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朝建立的幾十年後,皇宮裏迎來了尊貴的客人。


    客人在皇宮中某一處的涼亭內,一個是四十多歲的男人,另一個是已經滿頭華發的老者。


    男人彎著腰,仔細觀察著老者的表情,卻是什麽也沒看出來,他指著這座亭子,斟酌著開口:「這幹淩的皇帝愛惜民生,在前朝的宮殿裏一住就是許多年,直到最近才稍微花了點銀子稍微修整了一下皇宮。老祖宗,您瞧,這就是宮裏剛修建好的涼亭,這花紋、樣式和構造都是按照這天底下最流行的款式打造的,您若是喜歡,改日我也給您打造一個類似的。」


    「流行?依我看,這款式與我幼年時家中湖邊的的那個涼亭也沒什麽不同,」被稱作為老祖宗的女性老者慢悠悠地開口:「你作為穀主,心裏裝的應該是落幽穀的未來,而不是如何討好我。」


    「是是是,」男子說道:「當年,淩君澤不幸去世,新任穀主淩君妧又在幾年後與鬼門門主同歸於盡,留下了無人管理的落幽穀,是您在最動盪的時候站了出來繼任穀主之位,以雷霆手段接管並整頓落幽穀,結束了數百年來穀內按照血脈傳承的規矩,但凡是有才能之人,都有可能成為下一任穀主。正是因為您這幾十年來如一日對落幽穀大小事務的操勞,才讓落幽穀恢復了往日的榮光。您既然肯將落幽穀交於我管理,我又怎能辜負您的期望,定然是要盡我今生之所能發展落幽穀的。」


    「將近一百年前的事情,難為你了解的如此清楚。」老者的聲音很平淡。


    「您的故事誰人不知,」男子賠著笑臉:「這一代一代的流傳下來,即便是再過一百年,世人依舊會記住您。」


    兩人說話期間,兩個女孩嬉笑著先後從一旁跑出,正好停在了涼亭前方不遠處的地方。


    兩個孩子似乎是起了爭執,年紀小的那個看起來很是任性,叉著腰,兇巴巴地說道:「不要以為你是姐姐就可以欺負我,他們都說你聰明又怎麽樣?我可不會承認。」


    年紀大一些的姑娘看起來也有些生氣,不過她顯然理智一些:「誰讓你不好好讀書的,夫子誇我是因為我用功,我才不像你這個懶蟲,整日隻知道闖禍胡鬧,怪不得父皇要讓你罰站。」


    「你真討厭,」小姑娘氣的一張臉通紅,扔了手中的書,氣唿唿地跑到一旁蹲下來抹眼淚:「我再也不理你了。」


    「這小孩子就是可愛,」中年男子笑著對老者說道:「您看她們現在打打鬧鬧的,我敢保證,不出一刻鍾,肯定和好。」


    老者沒有接他的話,她看著兩個孩子,目光如浮雲變化,隨著年歲的增長,她忘了許多東西,模糊的時候多清醒的時候少,有時候會記不得自己的名字,甚至不記得身邊的這個男人是她徒孫再收的徒孫,是她親自選中的穀主。


    縱然如此,腦海中的一些記憶始終鮮明無比,即便是經歷了百年的時光,即便記憶中故人的麵容已經模糊到幾乎看不清長相,那些往事依舊清晰。


    「從前,我也有過姐姐。」就在男子以為老者不會再開口的時候,老者開始了她的迴憶,兩個孩童的身影穿越了時光,與數百年前的相似場景,在她的眼中逐漸重合。


    她說:「我和她同一天出生,可是命運卻截然不同,大家都說她是鳳凰的轉世,說她足智多謀,舉世無雙。而她也的確有才能,不僅驍勇善戰,且有治世之才。我一直活在她的光芒之下,我雖有羨慕,卻從不嫉妒,因為那個時候,不管我闖出什麽樣的禍事,她都會幫我解決。」


    男子附和:「姐妹親情,果然純真。」


    幾句話的功夫,那邊大姑娘已經跑到了小姑娘身邊,出言安慰:「別哭了,大不了我就去跟父皇說我也不背書了,到時候你就算挨罵,也有個人陪你。」


    「真的嗎?」小姑娘眼角還掛著眼淚,卻已經重新露出了微笑:「那我就先不和你絕交了。」


    「你要懂事一點,知道嗎?」大姑娘伸出手,彈了一下妹妹的腦殼:「我不能一直這麽護著你,總有一天我會和你分開,到時候,你又該怎麽辦呢?」


    「不會分開的,」小姑娘搖搖頭,滿眼都是不解:「我們為什麽要分開呢?」


    老者看著眼前的一切,她覺得歷史是很神奇的,或者說人都是相似的,曾經經歷過的事情總會以另一種方式在自己麵前重演。


    自從她接手落幽穀之後,不常與人親近,更不曾向誰吐露過心聲,然而就在今日,她突然想講一講過去的故事:「曾經我和這個姑娘一樣,天真的覺得自己所擁有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覺得寧靜的生活能一直維持下去,直到後來,我眼睜睜看著我的的親人,朋友,一個個的離去。」


    老者站了起來,向著另一個方向走去,男人趕緊跟上去攙扶她,小心地發問:「老祖宗,我聽師祖說過,落幽穀中許多書籍成了禁書是因為......」


    「的確是因為我的緣故。」老者並不否認,到了這把年紀,她的心胸、眼界和為人處事的態度已經完全和年輕的時候不一樣了:「那個時候我還不是穀主,隻是一個因為親人朋友接連離世而悲痛欲絕的小丫頭,我不想一個人孤零零地活在世界上,亦沒有勇氣去死,所以我拿走了一些書籍,按照著上麵記載的逆轉時空的法子,企圖迴到過去逆天改命。」


