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拿下金吾衛大將軍


    何金良與哥舒翰親親熱熱地並肩一起走進了金吾衛大將軍府的正廳,分賓主坐定,上茶。張瑄、李靜忠和蕭十三郎作為隨從一起而入,悄然站在了哥舒翰的身後。


    進廳的時候,張瑄掃了一眼廳堂上懸掛在正中的皇帝的禦賜親筆牌匾,上書“忠正威猛”四個金光閃閃的大字。


    據說這個牌匾是有來曆的。當初何金良因軍功調任京師,先是任羽林衛中郎將,宮禁宿衛。後在某次皇帝出宮微服私訪在滑縣遭遇刺客行刺時,其人奮不顧身衝在前麵,替皇帝擋了一劍。由此,何金良一飛衝天,連升數級,被皇帝破格擢升為金吾衛大將軍、封忠正侯,且賜予親筆牌匾。


    無論是羽林衛大將軍霍青,還是金吾衛大將軍何金良,這都係皇帝在軍中的絕對心腹。要知道,羽林衛和南衙禁軍中的包括金吾衛在內的兩衛兵馬拱衛京師,重要性可想而知,其將領一向是皇帝親自薦拔。


    然而,霍青卻投入榮王門下,等於是背叛了皇帝。這讓皇帝憤怒震驚,同時也是悚然出了一身冷汗。霍青的背叛,讓皇帝的信心發生了劇烈的動搖,他心裏其實也不敢保證駐紮在驪山的金吾衛大將軍何金良是否也走上了霍青的老路。


    因此,在宮中,李隆基並沒有直接給予張瑄調動金吾衛軍馬的詔書,而是給了張瑄一道密旨,讓之“便宜行動”。


    然而,李隆基要想反擊李琬,能指望的也就是金吾衛這5000軍馬,以及駐紮在藍田的藍田南衙禁軍武威衛守捉使楊漣的2000兵馬。華州倒是駐紮有萬餘兵馬,但鞭長莫及,等張瑄帶人過去調動軍馬,再返迴長安,怕是長安城裏早就變了天了。


    楊漣是楊家的族人,嚴格說起來,是楊貴妃的族侄。張瑄早就派人快馬加鞭持楊貴妃的親筆密函抄小路趕去藍田,估計用不了多久,楊漣就會提兵而至。


    沒有問題。


    保護當今皇帝就是保護楊貴妃,保住楊貴妃就是保住了楊家全族的身家富貴。這個道理非常直白、非常簡單,由不得楊漣有任何怠慢。


    有問題的就是這何金良。如果何金良真的成了榮王心腹,這5000兵馬調不動,長安城裏的李隆基就徹底完蛋。


    張瑄對此心知肚明。


    因此,無論如何他都要將何金良拿下,盡快率這5000軍馬與楊漣的2000武威衛匯合,合兵一處,殺迴長安救駕勤王。


    可讓他最擔心的問題還是發生了。從見到何金良的第一眼起,張瑄就感覺不妙。


    原因很簡單。何金良雖然對哥舒翰的態度非常恭謹友好熱情,但眼眸中若隱若現的警惕和殺機,卻瞞不住他這個有心人。


    何金良是榮王一黨,毫無疑問了。這就可以理解,榮王為什麽會這麽肆無忌憚了。城中守軍盡在其掌握之中,城外距離長安最近的兵馬也在他的控製中,他還有什麽好懼怕的?


    皇帝肯禪讓退位便罷,非要給臉不要臉——以李琬的心狠手辣剛毅果決性情來看,為了皇位弑父也不是不可能的。


    隻是張瑄到現在也非常想不通,這一向不顯山露水的榮王李琬,怎麽會暗中培植起了這麽龐大的力量,竟然連皇帝的軍中心腹都籠絡了過去,簡直令人感到不可思議。


    “哥帥何以至此?”何金良端起茶杯來向哥舒翰邀飲道,“請哥帥用茶!”


    哥舒翰哈哈一笑,“本帥這一次來京述職麵聖,奉陛下聖諭,過了上元節才離京赴任。本帥今日出行遊玩,突然想起老弟在這驪山金吾衛,便過來一敘舊情,倒是叨擾老弟了。”


    “哥帥說的哪裏話來。哥帥對何某有提攜之恩……哥帥返京,何某本當進京拜望才是,隻是職責所在,不敢一刻擅離職守,還請哥帥原諒則個!”何金良也大聲笑著。


    兩人笑著說著一些閑話,張瑄站在一旁卻是感覺心焦氣躁,始終拿不定主意。


    這何金良也是老奸巨猾之徒,哥舒翰突然到訪,想必已經令他起了疑心。想要將他誆出大將軍府將之拿下,看來已經不太可能。但……在這大將軍府中動手?


    萬一失敗,恐怕他們這些人包括哥舒翰在內,都將死無葬身之地。


    張瑄悄然側首向蕭十三郎望去。


    蕭十三郎微微一笑,輕輕點頭,示意他隨時可以動手。


    張瑄卻向位列於何金良身後的十餘名軍曹士卒以及那廳口處嚴陣以待的諸多士卒掃了一眼,暗暗咬了咬牙,攥緊了拳頭。


    太監李靜忠緩緩走出去,往廳中一站。


    何金良冷冷地居高臨下地望著李靜忠,出人意料地沒有斥責發怒,似是早有預料。


    “何大將軍,陛下有旨——”李靜忠一把扯去身上的侍衛服色,露出其間的太監公服。


    李靜忠的話剛說了半截,就猛然聽何金良拍案怒斥道,“爾是何方狂徒,竟敢冒充宮禁、來本大將軍府衙中行那招搖撞騙之事!來人!”


