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莎對她的態度頗有些小心翼翼,帶些討好,在鬱柔桑記憶中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麵裏蔓莎也是如此,也不知該如何對待去愛自己的女兒。


    畢竟鬱柔桑一生下來,就被抱走了,哪怕是不受重視的庶出,卻也不能被養在生母身邊的。


    蔓莎是鬱府姬妾中唯一的胡姬美人,以往也不是沒有人給鬱尚書送胡姬,她也是因為容貌格外出眾,性子又柔順才被留了下來。


    而關於蔓莎的來曆,鬱柔桑小時還未因容貌受到一些重視之前,常被其他庶出姐妹拿來嘲笑她。


    蔓莎是西羽國人,而早在二十多年前,西羽國就已經亡國了,因為內憂外患,而蔓莎就是亡國遺民中的一員,就如同無根飄萍之人。


    幼年時就被人買下,培養成色藝雙全的舞姬,專門送與達官貴人,蔓莎便來到了鬱尚書府。


    入夜後,蕭函和蔓莎歇在了一處,卻意外發現蔓莎左臂上方有個類似金色蓮花的圖案,“這是什麽?”


    蔓莎搖了搖頭,說她有記憶以來,就有這個東西了,許是胎記。


    蕭函卻是猜到這不是胎記,而應該是什麽圖騰,異域部落許多大貴族都會在子孫後代一出生就紋上圖騰,也許蔓莎也曾是貴族之女,但連國都亡了,她也流落到大熙,不曾記得故國往事,這個圖騰也沒什麽意義了。


    蕭函沒再說什麽,但還是記在了心裏。


    蔓莎似乎是知道鬱柔桑受罰的事,但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好,隻知道把平日裏鬱岸賞賜給她的首飾珠寶都給蕭函。


    蕭函看出來,蔓莎很喜歡這種亮閃閃的東西。


    雖說有些過分柔弱溫順,但至少不是什麽深閨怨婦。真要說起來,她的境遇又比當年同時被訓練的舞姬要好些,那些多是在貴人手中輾轉,下場淒涼。


    大熙朝以詩書禮儀之邦自居,但卻對這些賤籍異族奴隸,則是真正的視若物什。


    蔓莎稍微幸運一點,她好歹入府後不久就懷孕,生下了鬱柔桑,盡管惹鄭氏不喜,但也不會任由鬱大人酒後一時高興什麽的就隨手送與人了。平日鬱大人想要宴客,也不會讓蔓莎出去獻舞。


    而原來的鬱柔桑還是多了些見識的,也知道她母親一旦爭寵,嫡母鄭氏就是打殺磋磨,她的那位生父鬱大人也不會管的,但她又何嚐不希望自己和生母能過得好一些。


    鬱柔桑有不甘反抗過,但卻最終沒能擺脫和蔓莎一樣的命運,被當做禮物送出去。


    ……


    鬱家庶女平日上的所謂琴棋書畫的課程十分粗淺,應付了事,更多的是專門嬤嬤對他們進行的嫡庶教育,讓她們不敢對府中的嫡小姐嫡公子有任何想法,還有身為庶出,理應為嫡係犧牲。


    蕭函瞧著,最後一點更多是對庶子說的,別小看這些言語灌輸,許多世家大族不同樣對自家子弟如此洗腦,忠君愛國變為忠於家族。


    蕭函暫時無意改變原有的日常,但也能在她們教導時,隨時開小差走神。


    這些時日,她思考過未來,無非兩種,留下,或是出去。


    但似乎這兩種都不怎麽理想。


    9526有些不解。


    蕭函歎了口氣,“你有沒有聽過這樣一句,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尤其是在古代,更是深入人心。


    留在鬱府,且不說獲取婚嫁自由有多難,正如曾經最高做到四品官的庶子一樣,鬱家同樣容不得她出色。


    而離開,她的容貌尤其是眼眸,一看便知是異族人,在大熙朝更是步步艱難,無論做什麽,都少不了受到阻礙。難不成讓她同時挑戰大熙朝的嫡庶禮教和對待異族的苛刻態度。


    鬱府中的大娘子和二娘子俱已出嫁,三娘子身為嫡出,從來不與她們一處,還有四娘子鬱蕪顏和五娘子鬱清綿,鬱清綿雖說學不了琴,但其他課都是來的,看蕭函的眼神跟淬了毒的刀子似的。但有鄭氏之前的處罰,她也不敢再做其他的,怕惹惱了鄭氏,以後不知要嫁到什麽人家去。


