,手心裏也全是汗水,就怕待會鬧出了什麽事情,老板的老婆,別看平日裏不怎麽管事,可他都清楚的緊,她還是蠻厲害的,而現在,一出手就叫人這麽大跌眼鏡,真是一針見血——可惜他來之前半點都沒預料到老板娘是要去那裏,這時候也沒法跟老板聯係一下。

    司機邊開車,餘光裏邊小心的觀察她臉色——好像是和平時一樣,又好像是有那麽點不同,難道她去那邊,是有其他事情,而不是發現老板在外邊那個?

    司機也打不定注意了,又不敢開口說什麽,生怕觸及到不該說的話。

    這時候薛鳳嬌開口了,她淡淡的說:“李師傅,好好開車,你走神了。”

    “哦哦,好。”

    李師傅心跳慢了一拍,趕緊應承著。

    其實他年紀已經四十好幾了,比老板小那麽一兩歲,和老板娘應該是同齡,早年開車是因為當兵出生,在部隊裏學的就是開車,不過他家境也不好,退伍時候也沒啥關係進什麽機關單位,後來就隻能跑出租了——跑出租也沒掙下啥錢,因為每天就要給出租車公司一百多租賃費用,剩下的錢到自己這裏就沒多少了。

    其實他和老板、老板娘以前都是認識的,他們窮的時候,他還和他們是住過一個出租大院——那會兒,他是開黑車的,那是開出租掙了點錢後,買了個二手車,趁淩晨和晚上交警管理不嚴的時候,就去火車站啊地鐵口啊之類,人群密集地拉人開車。

    那會兒老板和老板娘特別恩愛,他也間接的聽說過老板娘家裏有些權勢,所以跟老板的時候,費了很大一番周折。

    他還記得,老板娘第一個孩子沒得時候——他因為開黑車,所以白天就是在家睡覺養身體,有天天氣特別冷,他在被窩裏睡的暖烘烘的,就聽見門被拍的劈裏啪啦的響,差點把他家門給掀了,他還當是什麽賴皮流氓的,還迷糊的想著自己也沒在外邊欠錢什麽的呀,反正後來出了門就見上二樓的樓梯上一大灘的血,怪嚇人的,饒是他這種常年開車的人,也不是沒見過大街上出了事故後的那種情景,可是那時候就有點嚇暈了,後知後覺的才看見老板娘癱倒在一邊,身下也是血,一個院子裏的人叫喳喳的,說是李師傅,你快送她去醫院啊什麽的……

    那件事在他心裏留下的印象特別的深刻,因為後來老板娘出院後,出租院裏就來了一大波人,都是那種一看就是典型都市人的打扮,院子外也是停著不少好車,他那會正在吃午飯,吸溜著麵條就見一波人去了二樓——那是老板娘的房間啊。

    後來一波人就走了,而且帶走了老板娘,然後他洗完碗就見老板站在大門口,他一向木訥,就過去拍拍他肩膀迴去繼續睡覺了,晚上出工的時候,見門口還站著人——竟然還是老板。

    他好像維持那個姿勢,站了很久的樣子。

    ……

    老板很是沉默了一段時間,直到有一天老板娘迴來了,反正也不知道她是怎麽說服家裏人,又迴來的,那兩人每天又手牽手的恩愛起來了。

    老板發家後,找到他說覺得他可靠,公司剛起家,也需要他這樣的實誠人,他就來給他開車了,一直到現在。

    對於老板在外邊做的那碼子事情,他實在不

    想置於評判,因為老板找到他那會,他的黑車剛被交警給拿下,還要罰款多少多少,他沒多少認識的人,對於別人來說,可能是一件小事情,對他來說,雖然不至於是滅頂之災,可也夠嗆了;所以老板對他而言,那會兒是雪中送炭,而且這麽多年來,他對他一直挺好的,尤其是工資福利上。

    “老李,這麽多年來,我們家富青對你怎麽樣?”

    薛鳳嬌突然開口,唇角還帶著笑意,眼神卻是一直直視著看著擋風玻璃外,其實李師傅要是仔細點,就能發現她眼睛聚焦都是虛虛的,笑容也是僵僵的掛在臉上。

    他忙說好,要不是老板,他不會那麽快存夠娶老婆錢,後來老婆生養的時候,老板又另外給了他一筆錢,說是給他老婆多補充營養,而且孩子越來越大,老板還指點他早點買房,當然了房子還是老板公司開發出來的小區,因為是集資的房子,先開始的十萬塊他雖然隻湊夠七八萬,老板也叫他別急,慢慢給;現在他雖然不是那種大富大貴,可家庭和樂美滿,孩子也爭氣,明年就大學畢業了,反正就是自從跟了老板幹後,凡事都順利起來了。

