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日,新的學期又開始了。新老同學陸續入校,康連忙於收費、轉賬。她坐在財務室椅子上,突然,一個相當熟悉的身影站在她麵前,她抬頭一看,原來竟是日思夢想的路為。她苦笑了一聲,臉也紅了,眼卻淡然無亮光。麵對路為仍然多情的眸子的久久凝望,康連眼眶濕潤了。

    還是路為放了她,路為興奮地說:“康連,我已正式批準留校,今天來報到了。”康連聽後,真心地微笑了。在路為看來,康連的微笑仍是那樣嫵媚動人。康連為他倒了一杯開水,加放了茶葉,遞了一根凳子給他,讓他坐下,路為歡喜地坐了。康連忙不過來,路為將凳移近書桌邊,幫她開票。康連隻負責收錢,速度快了很多,外麵辦手續的同學也不需要再擁擠了。

    下午六點下班後,康連陪同路為來到學校分配給他的套房五棟一單元三樓。這間套房原來是馮老師住居的,他現已調走。路為打開房門,康連幫他把箱子、開水瓶子搬了進去。路為查看了一下這二室一廳的房子,隻見地板上散落了不少的紙片和髒物。康連二話沒說就動起手來打掃,路為也參與了進去。他們先清掃地麵,然後,清理書桌和床鋪。當康連看到床上還是填滿黃褐色的穀草時,她喊路為,“路為,還用原來的稻草做床內墊底麽?”路為放下手中抹窗子的抹布跑了過來,瞧見原來的稻草已呈深褐色,並且幹癟,他搖了搖頭說:“不要,就睡硬板床,隻當做是一種鍛煉。”

    康連用愛憐的眼光望了望他,試探性地詢問道:“路為,是否這樣,我把我這次結婚多餘的新墊絮拿過來你用,可以嗎?”

    路為怔了一下,他近來最怕人家提結婚二字。每當有人提到或自己想起結婚這件事的時候,他就會感到心裏絞痛,因為康連與洪智慧老師的婚姻造成了他內心巨大的創傷。他平靜的臉色霎時變得蒼白。

    看到這種情況,康連急忙改口道:“我想,不如這樣,星期天,我幹脆陪你去市內買一套新的。反正學校要派石雄師傅去市內買菜。”

    路為若有其事地迴答說:“再麻煩你,那裏好意思!”說完後,用眼光瞄著康連。

    康連麵對他,很誠懇地說:“我們二人,還存在說這種客套話嗎!”路為感到不好意思,臉也紅了些。事實確是這樣,他們之間的感情,二人已心照不宜。

    康連做工很賣力,全身是汗,路為幾次提到要她休息一會,她都沒有停歇。晚上八點半左右,房間衛生打掃得幹幹淨淨。他倆望著齊心協力換來的成果,相互麵對會心地笑了。辛勞已忘卻了一半。這時,康連看到天色已晚,她提出要迴去了。路為內心湧現出一種莫名無奈惆悵的表情,康連眼神黯然,依依不舍地跑著離開了。她隻覺得心裏酸酸的痛,眼淚也控製不住流了出來。

    星期天上午八點半,石師傅根據康連的要求,按時將一輛銀白色的精致小三輪車開到教師宿舍樓房底下,洪智慧老師昨天外出不在家,所以康連與路為幾乎是同時到達三輪車旁。今天天氣很好,睛空萬裏,康連的心情不錯,就象無一絲雲彩的藍天透明爽朗。石雄啟動發動機,路為和康連坐在後一排,後排剛好二個座位。在初升的太陽照射下,康連顯得格外漂亮,石雄忍不住迴頭看了幾眼。康連完全沒有注意,她把精力全部集中在了路為身上。當她見到路為滿臉憂鬱的臉龐,她也受到了感染,她下意識地向路為挪近了一下位置。肩膀幾乎靠近了路為的肩膀,仔細一點還可以聆聽到對方的心跳。路為知道康連的用意,他很感謝。一路上,他們都不說話,但雙方卻能從這細微的摩挲中感受到對方所傳遞過來的愉悅情感。

    很快,小三輪車開到了濱江市市中心。買菜放在第二位,因為時間尚早,菜色樣品不齊。他們徑直走到濱江市中心百貨公司,門麵不是很大,但裏麵很寬敞,布置了多種櫃台。百貨、五金、糖果、棉紡、文具。他們來到棉紡櫃台,康連很熟練地為路為挑選棉絮、被套、床單,她每看中一件,都會轉過來征求一個路為的意見。得到他的認可後,再挑選下一樣。路為對康連一絲不苟的態度感到由衷的高興;康連覺得能為路為盡心盡力做一點事內心感到無比滿足。他們還順便買了一些日常用品。然後,康連像分任務一樣,安排石雄扛著棉絮,自己捧著床單、被套,路為反而空著手走在後麵,沿途康連不斷提醒石雄,要避免行人、不要碰到障礙物,以免弄壞棉絮。康連對路為的關心,使石雄感到很嫉妒。他緊走幾步,把他倆甩在了後麵。

