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闊的天空依舊烏雲密布,電閃雷鳴。狂風在大地上怒號著,暴雨在大陸上肆虐著。這樣的氣候對浮雲大陸來說已經是說怪不怪了。持續一個月的陰雨天讓人心理的壓抑感更加沉重起來。狂風仍舊在席卷著殘破不堪的森林。然而一些修煉到極至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卻知道,這片已經沉寂了不知多少萬年的大陸,從沒有如這般風雨飄搖過。

    霧隱森林中,一白發老者正屹立在枝頭隨風而擺。一席白色長衫倒也顯得幹淨利落,頗有點世外高人的感覺。隻見他眉頭微皺,似在閉目沉思著什麽,也似在享受著這狂風的侵襲。

    不遠處,一道道黑影在林中穿梭著,看似淩亂卻有著外人不為熟知的次序。一會兒,近百名黑衣人已將白衣老者團團圍住。隻見其中一為首的黑衣大汗輕取出背後的長刀,食指和中指微並著抹過刀鋒。刀鋒上的一絲血液被雨水瞬間衝刷而過。白發老者卻似無所聞,捋著銀白的胡須,嘴角微微翹起。他微睜著眼凝視著眼前近百的黑衣武士。顯然兩方已是經過多次交鋒。

    “司馬天賦,你家那老頭子也真是舍得,連親生兒子都派出來了,他就不怕我絕了他的後?”老者輕聲一句,一道聲音在天空中響起,卻似比狂風暴雨更具有威懾力。這一說話,那為首的叫司馬天賦的男人心理卻打著自己的算盤,短短幾年不見,譚家二家主的修為又提高了不少,根據自己判斷,至少已經達到了五級中期的程度,遠不是自己所能敵對的,但近百名家族護衛一齊出動,拿下他也不是不無可能,隻是這個風險太大,賭不賭?譚家與司馬家的恩怨已經牽扯幾百年,從自己懵懵懂懂八歲開始就被灌輸著一個信念和目標——浮雲大陸中司馬家與譚家絕不能共存。至於什麽原因父親卻一直沒有對自己說起過,除了幾位家族長老,再無人所知。然而四大家族中最讓人忌諱的肖家始終沒有表明立場,也許肖家不想趟著淌混水?又或者暗中已經和譚家結盟了?不過自己已經管不了那麽多。

    “既然譚笑言前輩,在這欣賞風景,晚輩也就不打擾了。”司馬天賦拱手說完,伸出三根手指,低頭對邊上的兩名黑衣武士使了使眼色。自己四級中期的修為即使加上百名二級中期的黑衣武士,不偷襲還真是沒有多少把握,使用劍陣也許把握更大一點。等級於等級之間的差距並不是簡單的二減一等於一。一個修為達到五級中期的高手,滅幾十個修為四級後期的人,雖沒有到舉手投足間那麽簡單,但卻真的耗費不了他多少鬥氣。

    “如此甚好,你可比你家那幾個老不死的強多了,知進退,辨形式。我們兩家真弄個魚死網破,便宜的不就是那肖家和皇甫家?”譚笑言揮了揮手,“去吧,去吧!”說完,繼續閉目感受著這幾千年來難得碰上一次的天氣。

    突然,不多不少三十名黑衣武士急衝而起,背上彎刀刷的齊齊砍向譚笑言,而餘下的幾十名黑衣武士手握彎刀,青脛暴起,半躬著身體,已經做好了下一波戰鬥的準備。

    譚笑言卻絲毫不為所動,一切發生的太快,就算想擋估計也沒有希望了。見到這一幕,司馬天賦嘴角彎起滿意的笑意。

    “轟!”的一聲。樹毀,接觸的一刹那三十名黑衣武士已經彈迴了原先所在的區域。譚風言卻不見了蹤跡。司馬天賦突然感到背脊發涼,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一個可怕的想法另他心中發寒——難道是六級中期?太快了,快到就像一陣風從身邊吹過。一柄長劍似死神的鐮刀正在收割著生命。