    他的話音一落,他身後那十數名軍士立即包圍過來,將李靜忠以及哥舒翰諸人團團圍住。而廳口也瞬間湧進一批刀斧手來,顯然是事先埋伏好的。


    何金良霍然站起,衝著哥舒翰冷笑道,“既然哥帥來意不善,那就莫怪本將翻臉無情了。”


    哥舒翰大怒,也起身手指著何金良怒斥道,“陛下密旨到此——何金良,爾敢不尊皇命,想要謀反不成?!”


    何金良冷笑,“陛下聖旨何在?哥帥切莫信口雌黃,當本將是三歲孩兒嗎?”


    張瑄慢慢上前一步,凝視著何金良淡然道,“何大將軍,榮王李琬謀逆,某今日與哥帥奉陛下密旨金牌,緊急調金吾衛5000兵馬進京勤王救駕!陛下密旨在此,爾敢不從,必是誅滅九族的大罪,還望大將軍三思而後行!”


    何金良擺了擺手,滿廳軍卒漸漸包圍過來,他仰首放聲狂笑,旋即冷視著張瑄斥道,“爾一個小小宿衛,竟然在本大將軍麵前出言不遜,汙蔑榮王殿下,其罪當誅。來人,將這廝給某拿下,推出去砍了!”


    張瑄也冷冷一笑,幾把也扯去外麵的侍衛服色,露出裏麵的官袍來,慨然道,“何金良,本官乃太子左讚善大夫、太子親勳翊衛羽林郎將張瑄,奉旨來此調兵……誰敢動本官?誰敢上前?”


    張瑄一手持皇帝密旨,一手持禦賜金牌,凜然不懼,目光炯炯地環視四周,疾聲唿道,“爾等想要造反不成?”


    一幹上前來的軍卒不由有些猶豫,何金良的軍令固然不可違,但對於普通軍士來說,這皇帝的無上威權卻更加令人畏懼。他們又都不是傻子,哥舒翰帶人到此——而這些人手持皇帝旨意金牌,且都是太監和宮禁宿衛打扮,顯然並不那麽簡單。


    何金良怒吼一聲,“還不給某……”


    何金良後麵的話不得不一口咽了迴去,因為蕭十三郎鋒銳的匕首已經橫在了他的咽喉處。何金良甚至都沒有看清這原本站在哥舒翰身後的侍衛,是如何突破這數米的包圍圈置身於自己前麵的,隻覺黑影一閃,咽喉處就傳來一陣冷森的刺痛。


    張瑄迴頭瞥了一眼,猛然沉聲大唿道:“榮王謀反,金吾衛大將軍何金良從賊謀逆,本官奉旨將其拿下——爾等還不趕緊退下?!”


    “陛下有旨,命河西節度使哥舒翰暫代金吾衛大將軍一職,即刻起兵,開進長安救駕勤王!”


    夜幕沉沉,寒風漸起。


    楊國忠糾集他的家奴護衛數百人,打著火把穿過興慶宮的宮道,與李亨召集的百餘人的東宮侍衛隊匯合在一起,一路疾行,直奔興慶宮的後門。


    興慶宮的後門緊挨著延興門,隻要衝出去,就還有一線生機。而留在興慶宮,隻能最終與皇帝一起陪葬。


    楊國忠與李亨對視一眼,各自咬了咬牙,決定冒險一搏。


    “殿下,國忠以為,李琬兵力有限,這後門守衛必然不多……從這裏到延興門隻有數百丈,隻要吾等奮力衝殺,衝出長安城去大有可望!”


    李亨長歎一聲,默然點頭。


    楊國忠向身後的一個護衛使了一個眼色。


    這護衛蹭蹭蹭攀上宮牆,向外張望了一眼,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興慶宮後門,黑壓壓的滿是戒備森嚴槍林如雨的羽林衛,一眼都望不到邊。很顯然,李琬並沒有放過任何一個防衛的死角,布下的這張天羅地網,沒有任何縫隙。


    僅憑他們這些人,如果衝出去,隻能是羊入虎口,沒有一絲幸理。


    護衛溜下宮牆,臉色慘白地伏在楊國忠耳邊小聲說了幾句。楊國忠渾身一個激靈,絕望地凝視夜幕,狠狠地跺了跺腳,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來。


    良久。


    楊國忠憤憤地從身後一個護衛手中奪過一個火把,奮力向不遠處的一處宮苑扔去。


    “燒!給某狠狠地燒!”楊國忠瘋狂地揮舞手臂,命令家奴護衛將手裏的火把扔出。


    “楊相——汝這是為何?”李亨大吃一驚,厲聲道。


    “既然是死路一條,不如縱火焚燒了這興慶宮,大家同歸於盡吧!”楊國忠陰慘慘地冷笑著,旋即縱聲狂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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