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snowglowswhiteonthemountaintonight.notafootprinttobeseen.”


    (皚皚白雪席卷了今夜的山峰,足跡再無蹤影)


    低沉厚重的嗓音響起,鋼琴音降低八度,延續著前奏的孤寂與茫然,平緩中帶著下行趨勢的主旋律與艾莎此時抬頭顯露出的側臉神情完全一致。


    她無助,孤單,悲傷,害怕。盡管在眾人眼中她站在備受矚目的舞台之上,但卻讓人覺得,實際上的她孤零零地走在茫茫雪地中,臉上扯不出一絲笑意,內心痛苦掙紮。


    “akingdomofistionanditlookslikei''mthequeen.”


    (在這與世隔絕的王國裏,我仿佛是位至高無上的女王)


    尾音那句“queen(女王)”牽出一聲輕輕苦笑,艾莎自嘲著,歌聲仍低,音調才剛剛挑高便又下落,宛若輕風吹拂死海,海麵勉強地蕩起一層細微褶皺,複而平靜沉寂。


    鋪在鋼琴聲下的弦音隱隱變大,第二道鋼琴音軌加入,伴奏變得稍顯複雜,低音愈發密集。


    “thewindishowlinglikethisswirlingstorminside.”


    (狂風咆哮,宛若我內心的漩渦風暴)


    艾莎唱著抬起手來,戴有手套的手習慣性地將裸露的那隻手擋住,像是被這件事喚起記憶,她笑容更加苦澀。


    方才加入的副段鋼琴聲如潮水般退卻,一小段淡淡的上行弦樂輕柔鋪開。


    “couldn''tkeepitin,heavenknowsi''vetried……”


    (不能再保全秘密,唯有天知道我已用盡了全力)


    輕揚的弦音與低緩的鋼琴聲突然加重,卻又立刻淡下,襯得艾莎略帶沙啞的聲音更加無奈,就像人已經到了極限,亟待發泄,可憤怒才喊出半句便覺身心俱疲,隻剩下無盡鬱鬱,愁苦而不可訴,僅能自憐。


    緊接著琴音乍起,艾莎似乎有了氣力,邊小步向前走邊模仿著童年中父王的姿態,重複著那段熟悉的告誡:


    “don''tletthemin,don''tletthemsee.bethegoodgirlyoualwayshavetobe.”


    (別讓他們靠近,別讓他們看見。做個標準的好女孩,像你之前一直做的那樣)


    開篇的小調轉入降e大調,艾莎的聲音不再低沉,墊在歌聲下的樂段向高處前行,大量向上的跳進不斷蓄力,像嫩苗頂開龜裂的土地,伴奏織體進一步繁密,琴鍵快速敲擊,“梭梭”沙錘聲點綴其中,氣氛逐漸有些緊張。


    “conceal,don''tfeel,don''tletthemknow——”


    (隱藏,收斂,千萬別被人發現——)


    細細密密的樂段由密集變得開闊,先前與安娜二重唱時出現過的熟悉旋律帶觀眾們迴到了那時艾莎如履薄冰的警惕與謹慎,上揚的長尾音卻又令他們意識到新的變化即將誕生。


    “well,nowtheyknow——”


    (好吧,現在大家都知道了——)


    果不其然,整首歌曲的情緒在此刻開始向積極的方向膨脹,明亮的鋼琴聲層層遞進,艾莎唱著,聲音比起自暴自棄更多了幾分釋懷,僅剩下的那隻手套被她剝下,一瞬間隨風飄遠,引發觀眾席的驚異歎聲。


    突然地,伴奏中的鋼琴休止了一拍半。


    “letitgo.”


    (讓它去吧)


    艾莎修長白皙的掌心突然盛放出一朵優美的冰雪之花,它晶瑩透亮,閃著冰白色的光。


    一瞬,艾莎本還微微蜷縮的手指頓時舒張開來,神色充滿了驚喜。


    “letitgo.”


    (隨風去吧)


    她不再試探,自信大膽地揚手向上,根莖纖細的冰晶花束抽枝綻放。


    艾莎隨手拋出,那束冰花飛向露天席,於妙反應極快伸手接住,指尖相觸的一刹那花束便悠然散開,化作幾條冰藍色的弧形光線繞著於妙的手掌轉圈消散,仿佛她在此得到了冰雪女王的祝福。


    於妙呆呆地看著這隻手,周圍的人愕然且羨慕地睜圓了雙眼,又連忙將視線投迴。


    “can''tholditbackanymore——”


    (不必再隱忍下去)


    艾莎微微垂頭擺動雙手,瑩瑩白雪爍動著飄來、匯聚,頃刻間已成雪人形狀,漆黑的眼瞳有了光彩,靈氣十足。


    記憶紛遝而至,內場席的艾麗與珍妮不約而同地看向了鑰匙扣,上麵懸掛的那兩枚圓圓掛飾正輕快地旋轉著。


    是那個小雪人!


