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雲總歸不過是個七八歲的頑童,見小蘿莉陸林軒被李雲汀氣得說不出話來,在一旁一邊吃麵一邊笑著說:“《女誡》有雲:陽以剛為德,陰以柔為用,男以強為貴,女以弱為美。你這樣刁鑽將來配了婆家也會被人休妻的!”

    聽李星雲突然掉書袋,年方七歲沒讀過幾本書的陸林軒對前麵的德、柔、貴、弱聽得一頭霧水,不知所雲。但是配婆家和休妻她卻聽懂了。

    且不說陸林軒如何刁鑽蠻橫,歸根結底還隻是個未曾及笄的女童,見李星雲話裏話外都透著自己即使嫁出也會被夫家休掉的意思,又羞又怒,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撲到陸佑劫的懷中。探出小腦袋,哭紅的眼睛狠狠瞪著李雲汀說:

    “都是你……都是你,你這個大壞蛋,爹爹再別給他飯吃,叫他餓死!”

    陸佑劫拍了拍懷中的女兒柔聲說道:“林軒莫哭,這位小哥和你玩笑呢!”同時用一種十分怪異卻又認真的表情打量李星雲,再聯想到剛才李煥種種熟悉的特意行為,心中突然升起一個大膽的猜想。

    飯館內的客人顯然沒想到一個小乞丐模樣的小孩嘴裏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時之間,全都寂靜下來,所有人被這場小孩之間的鬥嘴驚得瞠目結舌。

    但李雲汀除外,他瞧著哭得稀裏嘩啦的小蘿莉在懷裏掏阿掏,掏出一小塊糖漿和花生熬製的零嘴遞給小蘿莉。

    微笑著說:“小妹妹不哭了,哥哥給你糖吃,沒人娶你以後哥哥娶你!”

    小蘿莉眉毛一揚,怒道:“大壞蛋,你說什麽?”

    李雲汀揉揉鼻子,訕訕道:“讓你別哭了,哥哥給你糖吃啊!”

    小蘿莉眼睛瞪得更大了,“下一句!”

    李雲汀臉皮足夠厚,反正現在自己才九歲,所謂童言無忌,說什麽都沒妨礙,認真道:“要是沒人娶你,哥哥娶你!”

    小蘿莉在陸佑劫懷裏又踢又撓,大聲道:“爹爹,我要你打死這個大壞蛋,打死這個大壞蛋!”

    陸佑劫愛憐地揉了揉小蘿莉的腦袋,柔聲說:“林軒,別胡鬧。”

    李雲汀撇撇嘴,小聲嘀咕:“你爹可打不過我!”

    小蘿莉耳朵特別靈敏,惡狠狠地說:“大壞蛋,你說什麽?爹爹,我不管,就要你打死他!”

    小蘿莉從來沒受過這樣的委屈,這會已經泣不成聲,上氣不接下氣,李雲汀反倒不好意思了,一時手足無措,突然眼珠子一轉,計上心頭。

    對小蘿莉說:“我說小丫頭,瞧見哥哥手裏的糖沒?天底下什麽人都可以吃,唯獨愛哭鼻子的小丫頭不能吃,一旦吃了啊……”

    李雲汀話還沒說完,小蘿莉從陸佑劫懷中掙脫出來,一把搶過李雲汀手裏的花生糖,快速填進自己的嘴巴,氣唿唿的說:“我就吃……我就吃……”

    然後,然後就被花生糖脆酥甜香的味道吸引了,連哭泣都忘到九霄雲外。

    李雲汀終於抵擋不住小蘿莉的誘惑,趁小蘿莉沉浸在花生糖的美味中時,輕輕在小蘿莉臉上掐了一把,說:“哥哥的糖好吃吧,要是還想吃,哥哥這裏還有!”

    “哼!”小蘿莉翻了個白眼,傲嬌地轉過頭去。

    此時此刻,飯館中的人注意力並未放在李雲汀和陸林軒身上,在他們看來不過是兩個頑童在胡鬧擺了。反而是出口成章,雙目有神乞丐模樣的李星雲成為了焦點中心。

    有些人已經看出來了,這個小乞丐,一點都不像普通人家的小孩。

    ……

    飯館門外十丈處,兩個玄冥教眾的腳步突兀的停住了。兩雙幽暗的目光看到了站在大門口的陸佑劫。

    隨後,就在附近百姓驚懼不已的目光之中,他們再次起腳,若無其事的走過了飯館門口。

    所過之處,滿地驚慌。

    李煥見狀不妙,急忙開口打岔。想要讓眾人將目光從自己小主人身上移開。

    “星雲啊,你這又從哪裏瞎聽來的啊,什麽強啊弱啊的,盡瞎說。”

    陸佑劫若有所思,收起眼底的驚異之色,隨機不動聲色的看向李煥,問了一句。

    “你們看上去不像是本地人?”

    “我們從洛……”

    毫無心機的李星雲才說了幾個字,就被李煥打斷。

    “唉,中原連年打仗,實在沒活路,這才逃難至此,不提也罷。”

    一說戰亂,醉仙樓內的客人一陣沉默,再也沒有人注意李星雲。

    除了陸佑劫。

    半晌之後,他的眼神已經徹底平靜下來,似乎下定了什麽決心。歎了口氣,配合著李煥的話題說了下去。

    “唉,藩鎮割據,兵禍不斷,隻苦了這天下的百姓了。“李煥和李星雲沉默以對。前者是怕自己說得多了,會露出馬腳,後者這個時候也迴過神來,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又偷偷打量了下李雲汀,不敢再言語。

    “星雲,吃好了嗎?我們走吧。”

    李煥牽著李星雲,低著頭往外走!

