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未晞道:“就前幾日,邯親王見了我娘親一麵,目瞪口呆中喊我娘親。我娘親現在的名字叫伊水湄嘛!他當時喊了‘梅梅’,我們都以為他是喊娘親‘湄湄’呢!因為之前並不知道娘親的身世,所以,娘親當時還以為邯親王為老不尊呢!”


    邯親王妃突然哈哈大笑,笑著笑著,眼角就滾出淚珠來。


    陸未晞連忙起身為她擦拭,“您可別這樣!我這好不容易把您的眼睛治成這樣了,您這一哭,可就又迴去了。”


    “是啊,主子!”花萼也上前解勸,“不為別的,就是為了郡主這些年吃的苦,您也得趕緊好起來啊!郡主這些年沒有個娘家支撐,真是過得太艱難了。”


    “我沒有傷心!”邯親王妃擺擺手,“我這是笑出來的眼淚!你們放心吧!孰輕孰重,我自是分得清楚。等眼睛好了,我立馬迴京。早知道婉婉還活著,我是如何都不會避出來的。沒想到那對母女居然這般的喪心病狂,最可氣的居然針對的就是我的婉婉。”


    陸未晞道:“都說您和老爺子是伉儷情深,依我之見倒是怨念至深。所以,我就想知道,那母女倆是哪裏來的?”


    花萼走上前來,“姑娘,王妃該歇息了。”


    陸未晞衝著她笑笑,“花萼姑姑,你是擔心王妃受不得刺激嗎?這樣的話,前幾天我也是不敢問的。但現在無礙了!”


    邯親王妃衝著花萼的方向擺了擺手,“都過去這麽多年了,我還有什麽看不開的?其實剛剛丫頭說到米氏的時候,已經提到了。無非就是孝道嘛!”


    “老王妃的傑作?”陸未晞手肘一滑,頭差點兒磕在炕沿上。“王妃您貴為京城雙璧,又是出身於武將汝家,怎麽還是遭了婆婆嫌棄嗎?按理說,汝氏的門第配邯親王府不比那忠勇伯府強上百倍?忠勇伯府也就是出了個劉貴妃,不然算什麽權貴?”


    邯親王妃苦笑,“我沒能為老傅家生下兒子啊!而且,你娘親那會兒還跟正常孩子不一樣。男人嘛,哪有不重子嗣的?而且,我自打生了婉婉之後,就沒打算再生。”


    “嗯?”陸未晞有些難以置信的看過去。不是不能生,而是不想生,這還真是個性啊!“您是怕再生出一個跟娘親一樣的孩子?”


    邯親王妃道:“那隻是一方麵的原因。另一方麵則是,我怕生出了健康的孩子,就會忽略婉婉。人心都是偏的,我不能保證自己的心不偏。婉婉本就生來跟別的孩子不一樣,說到底,是我沒有把她生好。若是再養不好,那我隻怕是會愧疚一輩子。”


    陸未晞就被她這說法驚得久久不語。


    世間母親對孩子的愛,這算是最至上的一種了吧!


    隻是,她卻覺得這愛偏激了些。


    “您年輕的時候,太倔了!”


    “哦?你對我的做法不讚同?”


    陸未晞點頭,“是的啊!您隻考慮了您的感受,可有考慮過老爺子的感受?邯親王府那麽大的家業總得有人來支撐和繼承啊!娘親那時候既然是有不足的,您豈不是更應該生一個弟弟或者妹妹來照顧娘親?不然,等你們百年之後,娘親該有誰來護?”


    “自然是她的子女了!”邯親王妃這話說的很沒底氣,然後又補了一句,“你現在不就把你娘親保護的很好?”


    陸未晞輕輕歎氣,“好吧!您還真跟我幹娘很像,都是強勢的女人。如此說來,倒也不是老爺子背叛了您,是他礙於孝道不得不聽老王妃的話吧?”


    邯親王妃默了默,然後長長的歎了口氣,才道:“我當時買通了太醫,說我不能再生。以為那樣就會絕了他要孩子的念頭。他卻魔怔了般,遍訪名醫,甚至滿大慶的去尋找你師父趙雲鶴。我當時對於他那麽執著的想要一個孩子,逼著我喝很苦的藥,是深惡痛絕的。”


    陸未晞簡直是無語問蒼天了,“您可真別扭!都那樣子了,您還不肯道出實情嗎?”


    邯親王妃又扭頭去看窗戶,“誰說不是呢?別扭的要死!而且還逆反的要死!老王妃磋磨我,他還這樣子逼迫我,越是這樣,我就越是不想要孩子。認定,一旦再生了孩子,婉婉隻怕在那個家裏就再也沒有地位了。”


    “別告訴我劉側妃是您做主給納進門的啊!”陸未晞聽她那意思,隻怕這種可能是極大的。


    邯親王妃道:“不是!但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老王妃相中了那劉氏好生養,我也就默許了人進門。當時賭氣想著,不是想要兒子嘛,盡管找別人生去。”


    “您可真大度!”陸未晞不無嘲諷的說。


    “是!大度是要付出代價的!所以,你記著了,以後你嫁人了,千萬別大度。他若隻有你一個女人,你就對他死心塌地。他若敢三妻四妾,你就直接和離走人。你這倔強的性格跟我很像,所以,我的痛,你就沒必要再經曆了。”


    “我幹娘也是這麽教導我的!你這不會是自己裝了迴大度,到頭來卻怨恨上老爺子了吧?”


    兩人這麽老死不相往來的處著,看來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啊!


    花萼掌燈進來,並為兩人各奉上了茶水。


    陸未晞從凳子上移身,爬到了炕上,坐到了炕桌的另一邊。


    她可真不喜歡爬炕,那會讓她想到自己午後某段不光彩的事跡,真真是丟死人了。


    但邯親王妃的故事太吸引人了,以至於將她鬱結的心情都衝淡了不少。


    “直到傅婷出生後,傅渝絕了要子嗣的念頭,我才終於明白了他非得再生一個孩子的想法。”邯親王妃呷了口茶。


    陸未晞卻隻是撫弄著茶杯,“按理說,傅婷也是女孩兒,他真要是在乎子嗣,應該會繼續追生兒子才是。”


    邯親王妃歎氣,“原來,他那麽魔怔的想再要一個孩子,卻是為了婉婉。就如你剛才提到的理由,他想給婉婉生個伴兒,以便我們百年之後,能有人繼續護著婉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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