    不見大娘子二娘子一個嫁的是寒門子弟,一個是六品官的續弦。


    而她們的生父,鬱大人對於庶出子女從來都是連看也不看一眼,更不可能插手婚事。


    四娘子和五娘子常在一處說話,交情深厚,但對鬱柔桑,她們也是同樣的態度。


    其他庶女還能心機深沉謀算前程,鬱柔桑什麽機會都沒有,因為她的容貌,也因為她的血統。


    隔著院牆傳來貴女嬉戲的聲音,好似鬱芷兄妹在府中宴客。


    這與她們是沒什麽關係的,庶出又怎會在這種場合露麵,平日諸多事宜外出交際也與她們無關,鬱柔桑長這麽大,還未曾踏出過鬱府半步。


    遠遠聽到歡聲笑語,蕭函身邊的侍女之一木樨心中忍不住歎道,如果她是伺候三娘子的侍女就好了,再不濟四娘子五娘子也好,偏偏她伺候的這位是一個胡人賤妾所生的,連她都能瞧不起的番邦舞姬,她雖是個下人,但好歹是世家婢,大熙良籍。


    蕭函看了她一眼,也沒打算用什麽手段換一個侍女,換來換去都一樣。


    而她每晚都會記得點她們睡穴,好方便她修煉心法,早日把武功提升上來。


    卻不想鄭氏派人來召她,而且也不止她,還有四娘子和五娘子。五娘子鬱清綿心中惱怒,平白做了她的襯托,


    大熙朝嫡庶尊卑等級森嚴,但世家貴族公子千金卻沒那麽多拘束,盡管他們學的禮儀比其他人都要多。


    但當鬱柔桑出現時,


    哪怕同為女子,也不禁屏住了一刻唿吸,更別提那些男子了,許多人看了一眼後,連忙低下頭去,刻意不去看她,秀麗極妍的麵容也是難以在腦海中揮去。


    相國千金薑晚熙以扇掩麵,對鬱芷道,“我以前就聽說你家裏有個胡人血統的庶女,但沒想到生得如此貌美。”


    倒襯得她們顏色寡淡了,薑晚燕不免撅起了嘴,有些不快。


    其他貴女也都生出了些不喜,但不知是因為那昭顯著異族的碧眸而不喜,還是因為那美貌而不喜。


    鬱芷握著酒樽,望向對麵席上一位風雅俊秀的青年,見他神色淡然,心下稍安,甚至多了些歡喜。


    有為鬱柔桑的容顏所動的,但也有少數神色清明的,比如謝意,謝家公子。


    兩人目光觸及一處,竟多了分心有靈犀。


    也落在了鄭氏眼裏,她心中對這謝家公子很滿意,謝家為大族又是三公六侯之家,與芷兒倒是般配。


    除了謝意這樣心有所屬的,也有崔紹這般單純欣賞美麗的,攏扇笑道,“年幼便有這般姿容,不知日後風華如何。”


    同樣也有世家公子動了心思,對鬱家的大公子鬱韶笑言道,“你這庶妹生得著實美麗絕倫,不如你們結為秦晉之好。”


    如此容貌,聘了做側室也不錯,至於那胡人血統,不叫她誕下子嗣就好了。


    比起同胞妹妹鬱芷,鬱韶身為鬱家嫡長子,更少見過這些庶弟妹,態度也很隨意,婚嫁什麽也不關心。


    鄭氏之所以特地喚鬱柔桑幾個庶女來,也是因為這次有幾位重要的貴人來,若是能有被他們看上的,也算她們為鬱家付出了。


    見到鬱柔桑,不免想起了當初的事,生了個女兒還好,若是個有胡人血統的庶子,那才真是讓鬱家丟了大臉。好在老爺事後也算知禮,生下這一胎後就賜了藥,沒讓她鬱家再多出一個玷汙血統的胡人庶孽來。


    鄭氏不在意這些姬妾庶子女,但她重視自己嫡出兒女的前途,不希望鬱家有半點名聲損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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