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風有些寒冷。

    千程縮著脖子下了車,兩手揣著大衣口袋裏不肯拿出來。

    安雪見狀,不禁扶住她的手臂,有些操心道:“小心點兒,別摔著。”

    千程用肩膀推了推眼鏡,口罩下的聲音悶悶的,“冷。”

    似乎是因為畏寒,千程聲音也軟軟的,帶著點撒嬌的意思。

    安雪覺得可愛極了,挽住千程的動作更加緊了些。

    今天是和蔣大琴見麵的時間,縱然千程有些惴惴不安,但是在這樣的寒流中,她反而冷靜了些。

    到達會所包廂時,千程頗有些意外,整個包廂中,竟然隻有蔣大琴一個人。

    她提前了十分鍾來,而蔣大琴竟然來得更早。

    千程有些不好意思道:“蔣導演您好,抱歉今天來遲了。”

    “沒事兒,我也剛來不久。”蔣大琴笑了起來,臉上泛起笑紋。

    “關於電影的事情,我想我們進行更加私密的討論,可以嗎?

    她頭發花白,卻被梳理得幹幹淨淨的,穿著毛呢大衣,坐在輪椅上,坐姿端正。

    千程朝安雪點點頭,安雪推門出去,瞬間,包廂內便隻剩下了兩人。

    蔣大琴慢吞吞地從包中拿出一本皺巴巴的劇本遞給千程,略微渾濁的眼睛卻滿是笑意。

    千程畢恭畢敬地接過劇本,剛翻開一頁劇本,便有些驚訝。

    這劇本竟然是全手寫的……

    一時之間,她的動作小心翼翼了起來。

    劇本內容並不長,甚至很短,看起來像是大片的概括。

    千程很快就看完了,臉色有些沉重了起來,她看向蔣大琴導演道:“非常……出色的一個故事。”

    “還不夠。”蔣大琴笑著搖頭,老花鏡邊上的金鏈也晃動了起來,“你有意向嗎?”

    千程驚愕半秒,隨後她道:“這麽出色的電影,我怎麽可能沒有意向呢。”

    蔣大琴靜靜地看著千程,隨後搖頭笑了。

    空氣沉靜了下,蔣大琴道:“你今年19,對嗎?”

    千程笑笑,有些害羞,“下周生日,就是20了。”

    “真是個年輕的孩子。”蔣大琴笑道:“不想演也是情有可原。”

    千程揣在口袋裏的手緊了緊,連忙說道:“導演您

    誤會了,我有意向,您的劇本很出色。”

    “這個角色,需要增肥,需要暴曬,需要粗糙的皮膚,幹燥分叉的頭發。”

    蔣大琴頓了下,繼續道:“而且起碼有一年的時間,你和外界是失聯的,沒有網絡,沒有手機。”

    “嗯。”千程微微垂眸。

    “一個女演員,增肥曬黑後,需要多長時間能養迴來,其中會損失多少機會資源,你也知道的。”

    蔣大琴將老花鏡摘下來,擦了擦,“最重要的是,這部電影的內容很敏感,能不能播出都不一定。”

    千程沉默良久。

    “你是一名很出色的演員,我相信,假以時日,你能有更大的成就。”

    蔣大琴伸手拍了拍千程的肩膀,“我不希望因為我的一己之私,就讓你變成第二個方玉玲。”

    聽到這個名字,千程怔愣了下。

    方玉玲21世紀初的演員,她相貌漂亮,演技精湛,21歲就成為了風靡全國的女演員。

    24歲那年,方玉玲因為一部電影增肥扮醜,結果方玉玲無法成功減肥,發胖愈發嚴重。

    即便方玉玲憑著那部電影拿到了金座影後,但是她發胖的事引起了全民熱議,各種或嘲諷或惋惜的聲音不絕於耳。

    一年後,年僅25的方玉玲終於不堪重負跳樓自殺了。

    身為一個演員,相貌和身材都是必須精細培養的“武器”

    “我知道了。”千程聲音低了些。

    “所以,我希望你能慎重考慮,時間還很長。”蔣大琴聲音和藹。

    千程起身鞠躬,“謝謝您,我會慎重考慮的。”

    目送千程離開,蔣大琴靜坐在輪椅上,拿起筆在本子上寫寫畫畫。

    好一會兒,包廂門再次被推開。

    蔣大琴朝著來人笑笑,“怎麽是你?阿成呢?”

    “阿成有事兒,讓我來接老師您。”

    *********

    上午和蔣大琴的對話使得千程有些心煩意亂。

    她不自覺“嘖”了聲,腦中思緒有些混亂。

    “怎麽了嗎?”化妝師語氣有些慌亂,眼神怯怯的。

    “沒事沒事,你繼續。”千程連連擺手。

    一想到待會兒的通告,千程隻得強迫自己露出笑意。

    “

    咚咚——”

    化妝間的門被敲響,千程懶得分出一個眼神。

    化妝師將最後一筆畫好,便連忙收拾後化妝箱出去了,出去前還不忘向來人點頭。

    略淡的檀木味道傳到了千程的鼻間,一雙手臂攬住了千程的脖頸,熱氣唿到了千程的臉上,“有沒有想我啊。”

    千程偏頭,懶洋洋的,“陸清業你要是把妝蹭掉了我就踹你。”

    “踹我啊?”陸清業聲音低低的,灰眸裏滿是戲謔,“心動了。”