    學校按排路為做團委工作。團員的發展、轉移和開展團組織的活動由他負責。路為本身就是一個活躍青年,他對這項工作的開展肯定會得心應手。“十一”離開學時間太近,校務會決定不搞什麽活動,但“元旦”文藝晚會卻是少不了的。他提前一個月下了通知,要求各班至少準備三個節目。另外,年輕教師隊伍中也要推出二到三個人,自選節目、唱歌、相聲、小品、朗誦等都行,與學生同樂,共慶“元旦”。路為他邀請康連協助他輔導各班排練節目,康連滿麵口應承,能幫路為做點事是她最大的心願,她內心總覺得虧欠路為什麽,她要用一點一滴地補償他。康連很積極,學生白天上課,隻有晚上才能排練節目,所以,康連加班加點,夜晚十一點左右才迴家,洪智慧老師起初不以為然,十天半月以後,就有些責怪康連。甚至說不是份內事,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康連迴宿舍時,洪老師一臉不愉快,瞧都不瞧她一眼。康連不理睬他。迴家後,漱口、洗臉、洗腳、上床唿唿大睡。洪老師來到床邊打量著美貌如花的妻子,心中有種說不出的味道。結婚幾個月來,兩人的感情仍末見絲毫增長,若既若離。康連在家待的時間很少,除了家庭瑣事以外,二人沒有多少共同語言,相處一室,麵對無語,日子難熬。情感上的長期不溝通,使得洪智慧老師開始胡思亂想,並對康連的感情產生了猜疑。

    快近元旦的一天晚上,洪老師睡不下,他從床上爬起來,穿好衣服,這是今晚他第二次起床。牆上的掛鍾已指向十一點半鍾,康連還末歸家。窗外漆黑一團,洪智慧老師心頭一緊,不寒而栗。這康連也太不象話了,他腦袋瞬間閃過這個念頭。此時,聽到鑰匙開門的聲響,門開後,康連昂首進來了。

    “怎麽這個時候才迴。”洪老師辟頭就問,顯然有點生氣。

    康連睜大眼睛看了他一眼,迴答說:“農機二十二班最後彩排,時間長了一點。”她要倒熱水去,準備睡了,洪老師把她叫住。

    “難道有必要每晚都去嗎?僅隻幾個班,每個班排練不過一星期,還有路為、其他老師和學生會的人參與,要花那麽多的時間嗎?”洪老師對康連的做法明顯不理解。按照他的推算,總共不過十來天就可以了,而康連已連續二十多個晚上了。

    康連把盛水的鐵桶放下,轉過身來,麵對著洪老師,毫無表情地說:“你想限製我的自由,是嗎?我就是這個樣子,你後悔了吧!”

    洪老師對康連的迴答覺得很意外,要從正麵迴應她的話確實還不容易,於是,他軟了口說:“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擔心你經常熬夜怕傷了身體。何況,不該你做的事,不要太費力了,以免人家誤會,就不好啦!”

    “誤會什麽,是你誤會了吧。”康連單刀直入,毫不遮掩。洪老師原來心中逼著的一肚子話,他覺得此時講出來也占不到羸頭,隻有把它們放在心裏,不再言語了。

    元旦文藝晚會那夜,洪智慧老師在大禮堂找了一個靠邊的僻靜的地方坐了,誰也沒有注意到他的到來,燈光不是很亮,然而,“慶元旦文藝匯演”幾個橫幅字卻還醒目。演出開始,主持人竟是路為的康連,他們兩人前台一站,底下一片唏噓聲。簡直是金童玉女,給晚會增添了一道無比靚麗的風景。各班演出很成功,可見都是經過了精心準備。在老師和同學們的強烈要求下,路為和康連各唱了一首歌。路為唱得是電影《上甘嶺》中的主題歌“我的祖國”,音調雄渾悠遠;康連演唱的是電影《冰山上的來客》插曲“花兒為什麽這麽紅”,感情投入、深情婉轉。他們兩人把晚會再一次推向了高潮。台下一片議論,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知道底細的隻是搖頭,歎愛情的柔弱,命運的多舛。洪智慧老師煩悶到了極點,臉上青一塊紅一塊的,後悔不該來看這場晚會,低著頭,氣衝衝的走迴去了。由於光暗人多擁擠,誰也沒有注意到他的表情。

    康連到家時已是深夜十二點,洪老師氣尚末消,站在窗戶邊不做聲。康連卻不知曉,晚會的高度成功,出人意料,她還處在興奮之中。當她看到丈夫未睡時,高興地喊他,“洪智慧,準備睡嗎?”