    眨眼間,近百黑衣武士已經死去大半,也許現在叫紅衣武士更來的貼切。司馬天賦連逃的勇氣都沒有,這樣的存在,實在不是自己所能匹敵的。沒有一聲哀悼,死去的黑衣武士一般人絕看不出任何傷痕。仔細觀察的話,有心會發現,這些人的喉頸上,有著一圈細小如鋼絲的血印。全部是一劍致命。連鮮血都來不及噴射,思考已經停止。他們怒目圓睜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全都帶著無盡的遺憾離開了這個世界。作為黑衣武士死是必然的選擇,隻是時間先後的問題,但是作為一個人一個生命來說,沒有一點留戀的絕不可能的,看破紅塵?如果是為了某個強大的存在而賣命,這樣的看破又何嚐不是讓自己陷入塵世更深。

    司馬天賦不甘的看著眼前這一幕,手中緊握的長刀掉落,眼中滿是血絲。他不是不想反抗,而是不能反抗,他不是不想逃走,而是不能逃走。雖然自小見慣了屠殺,但是那是自己屠殺別人。當形勢完全逆反的時候,他終於明白以前那些軟弱的生命在自己死前一刻的心情感受。那是一種手足無措、靈魂都在戰栗的恐懼。

    轉眼間,近百黑衣武士已經安然躺下,一道人影沒有任何征兆的出現在司馬天賦眼前。司馬天賦已經閉上了眼,迎接死亡的到來。這一刻,這種敢於能安然受死的豪情,的確非一般人所能比。劍光閃過,譚笑言已將軟劍收起於腰間。

    司馬天賦緩慢的睜看雙眼,他驚喜的發現自己竟然沒死,這種重生的喜悅讓他久久不能平靜,而眼前譚笑言已不知所蹤。不遠的天際聲音緩緩傳來。

    “你這條命譚某人我先留著,迴去告訴你家老頭子,再犯我譚家,就休怪我譚某人無情了。那條手臂就當讓你長長記性,初出牛犢怎懂虎狼之惡。”

    話音剛落,司馬天賦警惕的打量著周圍,隻見一條鮮血淋淋的手臂正在自己腳下,他視線慢慢的朝自己的手臂方移去。

    “啊……我的手……”痛苦的哀號響遍四野。譚笑言出劍太快竟然讓司馬天賦沒有絲毫察覺身體上的器官突然少了一樣。也許他不去刻意觀察,直到現在他都不會有疼痛的感覺。這種快到極至的劍法蘊涵著六級中期的鬥氣,配合六級中期的修為身法的確能讓五級已下的強者沒有絲毫防抗的餘地。

    司馬天賦悔恨地暈倒在血泊中,那條斷臂正是他握刀的手臂,他這樣一個家族的精英也就這樣廢了。也許他就從此退出這個年青才俊輩出的舞台。短短十年,司馬家二家主他叔叔司馬雄風戰死,緊接著家族十位長老已隻剩下僅有的四位。再接著弟弟司馬睿也死在了譚家家主的手上,最後就是自己了。司馬恨天三個兒子,司馬風吟,司馬天賦,司馬睿。現在司馬家年輕一輩中,司馬風吟是當之無愧的家族第一後起之秀。雖然在拚殺的過程中,譚家也是死傷累累,但和司馬家比起來,無疑是小巫見大巫了。

    良久,雨水中的司馬天賦艱難的站起身來,左手拾起長刀撐著地麵,向霧隱森林深處走去,這路途不知摔下來多少次,跌倒,站起,再跌倒,再站起。不知道用走還是用爬來形容。他不怨家族,更不怨譚笑言,他隻能恨自己,打碎牙往肚子裏吞。在這個實力決定一切的世界,想殺別人,就必須做好隨時生死的準備。成為了一名武者,對死亡的意義已經有了較深刻的認知。死亡,僅僅一痛而已?那為什麽還會有那種生存在世上的渴望,也許那些從沒有享受過生活、生活在這個世界最底層的貧民對死亡的恐懼比他們遠遠要輕的多。