    千程閉上眼睛,不理他。

    陸清業故作浮誇道:“哎喲喲,是誰讓我的小寶貝愁眉苦臉啊,看得情哥哥好傷心啊~”

    風騷的語氣仿佛是實體化了十個波浪號一般。

    千程聲音淡淡:“蔣大琴導演。”

    陸清業動作微微頓了下,“我和她接觸過,看過劇本。”

    千程這才睜開眼,看向了陸清業。

    “女主角的形象確實比較難以讓人接受,你不願意很正常。”陸清業淺笑,嘴角的弧度愈發戲謔:“先不說增肥曬黑這個對演員傷害多大,這部電影前景不明,沒必要。”

    千程頓了頓,才道:“她給我說過,我知道的。”

    “你努力了一年,才擁有了現在的熱度和流量,何必呢?”陸清業貼近千程的臉,輕輕地啄了一口,“反正你根本也不想接。”

    千程眼神銳利了些。

    陸清業對上她的視線,語氣驚訝,“幹什麽這麽兇,這難道不是事實嗎?”

    “好了,時間差不多了,你該去你自己的化妝間了。”

    千程冷著聲音能下了逐客令。

    “小朋友,我對你再了解不過了。”陸清業低低地下了起來,身體愈發貼近千程。

    “你看,你現在的位置多好啊,既有實力還有話題度,還年輕漂亮,真是完美啊。”

    “你舍不得你漂亮的臉,身材,身份,還有無數個可供你玩耍的男人。”

    千程垂眸,不語。

    “所以,你已經開始習慣了,或者說,你又開始一動不動了。”

    陸清業語氣輕柔,仿佛是諄諄教誨的老師,“你太早的得到了所有東西,這種人生,對你來說早已經沒了意義。”

    千程猛地起身,將身後的陸清業撞了個趔趄,她聲音平淡極了,“陸清業。”

    “嗯。”陸清業溫柔地笑了,這使得他邪肆風流的麵容變得深情了起來,然而他說的話卻有些刻薄。

    “我或許不該心軟地放出錄像,畢竟宣苒看起來是條優秀的鯰魚,足以讓你這沙丁魚活躍起來。”

    千程這才露出些許驚詫的神情,“是你放出的錄像?”

    “推倒這座牆的,可不僅僅是我。”陸清業笑了笑,灰眸眸光閃爍,嘴邊的笑意愈發嘲諷,“看吧,你什麽都不知道。”

    “你的身前,站著無數人為你抵擋傷害,而你卻不需要知道,這就是你的人生。”

    千程心中愈發惱怒了起來,一手扯住陸清業的西裝領帶,極力將他往下勒,直到兩個人能對視時,千程才沒有繼續。

    然而這時,陸清業卻已然麵色通紅,唿吸困難了。

    千程眼神冰冷,明豔的麵容猶如尖刀般銳利,“陸清業,我記得我們剛見麵時,我說過什麽嗎?”

    陸清業的唿吸愈發困難,眼前昏黑,耳邊響起的聲音卻讓他恍惚憶起了當時的場景。

    漆黑的夜晚,森冷的月亮照亮她的麵容,她坐在敞篷車內,神情輕慢,眼神深處盡是蔑視。

    而他,倒在她的車前。

    她說:“不要說些讓我不開心的話。”

    意識恍惚間,陸清業感覺勒住喉間的力道終於消散了。

    他失去了力氣,順著牆邊滑動著,劇烈的咳嗽聲響了起來。

    而千程卻隻是蹲下來,朝著他笑了下,眼神卻是纏綿的。

    陸清業咳嗽得嗓子都幹啞了起來,他眼眸深沉地看著千程。

    “你永遠都是這樣。”

    “哪樣?”千程紅唇勾起,手指滑動著陸清業的胸膛。

    下一秒,她的手指就被陸清業握住攥緊。

    “高高在上的將寵愛施舍給別人,俯瞰著所有小醜,然後憐憫似的給予安撫。”

    “你沒有心的。”

    有些刻薄的評價啊。

    千程笑眯眯,另一隻手劃過他的臉,然後她突然湊過去親了一口。

    下一秒,淺淡的紅色唇印便沾染在了他英俊的臉上。

    陸清業垂眸,神色淡淡,無悲無喜。

    他們的經曆出身,本就是天壤之別。

    但是為什麽,他們又如此的相似。

    “在嗎?”

    一道男聲在門外響起。

    千程下意識伸手將陸清業拉了起來扔到了更衣室裏並且拉上了簾子。

    等做完一切後,千程才打開門,然後門外,卻是一張過分熟悉的麵容。

    “時蜻醫生?”

    時蜻也很是驚訝,“好巧啊,原來你也在這裏。”

    千程:“……”

    千程道:“這是我的化妝間,你有什麽事嗎?”

    “就這有個節目和醫學相關,找我當嘉賓。”時蜻左右探頭,又道:“那節目準備錄了,工作人員讓我找下陸清業,說來找你了。”

    千程動了下眼睛,推了推時蜻,“他剛剛走了。”

    “哦,好。”

    時蜻轉身準備離開。

    突然地,他迅速轉身繞開千程,猛地掀開了更衣室的簾子。

    時蜻笑眯眯看了眼千程,又看了眼陸清業。

    “好巧啊,原來你也在這裏。”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心情太差了,抱歉!

    今天五十個紅包補償!愛你們!

    快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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