    她們倆還未來得及興奮開口,艾莎已經繼續向前走,而雪人竟然真的活了,“duang~”地跳下了舞台。


    “letitgo.letitgo.”


    (不去管它,不再害怕)


    艾莎的動作幅度變大,左右手揚起兩道纖長的冰白色冰枝,一支光淨似琉璃,大大小小的花苞鑲嵌其中,在半空舒展綻放,像是憑空湧出一道由冰花交織而成的精美拱門,另一支則向更高處攀升,宛若一束冰藍色的煙花,直至“唰啦啦”一聲徹底散開,漫天細雪飄落。


    “turnawayandmthedoor.”


    (向過去告別,轉身不留一絲牽掛)


    清脆、緊湊而均勻的音符中,艾莎拎起裙擺淺淺低頭從冰花拱門下走過,隨即昂首挺胸,雙臂慨然一展。


    拱門隨之化作白光,隱約如冰片兩翼,在抽離消散的過程中維持了一兩秒抽象的翅膀,旋即輕“嘭”一聲,瑩瑩碎雪冰晶狀似星屑散落。


    一段弦樂淺淺推上,伴奏仍幹淨,由鋼琴聲與沙錘主要構成,毫無保留地展示著艾莎歌聲的高亢。


    “idon''tcare——!”


    (我再不介意)


    艾莎嗓音猛地拔高,雙手如排山倒海般奮力推出,一團清透冰涼的雪風向內場席撲麵而去,艾麗歡喜得大叫,但她的童音半點不顯吵鬧,因為大家全都驚唿出聲。


    “whatthey''regoingtosay——”


    (他人的想法)


    又一團躍動著雪粒的涼風迎麵打來,露天席也齊齊陶醉歡唿,那對年輕情侶被吹得劉海亂飛,精神卻振奮無比,眼睛亮得如同探照燈般,顯然已經迷醉得狂熱。


    什麽?你說那是隱秘的快速鼓風機?


    我不聽!這就是女王大人的魔法!


    “letthestormrageon……”


    (就讓風暴繼續肆虐吧)


    兩邊觀眾席“雨露均沾”的艾莎繞過一圈,停在舞台中央,雙手搭至鎖骨固定著披風的寶石處。


    這一次,她的低音不再充滿苦痛,而是無比輕鬆釋然:


    “thecoldneverbotheredmeanyway.”


    (寒冷從不曾困擾我絲毫)


    隨著艾莎雙手輕飄飄一展,長披風瞬間脫離,在半空鼓滿了風,如之前的手套一般“唰啦”飄走。


    “哦——!!”台下觀眾熱烈高唿。


    鼓聲加入,樂段立即擁有了強烈的節奏感,雀躍歡快,弦樂做了段短暫的主旋律,很快就將這任務重新移交給鋼琴聲。


    “it''sfunnyhowsomedistancemakeseverythingseemsmall.”


    (現在想來有趣的是,遙遠的距離讓往事變得渺小)


    鋼琴重音規律下落,鼓點敲擊,再也沒有最初的悲涼感,艾莎邊唱邊走,走到距離內場席更近的那一側舞台邊沿。


    “哦……!”


    連更成熟冷靜的珍妮都跟著妹妹跳了起來,是艾莎女王!與她們麵對麵的艾莎女王!


    “andthefearsthatoncecontrolledme……”


    (以往一度控製著我的恐懼)


    艾莎笑容明媚,微微低身,雙臂倏地下壓又向上抬起。


    “can''tgettomeatall——!”


    (如此再也無法到達我的身邊)


    “哢哢”的結冰聲瘋狂響起,內場席眾人的驚跳歡唿中,純淨瑩澈的堅冰如藤蔓般從他們的腳底開始蔓延,漫過地麵,攀過椅腿椅背,覆蓋桌麵,然後繼續向上,圍欄、支柱、頂棚!


    冰樹晶花仿若蟾宮玉桂,從眾人的頭頂身周或倒懸或豎立,短短一句歌詞的時間,內場席冰桌冰椅冰梯冰燈,此時的賓客們,已經坐在美輪美奐的冰雪宮殿一角!


    “我的天哪!”


    蕾哈娜抑製不住地尖叫著,他們這些觀眾和身穿的服飾此時是內場席裏唯一的異色,清透的冰藍色遍天遍地包裹著眾人,沁人心脾的微微涼風悄然拂麵,足下是剔透冰麵,眼前是優美冰飾,惹得大家萬分舒適安逸,卻又無法控製內心的驚喜與亢奮,一個個激動無比。


    “it''stimetoseewhaticando.”