    剛經過一場屠戮的譚笑言不停的在霧隱森林中穿梭著,這片在浮雲大陸有著死亡之海之稱的森林是四大家族與魔獸所共存的領地。森林裏坑坑窪窪的沼澤和紅白相間的迷霧是當之無愧的殺手,且殺人不見血。稍有不甚掉進沼澤若沒有他人協助,等待他的隻有死亡。而紅白相間的沼澤迷霧吸入體內,鬥氣將不能在體內自由運轉,對於武者來說,沒有了鬥氣也就等於老虎沒有了牙。這時森林裏的魔獸和別的冒險者就理所當然成了收割生命的死神。

    這片森林很少有賞金獵人來冒險。雖說冒險求的是徘徊在生與死之間的激情,沒有一點生命危險怎能稱之為冒險?但是前提是——冒險不是送死。當然也不光是為了這種激情,也許更多的是為了獲得魔獸的皮毛和精核等。在浮雲大陸,魔獸精核和皮毛、骨架、血液。都是能很快出賣的,絕不愁沒有買家。魔售精核能鑲嵌在魔法師的法器上從而提生魔法凝聚力、魔法元素等等。對於魔法師而言,高等魔獸的精核無異於無價之寶。再多的金幣也買不迴生命,而在精核的作用下戰勝同等級對手的籌碼就多得多了。

    在霧隱森林中,六級以下的法師是絕不可能出現的。原因有二。第一,森林中的地形對於不擅長體力運動的魔法師而言是一種天然的“運動工具”。除非達到七級魔法師的境界,能修煉風翔術,這樣的勞動也就能避免了。但是七級魔法師在任何一個國家中都算得上大人物了,還會為金錢發愁麽?七級魔法師想要精核的話他完全可以這麽說——對,我獵殺不了高級魔獸,我買還不行嗎?第二,森林中有很多不為人知的禁區,而這種禁區對於冒險者來說是不折不扣的天災。禁區裏或許有著等級高達八級甚至於九級魔獸那樣的存在。或者就是不知道哪位天殺的高人布置的陣法——許進不許出。而外圍的低等魔獸武者配合默契的話要獵殺幾頭還是能辦到的。這樣一來,攜帶魔法師而來就顯得太多餘了。

    譚笑言在森林裏七拐八轉,時而在一個地方停留數秒,時而飛起直下。若不知情的人看到鐵定會認為他不是在布置什麽高深的陣法就是腦袋被門夾壞了。熟不知這卻是進入四大隱世家族之一譚家最簡潔的途徑了。不一會譚笑言來到一懸崖邊,崖邊白霧滿布,正常情況下視線所能觸及的地方不到短短三米。譚笑言默念幾句後,白霧似受感召般緩緩散開,眼前豁然開朗。譚笑言一躍而起,似雄鷹急轉而下,安然落地。

    譚家議事廳內,幾位老人正圍著一張鐵木圓桌討論著。雖然個個年過半白,但其身板無一不健碩。有些人習武修煉隻為強健身體,延年益壽。有些人則是為爭霸大陸。個人目標不同,修煉的法術類型也自然不一樣。但是有一個是所有修煉的人共有的目標——早日修煉飛升仙界。隻有修煉達到虛無境界才有機會迎來天劫破空仙去。

    一黑衣男子拿著一賬目似的文本輕輕敲門後,走進議事廳。向幾位老者微微鞠躬後,朗聲道:

    “浮雲大陸皇曆三七五年,這一年在和司馬家的拚殺中,家族損失二級護衛三百五十人,三級護衛六十八人,四級護院六人(護衛由護院直接領導),五級長老四人。其中家族三少爺譚少龍慘死於司馬家二家主司馬洪濤之手……”

