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少年受驚似的跑了,遍體鱗傷的小乞兒在意識昏沉間掙紮著睜開眼,看到了一身白衣的翩翩公子,站在光暈中,幹淨而端正。


    真好看。


    他是神仙嗎?


    小乞兒癡癡的想。


    白衣如雪的公子輕輕歎了一口氣,似悲憫似柔和,向在泥潭中的她伸出了手,


    “你可願意跟我走?”


    小乞兒一時間被迎麵而來的驚喜砸暈了頭,連願意兩個字都磕磕巴巴的說不出來,隻是笨拙的向公子伸出了手,可卻又看到自己滿手的髒汙,自卑膽怯的停在了半空中,隱隱有往迴縮的意味,惶恐的害怕弄髒了公子白皙的手。


    而公子隻是微微一笑,主動牽起了她的手。


    “我是林許之。”他柔和問:“你叫什麽?”


    “……我、我沒有名字。”小乞兒羞紅了臉,緊咬著唇,懵懂結巴道:“但是、但是他們都叫我小九。”


    公子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溫良道:“那從此以後,你跟我姓。姓林,名久兒。長長久久的久。”


    他牽著她走在陽光下。


    那時的林久兒以為自己找到了救贖,八年苦難換來了神仙的憐憫。


    後來她才知道原來那不是憐憫,公子也不是小乞兒的神仙。


    林許之不過是壓垮了林久兒在深淵中的推手,是最後一根稻草。


    迎著光的方向,陽光強烈到幾乎睜不開眼睛。


    世界無聲碎裂。


    等染白再次清醒的時候,發現自己又可以重新支配這一具身體了。


    她動了動手指,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四周,一眼認出來了那是當初婚禮的喜房,隻不過似乎已經過了很長的時間,房間中的裝飾都換上了簡單又素淨的顏色,貼在正中央的囍字早已被人撕下不見蹤影,整個房間呈現出一種古樸的淨。


    就在這時,幾個侍女推門走了下來。


    其中一個人染白有些眼熟,是之前見過的那一個。


    隻不過他們手中端著的托盤上的東西卻有些怪異的不太對勁。


    托盤上放了一個空的青花瓷碗,一把匕首,以及一卷紗布。


    看她們的樣子,顯然是習以為常,並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染白大致能猜得出來要做什麽。


    “夫人。”為首的侍女微笑道,從態度上看不出來在那一個日的恭敬,甚至連笑著的時候都有種冷冰冰的蒼白意味。


    “每月的時間到了。”她輕聲說:“請您諒解。”


    染白沒有表情的看著她。


    之前在書房中聽到的話,以及現在這個場景完美融合在一起。


    想來原身的血對林府的這位公子有一定作用,對他的身體有好處。


    這也許也是原身留在林府甚至成為少夫人的最大原因。


    按照這個時間線來講,墓主一定是配合的。


    但是這種取血的事放在染白身上就不一定,她是有病才讓人取血。


    她頓了一下,轉瞬又想到她家仙君的目的。


    如果不順著劇情走還不知道會出什麽意外的差池。


    行吧。


    她真有病。


    紅衣少女懶洋洋的靠著椅背,隨意伸出手,連眼睛也沒眨一下:“快點。”


    侍女一直在微笑,拿起托盤上鋒利的匕首,上前一步對少女露出的那一截白皙清瘦的手腕割了下去,刀刃劃過腕上脈絡分明的血管,殷紅鮮血很快滲了出來,在原本冷白的膚色上,看上去竟有些觸目驚心。


    另一個侍女拿著瓷碗接著血,看樣子是要接完整整一碗的節奏。


    聽侍女口中說的話,應該是每個月都要取至少一次的血。


    手腕被利刃生生割破傳來一瞬間的尖銳刺痛,連心髒也隱隱作痛,那應該是墓主本身的情緒。


    少女臉色因為失血過多而隱隱發白,她單手撐著下巴,懨懨垂著眸,看起來有些懶洋洋的不甚在意。


    “臥槽?!”封落驚疑不定,語氣古怪:“宿主,你這是個什麽操作?”


    染白不急不緩:“偶爾出出血,有益於身心健康。”


    “……”封落:“行、行吧。”


    左右宿主你怎麽說怎麽有理。


    殷紅血液流淌在碗中,慢慢填滿。


    原身心口處愈發抽痛,像是殘存的意識帶來的某種抗拒。


    “你們在做什麽?”


    原本關上的門突然間被人推開,冰冷的嗓音毫無溫度的落下。


    侍女拿著匕首的動作明顯停了下來,她轉身看向著門口的身影,臉色就是一變,匆忙行禮,“公子。”


    公子雪衣墨發,羸弱如玉,氣質如冰雪般的一個人,永遠雅正肅然。


    但看氣質,染白就知道來者是誰。


    不是林許之。


    是她的師尊。


    染白不動神色,下意識的垂下了手,衣袖半遮住了手腕。


    但鬱塵顯然已經看到了房間中的畫麵,他單手負在身後,指骨繃得泛白,那雙深邃的眼眸異常沉冷,落在染白身上凝了凝。


    “公子。”侍女名叫玲兒,此刻小心翼翼的看著青年:“奴婢很快就取完血,公子還是別看這麽一慕了,小心衝撞了你。”


    “滾。”仙君重重吐出一個字,音色冷的像是凜冬料峭冰雪。


    侍女呆住了。


    染白也有些訝然。


    仙君的禮儀涵養向來很好,永遠一絲不苟的嚴正雅致,從來沒說過什麽重話。


    如今居然說出來這麽一個字,還真是……


    讓人驚訝。


    侍女像是被嚇到了,又有些不知所措,“公子……”


    這樣一幕在他們腹府中幾乎是一件默認的事情,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連公子也是一向默認的。


    但是這一次怎麽……


    隻是公子平日裏看起來溫良可親,這一次氣質卻委實冰冷駭人,極具壓迫感,鋪麵而來的威壓蓋過了那張精致絕色的臉,令人下意識的感到畏懼。


    侍女也不知道怎麽迴事,更沒想到公子動怒時竟然會這麽冷。


    她慢慢放下了匕首,不明所以,也不敢輕舉妄動,隻能先行退下了,在關上門的那一刹那,她眼中劃過了一絲陰霾,但又很快消失不見。


    在侍女們離開之後,房間中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氣氛不知怎地凝固了下來。


    染白叫了一句:“師尊?”


    年輕仙君一步步走向她,修長身形停在了少女麵前,落下一片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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