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昨天晚上離開後,他自主修複好電源,將係統電量維持到最高,在低電期間發生的一幕幕都仿佛電影交錯閃現般映在眼前。


    連柒昀自己都始料未及。


    “那長官沒忘記什麽吧?”染白若有所思的輕笑一聲,眉梢彎起淺淺弧度,如輕風般的淡。


    柒昀的視線不經意間劃過女孩纖細脆弱的脖頸,較往常微微提高的雪白領口,他似乎是頓了一瞬間,平靜從容的迴答:“沒有。”


    看看。


    果然是這樣。


    什麽安靜低軟黏人的錯覺,以及怔愣不知所措的神情,在年輕長官清醒的時候似乎根本不會存在。


    永遠冷肅平漠如寒川。


    但是染白偏偏有那麽一瞬間的黑暗想法,想要打破這樣的平靜,她語氣略微懶散:“沒想到,原來長官還可以這麽黏人。”


    被提及昨晚,饒是程序係統再清醒無比,可是柒昀還是感覺芯片陣陣發燙,隨著女孩的靠近漫上熾熱溫度。


    他靜靜看了一眼染白,平平淡淡地說:“你不是要買零件嗎。我這裏剛好有一套,給你。”


    染白笑了:“你轉移話題還可以再生硬明顯一點嗎?”


    “不用賄賂我,這種事情我不會說出去的。”染白指尖點了點唇,“比如長官喜歡牽人衣角,喜歡抱人,還喜歡……”


    “……不是賄賂。”柒昀從來沒遇到過現在這樣棘手又不受控製的情況,發燙的芯片以及燃燒的電量,他默默說,維持著克製和冷然。


    聽著這樣的語氣,又見青年白皙耳尖晶瑩剔透,漫上漂亮的淺緋色,神情卻淡冷。


    染白頗有些好奇的抬手碰了一下,冰涼指尖碰到柒昀氤氳緋色的耳垂輕輕按了一下,又不等柒昀有什麽動作,就很快收迴了手。


    “我知道,玩笑而已。”她語氣散散淡淡的,沒什麽波動:“還有,昨天晚上也是鬧著玩的,別當真。”


    柒昀聽著這樣的話,似乎靜了瞬間,清冷重複一遍染白話中的三個字,語氣一如既往,他垂眸,眸光像極了深色天空,定格在女孩鎖骨上少頃,“鬧著玩?”


    柒昀隱隱約約能察覺到染白已經發現了什麽,並且對他極度懷疑。


    昨晚看似曖昧的舉止可實際目的也並不單純。


    這樣的不確定性太危險了,他的身份不能暴露。


    如果不能解決這個潛在的隱患,就等同於給自己留下了一個定時炸彈。


    殺一個人類,換來保證一定程度上的信息安全。


    很劃算不是嗎?


    這樣的想法如流星般在代碼中運轉出最完美的解決方案,可卻轉瞬湮滅,被柒昀全盤否定。


    麵前的人類女孩對他淺笑吟吟,是同他截然不同的身份和世界,甚至是國際科學研究所中專攻仿真機器人領域的最年輕的天才博士,對於他來講最具危險且敏感的身份。


    即使不摧毀,也應當遠離。


    這才是最正確最清醒的代碼數據。


    正確?


    嗬。


    她問他:“長官介意嗎?”


    人類同機器人,中間隔著一條永遠也不可能跨越的天塹。


    柒昀眸色暗了暗,氣息泛著幾分凜冬初雪般的寒意,他禁欲俯身,冷峻精致的容顏沒有表情,眸中深深淺淺重疊如深海倒影般的冰藍交織在一起。


    他說:“介意。”


    氣息劃過染白的耳。


    話音落下,長官語氣冷淡無欲:“我去訓練。”


    …


    染白走出宿舍樓,上午的陽光微微有些灼熱,晃了眼,她眯了眯眸,看到前麵光暈中的身影。


    “姐姐。”


    一聲很軟很甜,帶著這世間所有純淨依賴的聲音由遠即近。


    染白靜靜看著修長漂亮的少年,站在陽光下是如同精靈般的美好,那雙灰暗的眼眸也像是搖曳著光,如同最美好的水晶,可水晶雖純潔,卻也易碎。


    這裏是軍事基地。


    女孩身上並沒有什麽過多的情緒,隻是很淺淡的問了一句:“你來這做什麽?”


    “姐姐一直沒迴來,我擔心姐姐。”玖奈走到了染白麵前,眼睫輕眨,聲線軟軟糯糯的,很討人安心。


    染白清和點頭,也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你知道我在這?”


    “可能……”少年抿唇一笑,純淨而美好,眼底是漸露的歡喜:“我和姐姐之間有心靈感應吧。”


    “心靈感應。”染白聽著這四個字,笑了,很輕的笑意,頗有些微妙的溫和,她一邊往前走,一邊漫不經心的隨口問了一句:“怎麽進來的。”


    玖奈的迴答永遠天真而輕快,似是這世間僅存的一份纖塵不染的幹淨:“我是姐姐的人呀。”


    “嘶……長官。”不遠處,訓練場上,一個士兵看到這樣一幅畫麵,遠遠看著隻感覺唯美,“許博士身邊怎麽還帶著一個少年?”


    柒昀正垂眸拆卸組裝著黑色質感的手槍,那骨感修長分明的手指十分漂亮,膚色襯著冷然白皙,動作行如流水又沉穩淡然,快到令人完全捕捉不到他的動作,隻看得到一抹抹殘影。


    這樣賞心悅目的畫麵。


    隻是因為士兵那無心的一句話。


    直接中斷。


    停頓在最後一個步驟上。


    “長、長官……?”士兵茫然的看著今早看起來比以往更加冷肅漠然的青年離開訓練場,徑直往他剛剛看到的方向走去。


    就、


    挺莫名其妙的。


    男生有些摸不到頭腦。


    “柒昀?”染白正平平淡淡的同玖奈說著話,眼前卻忽然覆蓋下一抹漂亮清冷的影子來,風中隱隱挾裹著淡香,她抬眸就可以看得到青年眉目。這個時間點,不應該在訓練?“有事嗎。”


    旁邊少年靜了一瞬間,旋即很友好的對長官彎了一下唇。


    柒昀一直盯著染白,眸色深藍,語氣不冷不淡,又一字一頓的說,令人聽的很是清楚,頗有公事公辦的程序感:“軍事重地不允許無關人員隨意進入。”


    “嗯。”染白平靜點頭,斯文矜貴,看起來很好脾氣的樣子:“我很快走。”


    氣氛忽然之間變得有點安靜下來。


    如果不是風聲猶存,恐怕真的會懷疑時間在這一刻靜止。


    染白垂眸,同柒昀擦肩而過。


    忽聽一道聲音落下。


    “……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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