    李雲汀看著這位大唐遺孤,如今流落接頭,形同乞丐,莫名的心生悲憫,望著二人的背影開口道:“老丈,如今天下兵戈四起,盜賊橫行,生命短如朝露,隻有自己強大了,才能在這亂世裏活下去!”

    李煥停下的身子怔了怔,緩緩迴首,拱手行禮,“小老兒多謝公子指點!”

    李星雲雙目明亮,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被李煥拉了拉袖子才十分鬱悶的閉上嘴巴。

    李雲汀笑了笑,明白李煥對自己尚有戒備之心,不再多說,從身上取了一個錢袋遞了過去,說:“這裏有些錢,老丈拿去,別讓這位小哥餓著。”

    “多謝公子!”李煥接過錢,拉著李星雲離開。

    “小氣鬼,明明自己有錢,還要我爹請你吃飯。”小蘿莉撅著嘴,小聲嘀咕。

    陸佑劫神情凝重,雙手抱拳向李雲汀再次施禮,說:“感謝公子救我家人姓名,不知公子高姓?”

    陸吉亦是行禮。

    “多謝恩公!”

    “兩位不必客氣,救你是分內之事,不知在下的話陸兄可曾帶給陸大俠?”李雲汀坐在椅子上,又從懷裏掏出幾顆花生糖,在小蘿莉麵前晃悠著。

    小蘿莉即想吃糖,又不想打理麵前的這個壞蛋,糾結到不行,將一根手指放在小嘴裏,大眼睛撲閃著,目光怎麽也離不開李雲汀手上的花生糖,實在太好吃了,小蘿莉長這麽大,從來沒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

    “在下愚鈍,不知公子提的那件東西是何物?”

    陸佑劫心裏明白眼前這個不似小孩的小孩說的東西必定是龍泉劍。黃巢攻破長安之際,他和陽叔子奉不良帥之命帶著龍泉劍隱居江湖,多年以來二人無時無刻不戰戰兢兢。

    陸吉死裏逃生,帶來的話是不良人和龍泉劍。陸佑劫心中大喜,把龍泉劍交上去,他和陽叔子再不用過提心吊膽的日子了,從此徹底退出江湖。

    雖然歡喜,但在這件事上卻不得不謹慎。

    “陸大俠莫要裝傻,龍泉劍是不詳之物,交給我你和陽叔子應該高興才是!”

    李雲汀懶洋洋的將一棵糖丟進嘴巴,表情誇張的對小蘿莉擠眉弄眼。對於龍泉劍,在李雲汀那兒隻是可有可無,他的打算是如果得到龍泉劍,就早點打開龍泉寶藏,取了裏麵的不死藥好好研究研究,這東西實在太逆天了。至於什麽非李氏血脈不可打開龍泉寶藏,在李雲汀看來就是個笑話。

    陸佑劫聽見龍泉劍的字眼,忙向四周打量一圈,指示陸吉道:“盯著點,莫讓生人靠近!”又壓低聲音對李雲汀說:“閣下可是天機星李雲汀,是大帥讓你取龍泉劍?”

    “這事大帥不知道,過後我會向他解釋。陸大俠龍泉劍在你身上?”李雲汀不再逗弄小蘿莉,把剩餘的花生糖都放到她麵前,拍了拍手站了起來。

    向陸佑劫道:“陸大俠,帶我去取劍吧,這渝州城有群小鬼盯上你了,用不用我替你把他們打發了?”

    陸佑劫眉頭緊鎖,沉思片刻方才開口:“李公子,沒有大帥命令,這事就不好辦了。這樣,我去找陽大哥,行與不行兩天之後城北竹林給你答複。”

    李雲汀仍是笑嗬嗬的。

    “行,陸大俠可要小心點,別在陰溝了翻了船,那群小鬼實力不濟,卻貫會使下三爛的手段!”李雲汀說著又在陸林軒小臉上掐了一把。

    “小妹妹,等再見到了哥哥還給你帶糖吃!記得哦,要是沒人娶你,哥哥娶你!”

    小蘿莉臉紅的像個熟透的蘋果,低著頭不敢看李雲汀。

    李雲汀站起身來朝門口走。

    “公子走好!”陸佑劫道。

    “恩公走好!”陸吉道。

    “大壞蛋!你……你下次記得帶糖給我吃。”李雲汀走出了飯館大門,才聽見小蘿莉在身後甜甜的說。

    李雲汀揉揉鼻子,心說小蘿莉不錯,被張子凡那個早衰仔糟蹋了就太可惜了。李雲汀打定注意,小蘿莉小爺預定了,至於張子凡就交給傾國傾城好了。

    竹林,竹林。

    李雲汀邊走邊念叨,突然心中戈登一下。壞了,竹林之中黑白無常殺了陸佑劫,既然已經決定要娶小蘿莉,這陸佑劫就算是自己的老丈人了,說什麽也不能讓他死在黑白無常手中。

    李雲汀加快腳步向城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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