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暮色,大霧四起,整個城市都籠罩在淅淅瀝瀝的冷雨中,像是到處洇了水般潮濕又灰暗的顏色。


    這場雨下了很久,也遮掩了不少肮髒。


    比如那在十字街口毫無預兆爆炸的一輛黑色的車,在沒有任何前提下,發出了一聲尖銳而刺耳的炸裂聲響,隻聽“轟隆——!”一聲,火光衝天,汽車直接炸裂開來,碎片迸濺四周,火勢愈發的大,黑雲滾滾升起!


    周圍是驚慌的尖叫,恐懼的逃竄,原本平淡而繁榮的街道,因為這場意外陷入了極度混亂中!


    沒有人看到,


    那從車後座四分五裂的窗戶中緩緩伸出來的一隻手,鮮血淋漓,甚至能見到森森白骨,依稀辨別出極為修長分明的骨節,左手尾指上有一枚燒焦泛黑的骨戒。


    “啪嗒——”一聲。


    那聲音實在是太小了,微弱的在一片爆炸尖叫聲響中,根本聽不真切。


    骨戒從指節上滑落,掉在了地上,和熊熊大火一起燃燒,一截手腕也垂了下來。


    大片鮮血血汙蜿蜒在地麵上。


    雨水滴滴答答的落下。


    最終澆滅了那一場由於爆炸引起的大火,可是在車裏的人,卻連屍骨都毀的辨別不清。


    遠處,


    一個單薄削瘦的身影,緩緩向爆炸的方向走了過來。


    周圍的人都在不斷逃竄後退,隻有他一步步在往前走。


    是個少年,撐著的那一把傘遮住了他的半張臉。


    空氣中還彌漫著爆炸後的硝煙味道,和汽油、煙霧混合在一起,讓人不住咳嗽。


    那個少年在所有人目光的注視下,停在了那輛早已炸裂變形的車前。


    手中的傘,


    驟然脫手。


    砸落在了地麵上,雨水四濺。


    同時,也看清楚了少年的那張臉。


    蒼白而清秀,是一副很無害的長相,甚至會顯得幾分乖,可是那雙黑沉沉的眼睛,中和了原本的溫軟。


    “姐姐……”


    他紅著眼眶,嗓音沙啞。


    “姐姐!”


    每說一句,嗓音嘶啞一分,帶了哽咽的哭腔,連挺直的背脊都在顫抖,慢慢彎曲下來,他手指青筋暴起,用力抵著地麵,頭也一寸寸低下來,蕭索而絕望的氣息籠罩全身,又歇斯底裏,又壓抑扭曲。


    路人看了都於心不忍,紛紛歎氣,可沒有人看到,少年在跪在那辨不清人的屍骨麵前失聲痛哭,低下頭顱的時候,那張蒼白精致的麵孔,緩緩露出一抹詭異而扭曲的笑容來,在無人窺見的陰暗中,那一片陰影下,逐漸擴大,竟有種癲狂的暢快。


    他在笑。


    雨水落在身上。


    誰又分得清究竟是雨水,還是淚水。


    半空中,


    透明的靈魂漂浮在上方,身影虛無縹緲,仿佛一碰就碎。


    她身上還穿著死前的衣服,白大褂上沾染著斑斑血跡,禁欲中多出三分墮落,那張臉溫潤而無害,眉眼雋永深雅,隻是蒼白的過分了些。


    染白緩緩垂下眸,長睫半遮住了暗沉的桃花眸,看著雙手上的血。


    她像是發現什麽非常有意思的事情,舔了舔唇角的血,忽然露出一抹興致盎然,連那雙眼,在窺不見光影的深淵中也透出幾分冷淡的興奮。


    左手習慣性的想推一下鏡框,卻想起那副眼鏡已經碎在這場忽如其來的爆炸中。


    染白眯了眯眸,然後又無所謂的垂下了手,就那麽在半空中看著那一幕姐弟情深的畫麵。


    黑霧滾滾殘留在空氣中,少年跪在地上哭的歇斯底裏。


    是她的好弟弟呢。


    誰都知道,


    京城容家的那位大小姐,在前往繼承公司遺產的路上,忽遭車禍離世,在警局立案,最終判定為一場意外,死前不過二十三歲。


    隻有染白知道,她並沒有死。


    準確來講,


    是她在死亡後,以另外一種形態存在在這世上,無人可見。


    在茫茫天地間,不過一伶仃靈魂,隨時會消散撕裂。


    她親眼目睹了自己的葬禮,一直悄無聲息的跟在容默身後。


    在容默順利繼承了容老爺子的全部遺產後,他理所應當的辦了一場酒宴,請了大半個京城的人前來。


    他再也不是曾經那個任人輕賤,毫無存在感的容家養子了。


    正是風光得意時,容默幾乎要忘了,就在幾天前他還卑賤如爛泥。


    下了三年的棋。


    他應該感謝他的好姐姐。


    酒過三巡,觥籌交錯間風輕雲淡。


    沒有人敢在容默麵前提起容白。


    那兩個字成了禁忌。


    酒宴直到晚上才就結束,如今他剛繼承容家根基不穩,不知有多少人想看他的笑話,可惜注定要失望了。


    容默應酬了一天,獨自一人迴到空蕩蕩的別墅中,隨手扯開領帶仰倒在床上,才算是真正鬆了一口氣。


    在無意間瞥到擺放在床頭櫃上的一張相冊時,他微微頓了下,然後拿過來,手指細細撫摸過照片上的人。


    那是容白和他為數不多的一次合照。


    照片中的女孩年紀尚輕。


    眉睫淺淺,溫潤如玉。


    她戴了一副金絲眼鏡,永遠微微笑著,平和又儒雅。


    容默盯了照片很久,嗤了一聲:“真會裝。”


    是在說容白,也是在說他自己。


    他們誰有比誰幹淨呢。


    不過是他棋勝一籌罷了。


    “姐姐,謝謝你哦,為我掃除了這麽多障礙。”少年一個人懶懶靠在床上,在深夜中沒了任何偽裝,連臉上的甜意也絲毫不吝嗇起來,如同隨意綻放的花朵。


    他指尖輕撫過容白眉眼,很自然的叫出姐姐這個稱唿,嗓音低沉又甜軟,像是小孩子的撒嬌,“隻不過……”


    容默聲音漸漸低了下來,唇角最後一絲溫度也斂的無影無蹤。


    “哐當——”一聲。


    相冊被人毫不留戀的扔到垃圾桶裏,發出了一聲響,像是丟棄了一個終於能丟棄的垃圾。


    “以後不需要了。”


    垃圾桶中,相冊孤零零的被人丟棄,女孩隱約露出半張臉。


    容默不知道的是,他做這一切的時候,那個本該死去的人,就靜靜在他身後看著,眉眼和相片中的模樣完美重疊在一起。


    她看起來也沒有任何表情,溫和到極致,就是冷漠。


    染白垂眸看著自己的身體,已經是半透明的樣子,也許過不了多久,就會真正消散在世間。


    她冷眼旁觀,滿眼都是古怪的漠然。


    沒有絲毫對於未知和死亡的恐懼。


    “你想重來一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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