    “我不睡。”分明是從洪智慧逼滿一肚子中蹦出來的一句話。

    康連被他嚇了一跳,“怎麽啦?我又哪裏做錯了?”她的高興勁一下全跑光了,轉而來了氣。

    洪智慧氣憤地轉過身來,雙手在胯前向上翻開,大聲地說道:“康連,我受夠了,你在台上幾風光,可我在台下聽到的卻是什麽,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人格受到了極大的悔辱。”

    康連疑惑地望著他,不知是什麽原因,竟使他這樣歇斯底裏的。“到底是怎麽啦,讓你氣成這樣。”

    “怎麽啦,他們說我是多麽可惡,拆散了你和路為的姻緣,我好像不是那種人吧!你說說看。你說啊!”洪智慧仍是氣不打一起出。

    康連犯了難,往事一幕立刻浮現在眼前。她愛恨交織,眼淚嘩嘩地流。她說:“算了吧,過去的事就讓它永遠過去了,我們誰的話也不聽。”

    可洪智慧卻話峰一轉,仍大聲說:“不行,今後你要少跟路為來往,我不願再聽到任何有關這方麵的話。”說完後,他還繃緊著嘴唇,表示煩惱到了極點。

    康連聽到這裏,再也沒有迴話,仿佛空氣都凝固了,她手心發冷,心隱隱作痛。

    這天傍晚,路為吃晚餐後,來到教師宿舍樓後禮堂邊的空曠草地上散步。他很少有這方麵的閑情逸致了,寒假後,無所事事,出來走走。這片草地足有五畝地寬,中間並排著二個花壇,用鵝卵石鋪就的路麵蜿蜒地與二個花壇相連。嚴冬季節,原綠油油的芳草早已枯萎,可黃色的早蔸蔸卻頑強地存活了下來。漫步在這晚風習習的枯草地,路為的心情與夜空一樣沉重。這時,好象有一個熟悉的影子從禮堂邊走過來,他迎了上去,借著禮堂路燈的光亮,他看到了康連。

    路為激動地走近她,站到身邊時,他才問:“康連,這段時間哪去了,很久末見到你。”

    康連抬頭麵對他,心情抑鬱地迴答:“待在宿舍裏,很少出門。今天,洪智慧出外學習一禮拜,才出來走走,想不到又碰上了你。”

    “整天躲在宿舍裏,把自己禁錮在那一個小天地裏,怎麽受得了?”路為不解地說。

    康連沒有直接說洪智慧不準她倆經常接觸的事。那樣,會使人覺得好笑的。

    康連無言以對,又不好解釋。隻是望著他,懇求他不要再說下去了。

    路為正興頭上,他也看不清康連哀求的眼神,繼續放著他的連珠炮。“康連,還是要經常在戶外多活動,吸收新鮮空氣。長時期在家悶著,會迫出病來的。”

    聽到這裏,康連似乎感覺到有什麽異物卡在喉嚨裏,她想吐出來,她下意識地向左轉過身去,臉朝向草地,蹲在路邊,可總是幹嘔,吐不出什麽來,隻見她兩肩膀不斷地在費力聳著。路為見狀,趕忙用手在手扶著她的肩膀,嘴裏焦急地問道:“不要緊嗎?康連,都怪我,說的太多了,讓你受不了。”

    康連還在拚命的幹嘔,路為慌了,責怪自己太莽撞。他不由得康連做主,一定要拖著她去看醫師,康連不肯去,但卻掙脫不了他的有力的雙手。

    來到三棟二單元二樓袁香芳家,袁醫師正好亮著電燈在家,路為將剛才康連的情況講了一下,而此時康連已沒有什麽明顯不適了。袁醫師讓康連坐了,要她張開嘴看了看,又將康連的右手放在書桌上把了脈。康連很不情願地按照袁醫師的要求做了。查完後,袁醫師的嘴角露出了微笑,她說:“康連,恭喜你,你懷上孩子了。”

    康連臉霎時眩紅。路為也呆了一下,偌大的男子漢象小孩樣不好意起來,手足無措,康連睃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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