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劼踉蹌著往屋裏走,眼神茫然而呆滯。


    如同喝醉了酒般掙紮著到了內室,卻突然有個歎息聲響起,鄭劼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坐在窗台上的香霧就又歎了一口氣,“鄭劼,你這人有個致命的弱點,你知不知道?”


    鄭劼還是不看她。


    香霧又道:“就是,你這人很多時候說話能毒死人。真的!難聽的要死!就像剛剛你對陸姑娘說的話,少說一個字,你會死啊?”


    鄭劼這才空洞的掃了一眼過來,“我哪句話說錯了?”


    香霧道:“你重複了的那句啊!你說你加個‘吧’字做什麽呀?我聽著都覺得,你想娶人家的心非常的勉強。”


    “怎麽會?”鄭劼眨巴了下眼睛,重新恢複了清明,“我那是商議的語氣啊!”


    香霧撫額,“若是想商議人家不該說:陸姑娘,我娶你做正妻,好不好?”


    “有區別嗎?”鄭劼覺得不可思議,“她會在意這樣的細節?”


    “切!”香霧翻了個白眼,“區別大了!你以為女人跟你們男人似的都是粗線條的?”


    鄭劼打量了她一眼,“你就粗!”


    香霧跳下窗台,“看吧!你對我說話,就是這樣的毒人。簡直了!我是女人中的男人,這你不早就知道了。算了!就當我好心喂了狗了吧!你們都鬧翻了,我還需要去替你看著她嗎?”


    鄭劼卻是眉頭糾結在一起,“你的意思是,她不是真的想跟我兩清了,而隻是因為我說話難聽生氣了?”


    若真是這樣,他覺得自己可以重新活過來了。


    “誰知道呢!”香霧嘿嘿笑了兩聲,“其實吧,像王爺這樣子冷麵,冷心,冷情,冷語的人,實在不是什麽良配。我這整日裏在陸姑娘身邊轉悠,可是發現想娶她做正妻的人不少,而且似乎也都不錯。魯國公就不必說了,一雙桃花眼見了陸姑娘立馬就變成了星星眼。還有她那個狀元之才的表哥,滿腹的算計。最關鍵的一個就是那個成光了,真要到了戰場上,恐怕會是下一個戰神呢!那南狐大人將人收在身邊,隻怕就是當女婿來培養的呢!”


    香霧每說一句,鄭劼的臉就暗沉一分。說到最後,某人的臉就已經沒法看了。


    “滾!滾迴北疆去!”


    “你這是遷怒!控製情緒!控製情緒!”香霧還是一臉的嬉皮,突然“呀”的大叫了一聲,然後人哧溜一下沒了蹤影。


    鄭劼滿腹的怒氣沒處發泄,剛抄起個花瓶,窗子上又倒下個人頭來,“你雖與南狐大人齊名,但是卻根本沒有人家南狐大人籠絡女人的本事呢!”


    鄭劼手裏的花瓶就朝著窗子砸去。


    “哎呦!我的娘矣!”香霧抄手就將花瓶撈住了,小聲的咕噥,“暴殄天物!上千兩銀子啊!”


    鄭劼收迴視線,卻突然覺得屋子裏的氛圍不對,猛的扭頭看向門口,就看到了陸未晞紅著眼睛和鼻頭站在那裏,活脫脫一隻小白兔。讓人想立即抱在懷裏,好好的順一下她的毛。


    鄭劼錯愕的沒有移動身體,心裏卻將香霧罵了個狗血淋頭。


    他還以為香霧瞬間躲走是畏於他的威勢,卻原來,她是最先看到了陸未晞去而複返。


    可惡的,居然沒有給他半點兒提示。


    他都做了什麽?扔花瓶的時候她可看見了?


    陸未晞貝齒咬唇,然後讚歎了一句,“王爺,剛剛扔花瓶的動作挺瀟灑的!”


    鄭劼不顧她的調侃,隻覺得“王爺”二字分外的刺耳。竟然有些懷念她剛剛對他又推又踩的樣子。


    至少那是有情緒反應啊!


    對啊!他突然想過來了,她敢對著他表達憤怒,不正說明沒把他當王爺看待嗎?


    她會當著馮馳那樣嗎?還有那個徐書澤和成光,應該都不會吧!她隻會在他們麵前維持著端莊的形象。


    這麽想著,她對他還是特殊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來。


    他抬腳朝著她走過來,嘴唇抿了又抿。讓他說出收迴剛才的話的話,卻又是不可能的。


    陸未晞的視線也正落在他的腳上。


    他沒有穿鞋,白色的鬆江布的襪子上,有著清晰的汙漬,是她剛剛的腳印吧!


    心裏暗惱,情緒怎麽就失控了呢?


    原來,他剛剛為了堵她,是連鞋子都沒穿啊!


    “那個,我迴來是還有一個問題沒弄清楚!”


    鄭劼已經挪到了距她兩米的地方,方才站住腳,歎了口氣道:“鄭煥是鄭煥,我是我,你不用把她看成我妹妹。”


    “啊?”陸未晞有些反應不過來。搞不懂自己一向聰慧的腦子怎麽突然間就糊塗了呢!


    鄭劼繼續道:“我十三歲那年,好友在我生辰的時候送了一刀澄心紙。我很是喜歡,將其放在我的枕頭邊。鄭煥那年六七歲吧!她趁我外出的時候,將紙偷走了。她若喜歡,用來練字作畫也就罷了。她卻惡劣的讓丫鬟將那些紙全部散在了泥水裏,還在上麵踩來踩去。那天電閃雷鳴,我很希望一道閃電下來能將她劈死。可惜,老天不長眼,你說是不是?”


    陸未晞愣了愣,“呃!你曾經肯定很疼她,愛之深才會責之切嘛!”


    鄭劼眼眸閃了閃,很想問問,她對他是不是也是愛之深才會責之切呢?


    但想到剛剛香霧說他毒舌,便又將話強行咽了下去。


    “坐下喝杯茶吧!”


    陸未晞一下子後退了一步,“不喝!我就想問問,當日我爹跟榮婷郡主大婚的時候,有人用梨核擊中了射向我的箭,那人是不是你?”


    “是!”幹淨利落的一個字。


    “真是你啊!”陸未晞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怎麽?覺得跟我的賬算不清了?”鄭劼的心情莫名的愉悅了起來。


    “誰說的?”陸未晞心裏咚的一下,“你欠我三十六筐梨,先把這賬結了。”


    一條命,兩條命,三條命,光救命之恩她就欠了他三條。


    京兆府的大堂上,昨日的酒樓裏,解圍就兩次。


    都說欠債還錢,的確是容易還清的,無非就是銀子嘛!


    可這欠他的,又該拿什麽還?


    她能拿銀子來衡量嗎?


    真是恩恩相報何時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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