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走,我送你出去,”顧靖跟著劉曉雯往大門走去。


    “那,明日我們去哪玩呢?”


    “那個,明日我沒空出去……”


    “什麽!”劉曉雯停了下來,睜大了眼睛不大相信地看著顧靖,“你明日要去幹嘛?”


    “我這幾日不是總和你出去嗎,到現在先生留給我的書我還沒背完,再過兩日先生就要檢查了,我若是背不出,怕是不止被娘一個人揍了,”顧靖苦著臉說到。


    “這樣啊,你背書可真差,我一會兒就能背完了。算了,那我明日自己去玩好了,”說完,劉曉雯對他擺擺手,抬腳走出了顧府。


    “什麽啊,都沒見過你背書,真是大言不慚,”顧靖看著她走遠,嘴裏嘟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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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府


    沿著抄手遊廊經過東西廂南邊的垂花門進到後院,劉薇琳正在此處的小亭子裏陪著何氏喝茶吃果子。


    明明隻是個八歲的女童,但不管是她溫壺、入茶、洗茶的動作都極其優雅,一股大家之氣凜然而生,拂去茶末兒接著封壺分茶,她先將茶倒好才規矩地奉給何氏,“娘,你嚐嚐看。”


    “嗯,”何氏接過輕嗅了幾下,問道:“真香,怕是這揚州也就隻你有這茶藝了,這是什麽茶?”


    “娘過獎了,茶香是因為舅舅寄來的茶好,這是華頂雲霧,湯色嫩黃清澈,香清而味帶甘甜,是難得的好茶。”


    “原來是華頂雲霧啊,我多年沒喝過了竟然嚐不出了,以前未出嫁時,在家裏會時常與姐妹們品茶,”何氏摸了摸女兒的發頂,開始迴憶以前閨中的日子。


    劉薇琳笑了笑,“娘若想喝,可以與女兒說啊,”話畢,又開始加水泡茶,“待會兒,妹妹大概就要迴來了,待這熱茶納涼,不燙嘴了,她好能喝。”


    “哎,雯兒那皮猴要是有你一半乖巧、省心就好了,你看看她上迴還和韓員外的兒子打了一架,自己沒傷著,但差點把別人打破相了,”何氏嘴上抱怨著小女兒,但事實上嘴角卻帶著笑。


    “妹妹隻是比較活潑而已,但這樣並沒什麽不好,你看現在她在外頭,哪家的小孩不是對她‘俯首稱臣’,”劉薇琳笑得眼都彎成月牙了,沒想到重生一次她才發現自己妹妹小時候不是一般的厲害,在外頭基本是沒哪個小孩敢招惹她。有一迴,她與貼身丫鬟紫華出府買書,巧合下遇見了幾個孩子,他們一見到自己,先是愣了半會兒,後又恭恭敬敬地叫‘老大’。


    那時她就知道他們大概把她認成劉曉雯了,沒想到有一日,自己還能靠著這張臉‘狐假虎威’一迴。


    “你看她現在皮成這樣,怕是大了也難改本性啊,”何氏拉著大女兒的手,又道:“你呢,娘就不擔心了,但雯兒,娘是真的放不下心,到時及笄了還這樣,怕是嫁不出去了。”


    “怎麽會,娘你就放一百個心啦,我和妹妹都嫁得出去,就是到了那時,我反而不想嫁了,想一輩子留在家裏陪著娘,”劉薇琳說的話都是發自內心的,沒有一點摻假,妹妹是一定嫁得出去,不但如此還是十裏紅妝風風光光地嫁了出去,當初她還覺得爹娘偏心,給妹妹挑得嫁妝要比自己多。但現在她知道了,那是因為家人都擔心妹妹那種性格會在婆家過不好,隻能多準備點嫁妝,好讓小女兒嫁去了不愁吃穿。


    然而,妹夫是個良人待妹妹也好,反而是她嫁了個狼心狗肺的,想到這兒,劉薇琳就有點不想嫁人了,嫁那種人渣還不如當老姑婆。


    “說什麽傻話,女大當嫁,怕是我到時是想留你也留不住,不過你對你妹妹倒是有信心,罷了,到了那時再說吧,”何氏搖著頭滿臉無奈。


    “就是,我們現在還小,還不急呢。”


    而這頭,天都快黑了,劉曉雯才迴到劉府,結果極不好運地在門口恰巧遇見了自己老爹。


    “現在才迴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比你爹還忙,今天又跑哪野了,”劉老爺逮著小女兒,有意想逗逗她。


    “什麽叫出去野啊,你女兒我,是出外除暴安良,幫助弱小,做的多數是好事,”劉曉雯想想剛剛幫玩伴撿迴一隻鞋,這不就是幫助弱小麽,至於前頭那些她隻是為了保護自己才讓別人吃點苦頭。


    “你還做好事,你不做壞事,我怕是就要謝天謝地了。”


    “爹爹,哪有你這麽說的,”劉曉雯鼓著嘴,用幽怨地眼神瞥著自己老爹。


    然而劉老爺並不吃她這套,“這除暴安良裏的‘暴’大概就要算你一個,爹怕你啥時候把自己‘除’了。”


    “我哪‘暴’了,我要是男孩子,你一定不會這麽說。”