    黑衣男子未報完就被圓桌上一老者揮了揮手打斷,國字臉老者歎息道:“夠了,直接報出家族這一年的收益情況,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人死是不能複生的。”

    老者說話時透出一種另人仰視的威嚴。這並非受實力壓迫受致,而是多年以來上位者自然形成的一種氣質。此人正是譚家大家主——譚笑天。人非草木,怎能無情,喪子之痛對這個年過半百的老人來說打擊實在太大了,敢問世間又有幾人能懂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涼。特別是當痛隻能忍在心底,淚隻能流進肚裏的時候,作為家族領袖和精神支柱卻隻能痛斬情絲,振作麵對。家族這些忠誠的護衛的死讓他非常惋惜,特別是年輕一輩的翹楚、他的三兒子譚少龍更是英年早逝。

    聞言,黑衣男子向譚笑天深鞠一躬,接著道:“家族今年各方麵收益總合為五千三百萬金幣,除去構造武器,培養護衛,獵殺魔獸時的損失。純收益為五千萬金幣整”。做完分內事,黑衣男子輕輕關上大門,習慣性的退出了議事廳。

    將家族內務處理完,譚笑天屹立在閣樓上,看著一人影正朝自己走來,不一會兒,兩人之間的距離已不足十步。

    “老二,你可是遲到了,足足晚了兩個時辰,你可沒有這個誤時的習慣。”譚笑天捋了捋黑白交錯的胡須,笑道。

    “路上司馬家的人帶人伏擊,為首的更是司馬家的司馬天賦,廢掉司馬天賦一隻手臂,斬殺其黑衣武士九十餘人。這才耽擱了點。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家族的事有大哥你在我也就不操心咯!”譚笑言道。他比譚笑天小兩歲,白發卻多了許多。這正是因為修煉高低的緣故,譚笑天的修為已經達到了駭人的七級中期。

    一、二、三級為鬥氣為一個層次,四、五、六級則是另外一片天空了,修為突破六級進入七級的狀態才有到達虛無破碎虛空的可能。浮雲大陸人正常人的平均壽命為三百歲,修為達到四級後便可一次增加百年。武者修煉無非是吸納天地之精華,將自身的骨骼一次又一次淬練,以求達到完美的極至。九級以後就是虛無境界了。在浮雲大陸不知有多少修煉者始終邁不進七級這個門檻。譚笑言修煉到六級中期已經耗費了一百五十年的時光。修煉要達到極至,達到巔峰,和人的努力、天賦、際遇都有很大關聯。

    “二弟你還不夠狠啊!司馬家與譚家勢同水火不能共存,你饒司馬天賦那小兒一命,日後若他翻身過來,你豈非作繭自縛。盡管他沒有了握刀的手,可是你能保證他以後的修煉不會扶搖直上嗎?你能肯定他不會成為我們譚家日後的威脅嗎?一步錯,步步錯啊!當年如不謹小慎微,也就沒有了現在的譚家。”譚笑天略微有點不滿,他說的也隻是一種可能。譚笑天做任何事都很決絕,他認為將一切威脅扼殺在搖籃裏才是長久之道,而且司馬家對譚家從未有過任何仁慈,想到這,不禁又想起了三兒子譚少龍。內心深處一抹痛楚讓他不由得一震。

    譚笑言隻有苦笑搖頭,也許他也有不為人知的苦衷吧!誰叫自己欠司馬若水一個人情呢!現在這個人情也就徹底還清了。下次再遇見司馬天賦之日,就是他身死之時。

    見譚笑言這等表情,譚笑天也不好再說什麽,畢竟,那隻是一個可能,還沒有來得及成為現實,是不足以說明什麽的。若拿著這個事質問自己的兄弟,未免也太顯得小題大作了。未雨綢繆不是錯,杞人憂天卻著實不應該。

    兩人同時看向灰蒙蒙的天空,風雨總算平靜下來。突然,兩人同時眉頭微皺,陰霾的天空中似有一點光亮在閃爍著。兩人對視了一眼,卻都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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