    男子露出惋惜的神情:「您沒能成功地迴到過去,對吧?」


    「不,」老者迴答:「我迴去了。」


    男子似乎有些疑惑:「那後來......」


    「以我自身的能力,原本沒法迴去,可我姐姐有這樣的能力,她雖然已經離世,卻留了一半的修為在我體內,我將自己和她的修為合二為一,迴到了我十三歲那一年。那個時候,一切的悲劇都還沒有發生。我找到了那個時空的姐姐,想要把未來的一切都告知於她,讓她心生警惕。可我忘了,命運不是這麽輕易就能夠改變的,關於未來的話,我無法說出口,作為提示寫在紙上的話也會消失,命運依舊按照著原有的軌跡發展了。」


    男子跟著嘆了一口氣:「我同情您,但自然規則便是如此,若人人都要迴到過去更改已經發生過的事情,天下怕是要亂套了。」


    「你說的沒錯,這些道理當年的我也明白,但是我不願放棄,我不管不顧地從淩君妧那兒偷來了記載著復活亡者的書籍,想憑藉著一己之力復活所有人。」


    時間迴到一百多年前,魏清婉小心地躲開身後的追兵,轉身閃入一間看似不起眼的茅草房,氣喘籲籲地將手中的書本攤開放在了地上,自己按照著書上的指示凝結陣法。


    轉眼間她的衣服都已經被汗水浸的濕透,手背上青筋暴起,顯然在承受著極大的痛苦,可她不願意放棄,用顫抖的手拔出了匕首,朝著自己心口的方向紮去。


    書上所記載復活亡者最必要的一個步驟就是取出活人的心頭血。


    在刀尖將要碰到衣服的時候,大門被人撞開,闖進來的是憤怒的淩君妧,她對著魏清婉劈頭蓋臉一頓痛罵:「我弟弟寧願放棄生命都要救你,就是為了讓你好好活下來,不是讓你在這裏糟踐自己的性命!」


    「我的性命不值錢,我也不認為自己有什麽用處,」魏清婉轉手將匕首指向淩君妧:「隻要我用心頭血開啟陣法,我身邊所有死去的親人和朋友都能復活,包括你的弟弟,不好嗎?」


    「愚蠢!」淩君妧打掉她手中的匕首:「復活亡者豈是這般簡單!」


    「既然如此,復活亡者到底需要什麽呢?」時間迴到現在,老者一轉頭,發現現任落幽穀穀主竟然在很認真地發問。


    「這些不是你應該知道的。」她並不準備講實話說出來:「天色不早了,我該迴去了。」


    「您慢點,」男子倒也不介意,依舊是恭恭敬敬的態度:「我扶著您。」


    「你這性格,倒是和我早年的一位兄長有些想相像。」老者看了他一眼。


    男子頓時來了精神:「可是您說過那位隱居了的兄長?」


    「不,隱居的那位是我的四哥,我一直以為他被我二哥所殺,直到四十年前才知道他隱居的消息,我一路找到他的住處,可那時他已經去世了,他的孫子不認得我,暴躁地趕我出門,我迴到了落幽穀,感覺心裏的某種遺憾仿佛被彌補了。」


    「您不覺得遺憾嗎?」男子問道。


    「遺憾?我為什麽要感到遺憾呢?」老者反問:「他沒有死在青年時期,又活了那麽長的時間,還留下了子嗣,我為他高興,至於他後嗣的態度,我並不在意,畢竟我對他而言,隻是一個看著瘋癲的老婆子罷了。」


    「還是老祖宗您心胸寬廣,」男子雖說已有四十多歲,在老者麵前仍舊是個小孩子,一頓吹捧過後,他又問道:「那您之前說過的另一位兄長呢?」


    「另一位是我的八哥,他年少的時候也算活潑,可惜被我二哥引上了歧途,釀下大錯。我姐姐離世之後,他受不了良心的譴責,離開皇城去民間當了教書先生,後來為了救一位落水的女童瘸了腿,染上了風寒,不過三十歲便離世了。」


    魏清婉一直掛念著宗政靈芸,眼見魏清淮不治身亡,便想方設法將將人合葬在了一起,並重派人修整了靈芸的墓,生前不能同寢,死後同穴,或許也算是彌補了靈雲的遺憾。


    「老祖宗,今天走了這麽遠,累不累,要不喝口水?」男子殷勤地問。


    「是有些累了。」老者擺了擺手:「許多年不曾這樣出來走動過了,今日走這一趟,的確是渾身舒暢,罷了,迴去吧。」


    迴到落幽穀後,老者靠在搖椅上,有些睏倦地閉上了眼睛,入睡之前,她和往日一樣說道:「我有些乏了,你且離去。」


    今日的疲憊比往日更加的濃重,一旦閉上眼,睡意如同海水般湧來,幾乎要將人淹沒。


    深沉的睏倦中,她迷迷糊糊地想了很久,才會想起自己的歲數,她已經一百一十九歲了。她這一生,太過於漫長,她見過太多人的死亡,眼睜睜看著親人和朋友一個個離去,就連被自己帶大的徒子徒孫也相繼逝去,到了最後,依舊隻剩下她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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