    “哪都暴,你要是個男孩,那就更恐怖了,”劉老爺想了想,發現如果小女兒是個男孩,怕是哪天有人告訴他,這混蛋要起兵造反,他都會信,這麽一想好像是個女兒更安全啊。


    兩父女就這拌著嘴走到了正廳,一進門就發現家裏的人都坐在桌旁等著他倆迴來開飯。


    “我就說二妹快迴了,說曹操,曹操到,”大哥劉智辰笑道。


    “野到這麽晚才迴,你姐姐下午泡了茶還想讓你喝,結果你到現在才迴。快過來喝點水,”何氏對女兒招招手。


    “那茶呢?”劉曉雯乖乖的走到母親身邊的空位上坐著,看著杯裏的涼白開,問道。


    “我喝了,要是等你迴來,那茶怕是泡得都不能喝了。”


    “哦,那何時開飯啊?”劉曉雯一早就渴了,拿起杯子咕嚕咕嚕地牛飲了一番才停下。


    “就等你倆了,現在就吃。”


    “夫人,我也渴了,你不給我倒一杯,”劉老爺看著沒人理他,隻能自己開口。


    “自己倒,”結果何氏隻拿了個空杯塞給丈夫,轉臉就拿著手帕給小女兒擦汗。


    “真該管管雯兒了,不能每天都放她出去野,”看夫人不搭理自己,心裏不平衡的‘揚州醋壇子’劉老爺開始找起小女兒的麻煩。


    “誒!我今天是有事耽誤了,才迴來晚了,娘你可不能聽爹爹的,我每天都是背完書才出去的,”劉曉雯趕緊拉著何氏的手臂撒嬌。


    “是啊,二妹背書極快,她一般都是完成先生給的功課才出去的,”二哥劉芝文立刻為劉曉雯說好話,私下又對她使眼色。


    “就是,我背了書,寫了功課才出去的,你們不能剝奪我唯一的樂趣。”


    “那你把下午學的再背一遍給我聽聽,”劉老爺看人人都想幫小女兒說好話,隻好找個台階給自己下。


    “背就背,”劉曉雯輕咳一聲,有模有樣背了起來,“治本於農,務資稼穡,俶載南畝,我藝黍稷,稅熟貢新……欣奏累遣,戚謝歡招。”


    她背得極其流暢,咬字清晰,讓劉老爺想挑毛病都挑不出,“不錯,但不可驕傲,以後還要繼續努力。”


    “爹爹,這是我們今日才剛學的,但妹妹讀了三、四遍就背了下來,我看這真算得上是天賦異稟啊,”劉薇琳喝了口茶,對妹妹背書的本領早就習慣了,隻是這麽好的天賦卻不生在一個男兒身上,實在可惜了。


    “爹你看,姐姐都誇我了,我要是個男孩,說不定長大了即是狀元郎又是武狀元,然後上至皇家公主下至京城的小姐,個個都嚷嚷著想嫁給我呢。”


    就是這番不要臉的童言把劉府的一家人都逗笑了,而廳裏的下人也是趕緊低下頭偷偷地低笑。還公主、小姐真不知道這小妮子一天到晚都在想什麽。


    劉老爺笑著說:“真是……真是厚臉皮啊,哪有人會這麽誇自己。”


    “我明明說的都是大實話,你們笑什麽?”


    “好了狀元郎兼公主駙馬,我們現在要吃飯了,行行好別再逗我們笑了,”說完,三哥又笑了起來,抖得像個篩子。


    “她還是武狀元呢,三弟不能把這個漏了,”大哥插了一句。


    “行了,別耍嘴皮子了,吃飯,”最後還是何氏發聲才讓這群孩子停下。


    飯桌上,劉曉雯給家裏人挨個夾了一遍菜,唯獨漏掉劉老爺,大家看見了都默默在心裏低笑,這個小混蛋真是不一般記仇啊,而劉老爺則無奈的看看自己夫人,用眼神來訴控小女兒不給他夾菜。


    何氏看見自己丈夫可憐巴巴的眼神,隻能自己動筷子給對方夾了喜歡吃的菜。


    看著父母恩愛如賓的模樣,劉薇琳覺得自己能生在這樣的家庭實在是莫大的幸運。但也正是如此,上一輩子她被父母保護得太好,而且她又不像自己妹妹喜歡外出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了解過各種各樣的家庭,以致於嫁人後,她才發現,現實與自己的理想差距是如此之大。當時她無法忍受丈夫的宿夜不歸、左摟右抱,以致她日日以淚洗麵,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悲的人。


    於是,這場晚膳便在劉曉雯的耍寶和劉薇琳神遊下度過了。飯罷,每個孩子就帶著自己的丫鬟、小廝迴各自的院子。劉府內,劉老爺與何氏住在北房,長子劉智辰住東廂,剩下的二兒子和三兒子則住在西廂,而兩個女兒的院子則在後院,平日互不影響。


    劉曉雯和大姐兩人住一個院子,睡一間房,一:是因為習慣了,分開反而麻煩,二:是因為這劉曉雯雖然不怕天不怕,但對於鬼怪之說卻是極為害怕的,最重要的是她還怕黑,要是沒個人與她同床,她怕是一整晚都不敢閉眼。


    至於這個小小的缺點,也就隻有劉薇琳和何氏知道,畢竟劉曉雯可不會把這麽有損她威嚴的事告訴給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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