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公主長得真好看……”


    “我好喜歡公主。”


    “嘿,你們知道嗎?這位傳說中驚才絕豔和我們瑾王名聲並肩的長公主,曾經還和瑾王有過一段風流韻事呢!”


    “什麽?公主……和瑾王?”


    “這個我也知道,當初公主遺落民間,我曾經多次見過她在瑾王身邊!”


    “說起這個,我也有印象……”


    “那現在呢?聽說這一次可能會聯姻?難不成長公主還會和瑾王共敘前緣?”


    “這皇家人的心思,誰猜得出來?”


    雪一直在下,所有的言語被冷風吹的破碎,湮滅在了逝去的風中,仿佛不曾存在。


    柳絮般的雪花從空中飄落下來,飄飄蕩蕩,搖搖晃晃,在一瞬間朦朧了人們的視線。


    如果可以,


    墨離衍真希望這一條路長一點,再長一點,可以一直走到天荒地老。


    是不是……


    霜落滿白首,也算共白頭。


    可這一條路走盡了終究有盡頭,一件事情到了最終總會有結果,擁有還是失去,攜手還是錯過,早已注定。


    直到滿載著一路隻屬於自己的小歡喜到了驛站門口,一切情緒也仿佛頃刻間湮滅,隻餘下了空茫的難以複加的冰冷,墨離衍不得不停下。


    染白翻身下馬,將馬匹牽給了其他人,隨性又慵懶的淺淡開口,輕描淡寫一句話:“瑾王迴去吧。”


    說的時候,她並沒有去看墨離衍一眼,隻是直接從瑾王視線中轉身,準備走入驛站。


    “泠白。”


    未曾思考,隻是看著那麽一道即將消失在視線中的背影,墨離衍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一個名字。


    染白緩緩側眸,似笑非笑的挑了下眉梢,那神情說不出是玩味多一些還是散漫多一些,一雙漆黑眼瞳深不見底。


    對上那樣的視線,墨離衍靜默了下來,才意識到自己到底叫出了多麽荒唐的稱唿,他睫毛很輕的顫了下,移開了眸光,沒再去看那陌生的神情,冷硬無措的低聲解釋了一句:“本王叫錯了。”


    染白淡淡笑了下,也沒說什麽,隻是繼續往前走。


    這一次,墨離衍換了個生疏而客氣的稱唿,“公主。”他語氣壓的很低,一字一句都似反複斟酌著才說出口:“公主若在楚京有什麽問題,或是想去哪裏……可以找本王。”


    年輕瑾王騎在馬背上,就盯著染白看,琉璃般的星眸倒映著雪光和她。


    聽起來很真誠。


    但是染白笑了,說:“不麻煩瑾王了。瑾王日理萬機,不必為這種小事費心。”


    墨離衍指尖僵了下,他很少向人示好,也從來沒有人教過他到底應該怎麽對一個人好。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墨離衍是不知所措的,但還是憑借著一腔執念,也不知哪裏來的勇氣,盯著染白,並沒有放棄,解釋:“不麻煩,也不是小事。”他頓了頓,一些話繞了舌尖一圈最終也沒說出口,隻是垂眸生硬道:“本王……原本便是負責接待你們的,公主在楚京順心,於本王是公事。”


    “而且,本王並不忙。”墨離衍非要跟染白那幾句話很認真很認真的較勁:“公主有什麽事都可以找本王。”


    “那瑾王也應該知道,本宮曾在楚京待過些時日,倒也不算很陌生。”染白仍舊在笑,眼神是淡的,墨離衍的糾結別扭,解釋與否,亦或者是主動示好,在看她來自始至終都隻是一場鬧劇過眼雲煙而已,未曾在眼底留下半分波動,亦不為所動。


    其實這已經是很明顯的拒絕了,說完之後,染白什麽都沒管,直接走進了驛站中,背影涼薄冷漠。


    而瑾王獨自一人站在大門處,就那樣在驛站外看著公主進去,他忽然眨了下眼眸,眸光在那一瞬間隱隱搖晃著破碎的光,隨即墨離衍平淡的偏過眸去,似乎一切隻是錯覺。


    所以……


    怎樣都不行嗎?


    等墨離衍迴皇宮複命,再處理好手上所有事情的時候,天色已經昏暗了下來。


    墨離衍手上事務很多,本來是抽不出時間來負責接待的,原本這一次前來接待韓國的人也不應該是他。


    但是墨離衍在得知韓國長公主過來的第一時間後,還是拋下了手上所有事務,主動請求負責接引。


    隻是想早點,再早一點見到那個人。


    “主子……”墨離衍剛剛迴到瑾王府,清風就一臉難以言喻的複雜神情,走了過來。


    瑾王一邊往前走,一邊漫不經心的問:“什麽事。”


    “楚神醫他……出了點問題。”清風嘴角不斷抽搐了下,盡量醞釀出對於這件事很悲傷的情緒:“他自己研製毒藥,不小心把自己毒死了,不對,是差點。”


    “現在人還在那昏著呢,所有大夫都看了,也沒瞧出來到底怎麽辦,不過根據他們斷言……可能沒一兩個月醒不過來。”


    這種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以前也有過類似的,能再醒過來的時候楚青與還是活蹦亂跳的。


    “楚青與自己研製的毒,他尚且無法應對,他人更解不了。”墨離衍淡聲說:“不必令其他醫者費神,照顧好他。”


    清風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墨離衍原本是沒上心的,可是迴到書房正打算繼續處理公務的時候,忽然一個瞬間想到什麽,原本平靜眸色微變。


    兩日後……


    是十五。


    兩日後,


    是迎接韓國使者的宮宴。


    控心蠱的解藥隻有楚青與一個人能製,但是現在楚青與昏了,解藥還尚未製作。


    墨離衍記得很清楚,他當初送去府邸時解藥的數量。


    也就是說,


    這個月沒有解藥。


    瑾王指尖冰涼顫抖,手上剛剛拿起的公文突然脫手摔落在地上,發出“啪!”的一聲響,仿佛是重重撞擊在墨離衍的心上,砸開一道深沉血口。


    控心蠱的發作什麽感覺,墨離衍是親身體會的。


    近乎兩年來,他服用控心蠱已二十三月,發作了二十三次。


    墨離衍從未服用過解藥。


    生生從漫長死寂的黑夜挺到天明。


    每月十五的徹骨疼痛令人錐心刺骨,痛不欲生,仿佛無數把尖銳利劍在淩遲著身體。


    他可以受蠱毒之痛。


    可那個人……


    絕不能。


    絕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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