    (是時候見識一下我真正的本領如何)


    艾莎小跑著轉身,歌聲竟然分毫不抖。一見她正麵向這邊跑來,露天席齊刷刷發出狂喜的呐喊,早已準備好臣服於冰雪女王的威能。


    “totestthelimitsandbreakthrough.”


    (去測試我的極限然後再度將其打破)


    像是對他們說“如你所願”,艾莎猛地揮出雙手,觀眾席與舞台中間的甬道霎時湧滿冰河,每隔兩米凝出一座造型華美的噴泉,清亮水響出現又消失,幾秒內凝成細細冰柱,嶽揚再也忍不住驚歎,因為從他的視角俯瞰下去,眼前是一圈肆意定格在最美綻放時刻的瓊瓊冰花!


    與此同時,冰層亦在向上蔓延,圍欄不再是圍欄,而是刻有冰淩雕花的歐式隔斷,盡管不像內場席那樣有涼爽輕風吹過,但露天席的各位並不知情,已然心滿意足,滿心滿眼都是喜色。


    “noright,nowrong,norulesforme——”


    (沒有是非對錯,沒有規則束縛著我)


    艾莎暢快地甩動雙手,原地轉了個圈,“i''mfree(我徹底自由)——!”


    舞台上,以她站立之處為正中心,地麵張開一片巨大的雪花,接著向外轟然擴張。


    鋼琴音重而均勻,與激昂的弦樂一同伴隨著強有力的鼓點猛然澎湃而起,上行音階直接促使音樂情緒達到高潮。


    “letitgo.letitgo.iamonewiththewindandsky.”


    (讓它去吧,隨風去吧,天際之下我乘風而行)


    “letitgo.letitgo.you''llneverseemecry.”


    (不去管它,不再害怕,你永遠見不到我眼淚流下)


    又一次副歌來臨,伴奏不再隻有輕飄飄的沙錘與鋼琴,而是配器全套,電吉他加入進來,管樂加入進來,每一個小節都有新的細微變化。


    艾莎舞動著,旋轉著,冰藍色徹底覆蓋林恩劇場,近至舞台,遠至外牆,露天階梯廣場皆是冰晶,天空與地麵同行,綻開更大的雪花,在所有人的頭頂懸掛。


    她撩起修身女王長裙,單腳猛地向下一踏。


    “hereistand!”


    (我屹立此處)


    地麵那朵盛開的雪花驟然厚重,由冰白轉向半透明的瑰麗紫色。


    “andherei''llstay——”


    (也從此留在這裏)


    無論是內場席還是露天席,所有觀眾已被冰層覆蓋的椅背扶手在這一刻隨著歌聲向上向外層層開出對稱的冰淩之花。


    “letthestormrageon——”


    (就讓風暴繼續肆虐吧)


    艾莎話音剛落,內場席傳來震天驚叫。


    凱弗·威爾遜差點又要去護住妻子和兩個女兒,因為,他們在上升!


    整個內場席都在上升!


    原本大旋轉之後,內場席的位置要比舞台和露天席都矮一些,但現在,“轟隆隆”的聲音響起,內場席的地麵仿佛被艾莎虛空抬起,很快便與舞台上升到了同一高度!


    可等凱弗等人從這股仿佛地震般的體感中迴神之後,卻又因為眼前的情景驚愣不已。


    間奏之中,各類提琴的碎弦演奏代替鼓點負責節奏,而管樂則與鋼琴相互對應,一者低沉襯底,一者細碎急促,竟是像用音樂將冰層蔓延、冰淩舒張展開的畫麵從聽覺上描述了出來,聽得凱弗雙耳仿佛被徹底清洗,發自肺腑地為起銜接作用的橋梁樂段深深讚歎。


    “mypowerflurriesthroughtheairintotheground.”


    (我的力量從空中浸染到地上)


    “mysoulisspiralinginfrozenfractalsaround.”


    (我的靈魂在冰淩間盤旋飛揚)


    艾莎的歌唱仍在繼續,音色通透明亮。高大的宮廷廊柱在她的歌聲裏拔地而起,天空中的巨大雪花傾軋而下,在過程中收縮凝結成吊燈,向外擴展層層冰片,內場席與露天席最兩端的座位旁憑空凝出兩道長長的弧形梯,讓坐在最邊緣的觀眾喜出望外,震撼得無以複加。


    “看上麵!”