    李師傅說的挺激動的,薛鳳嬌就是一直淡淡的笑著,好像挺安慰的樣子,李師傅說完後,見薛鳳嬌沒搭話,就有點訕訕的了,然後他就見薛鳳嬌笑著笑著就哭了……

    見過薛鳳嬌的,都說她那個人雖然見了人就是笑吟吟的,可身上又不知道怎麽的,有股子清冷的勁頭,跟誰都是看著挺親切,其實挺疏離的,所以公司上下的人,也都對她是敬而遠之,包括李師傅。

    所以這時候見薛鳳嬌突然哭了,他就有些慌了。

    他也不會說啥好聽的話,就是一直說:老板娘你咋啦什麽的。

    薛鳳嬌擦了擦眼淚,不哭了,可是說話聲音還帶著顫音,她說:“李師傅,我真羨慕你。”

    李師傅挺不解的,又有點自豪感,可說話意思還是一直說這都是托了老板的福,才有今天什麽的。

    薛鳳嬌冷笑一聲,說:“你不用一直謝他,這都是你該得的。好人有好報,這話什麽時候都不過時。”

    然後又說:“要不是當年李師傅你把我送去醫院,及時保住我性命,我薛鳳嬌恐怕早就……”

    李師傅趕緊推托了幾句,後知後覺的明白了,自己一直謝的人該是薛鳳嬌?

    雖然吧,他是開車送她去了醫院,以至於那輛黑車叫交警給牽掛上了,可這麽些年來,他在公司上班啥的

    ,從來沒覺得自己救過老板娘的命就該得意之類的,那不是應該的嗎?李師傅就覺得遠親不如近鄰,而且那種事,誰看見不會幫一把?

    “富青當年賺了第一桶金,後來的事業就一直做的不錯,我想著,你救過我,而且為人那麽好,好人就該有好報,我們境況好點了,就該報恩去,小慧生孩子的時候,我特意聯係了認識的婦產醫生,叫他們好好幫襯著……那孩子真好,一看到她,我就……我就想起了我那個失掉的孩子,要是她……還在,現下還比你孩子大點……”

    薛鳳嬌忍著酸心,緩緩說著,李師傅也想起了他孩子好幾次跟他說過,老板娘每次見了她都特別的好,還問她學業呀、同學們交往的好不好,甚至還給她買過幾次衣裳。

    “要是我們一直有個孩子,現下我也不會到了這種地步,李師傅,你說,我這麽半輩子的,跟著他,盡圖了些甚?不就是家庭和樂,夫妻美滿嗎?我年輕的時候糊塗,覺得愛啊情啊,才是最重要的,為此就是和家裏鬧的親生父母都不待見自己了,還是要跟著他,現在想想,真是蠢,這麽些年了,我們窮的時候,親戚冷眼相待,富了,他們就是巴結討好,沒一個是真心對待我的,我爸媽前幾年一去世,我就覺得這世界上,再沒掏心掏肺對自己好的人了;那麽大個房子裏,富青他也總是說忙,總是不迴去,我一個人呀,心裏都快要長草了,我就絞盡腦汁的想著,怎麽去養個孩子,可,可……”

    她捂著眼睛,猛地說不下去了,而李師傅,此時肩背都是僵硬的,他聽她說了那麽多,眼前一直是那年冬天,老板娘嬌弱的癱在樓梯口的樣子,還有她身下那麽一灘血,也不知道為什麽,腦門裏猛地就是熱血在往迴衝。

    他有種莫名的衝動,去告訴她一切真相,告訴她老板在外邊養人了,還生了一閨女,還給了他一筆封口費,還……其實老板那事,一直叫他麵對老板娘的時候都是滿心愧疚,他一直受良心的譴責。

    因為他見過他們好的時候,見過他們窮的時候,那麽恩愛;可人心怎麽就那麽賤,不過是因為老板娘沒法生娃了,老板就去找情人,就把老板娘當初為他付出的那些都忘記了?

    他想說明富青真特麽混蛋,真特麽無恥,他恨不得代她揍夠他,叫他永遠見不上他的小情人!

    “李師傅,這些年他做的那些事,你都告訴我吧,我都這個年紀了,該是醒醒了。”

    薛鳳嬌說。

    此時車子已經停靠下來了,對麵就是傳

    說中的明富青小情人的住址,她看著那裏的庭院,大門,心髒就跟被人揪了一把的痛,做了半輩夫妻,她本該是最了解他的那個人,結果事實卻這麽殘忍。

    “好。”

    李師傅說。

    作者有話要說:親們忍忍這隻是個過渡是想讓薛鳳嬌揭發明富青推動案件發展的很快就結案了男女主又要糾結一下了不過不會大虐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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