    於妙聽到旁邊觀眾的聲音,連忙向上看去,立時驚得倒吸口氣。


    上空已經被造型對稱的寬大冰片毫無縫隙地“封了口”,歐式宮廷建築特有的尖頂昭示著一個事實:他們所有人已然落座於冰雪女王輝煌壯麗的王宮!


    “andhoughtcrystallizeslikeanicyst.”


    (一個念頭如冰晶爆炸般湧現在腦海)


    艾莎借轉圈的動作再次奔向內場席一方,歌聲裏騰湧著無盡的力量與自信。她驀然側過身,將頭頂的王冠一拔,拿在指間看了看,然後分外堅定地向外扔去。


    “i''mnevergoingback——”


    (我再也不會迴到從前)


    艾莎扔掉王冠,左手抹在鎖骨,右手抹開腰間,手掌所過之處,衣裙立即顯出耀眼煥麗的華彩。


    “thepastisinthepast——”


    (過去永遠是過去——)


    又是一個預示著高潮即將降臨的長音,鼓點陡然急促,鋼琴聲重重砸下,交疊在一起的快節奏片段聽得在場眾人腎上腺素狂飆,甚至頭皮發麻。


    “letitgo!”


    (讓一切都去吧)


    一聲璀璨爆響,艾莎正麵轉向露天席,色澤暗沉的女王禮服裙遽然消失,琉璃碎鑽如晶瑩雪粒綴在胸前,灼灼光華宛若銀河倒懸腰間,兩邊觀眾席同時發出歡唿狂吼,全場氣氛爆炸到最高點。


    “letitgo!andi''llriselikethebreakofdawn.”


    (隨風而去吧!我會如破曉的黎明般冉冉升起)


    艾莎繼續高唱,將典雅莊重的盤發全部撥散,編著麻花辮的淡金色長發從肩膀一側垂落,身後裝點著雪花紋樣的半透明白色披紗優柔展開,她徹底邁開步伐走向前來。


    “letitgo!letitgo!”


    (把顧慮丟開,把恐懼拋下)


    伴隨著激越的和弦與歌者華麗至極的轉音,一架冰梯毫無征兆地從匯聚的冰白色光華中緩緩成型。艾莎肆意歌唱著,帶著解脫的快意與無限期待“唰”地展開雙臂,一步踏了上去。


    勉強保持著最後一絲理智的嶽揚驚得心髒驀然發緊。


    這怎麽可能!


    “thatperfectgirlisgone——”


    (那個標準完美的女孩再也不會出現了)


    但艾莎一步步走了上來,灑脫、自信、從容不迫!


    冰梯就像曾幾何時她逃開的海麵,順著她的踏步而成形。登高,再高!連於妙都徹底拋開了其他,全心全意地投入到這場瑰美而奇幻的一幕中,懷抱著無比憧憬與激動的心情注視真正的女王艾莎越走越高,仿佛立於世界之巔!


    “hereistand!inthelightofday——”


    (我在此重生!迎著朗朗日光——)


    艾莎還在向上走,步履間蕩開裙角,她仰首展臂,走得高貴優雅,又霸氣十足,歌聲更是酣暢淋漓,聽得與嶽揚坐在同一排的那對年輕情侶亢奮地出了一身汗,隻覺熱血沸騰,頭腦都跟著興奮發脹。


    “letthestormrageon——!”


    (就讓風暴來得更猛烈些吧!)


    終於,艾莎停在了最高處,穩穩地站在流光溢彩的冰麵圓台之上。管弦樂的節奏一路抬到最快,鋼琴聲振奮激昂,燦亮歌聲響徹全場。


    露天席第三排的觀眾們險些瘋了,因為這架冰梯的高度,基本與他們這排的高度完全一致!


    女王大人就是女王大人,徒手造冰梯,登高登三層!


    如此颯爽大氣的艾莎女王就在麵前幾米外,年輕情侶不約而同地捂住下半張臉激動悶叫,女孩子心跳如鼓,狂掐男友胳膊,男生也絲毫不覺痛,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笑容鮮亮燦然的艾莎身上。


    伴奏樂聲驟然停止!


    “thecoldneverbotheredme——”


    (寒冷從不曾困擾我絲毫)


    “anyway——!!!”


    驟然拔高的高亢歌聲似乎要將黑夜撕開一道裂口迸射曙光,這聲猛烈強悍的清唱徹底將整首歌曲推向最為堅決無畏的大高潮,方才靜止的管弦樂襯著艾莎的長音弱進而起,密集急促的小軍鼓像一隻攫人心弦的巨手,直至最終,樂聲人聲同時停在情緒飽滿痛快的最高點,重重落下!


    與此同時,立於巔峰展臂高歌的艾莎女王倏然轉身,全場燈光大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林恩劇場內歡唿如暴雨,人聲鼎沸,久久未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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