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石點著頭,笑容愈盛,剛剛的敵意和散發出來的威嚴,好像都已經消失幹淨。


    對於身在西北的折匯,任其強硬也好,服軟也罷,實際上,對於如今的他,造成的威脅已經不大。


    如果想要讓折匯老老實實,一點不敢動彈,他有的是手段,但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已經早已不是當年,走一步看一步的時候了。


    不說謀之於後世,為子孫造福什麽的,他沒那麽長遠的打算,但一旦伐夏功成,今後幾年該幹些什麽,他心中已經有了些謀算,所以,軍中像折家這些人,就要順手清理一下,尤其是掌著延州軍權的大將軍折匯。


    此人數次躲在後麵,謀算於他,這個帳早已該算一算了,隻是沒有騰出手來,今日他挾勢而來,又則能給這位折家當家之人好果子吃?


    折匯這番話正是他想要的,此言一旦出口,這一戰,無論怎麽打,折匯一旦行差踏錯,立即便是萬劫不複,也許會對戰事有一定的損害,但今日之勢,西夏人再是如何,在他眼中,也不過是垂死掙紮而已。


    折匯既然已經開口,趙石這裏也不再作態,舉杯便笑:“折將軍如此豪情,其心可勉,其誌可嘉,我又怎能不成全呢?”


    說著話,微一沉吟,便又道:“折將軍於西北任職多年,於軍中深有威望,不如這樣吧。。。。。。延州,慶陽鎮軍,任折將軍挑選,若有不足,我還可從西北諸處邊軍中抽調一些,為折將軍補齊六萬之數。。。。。。”


    “至於種將軍這裏,我調十萬殿前司禁軍予將軍,張承將軍留守綏州,為大軍留後,這樣一來。。。。。。。東邊之事,也就交付於兩位將軍了,望兩位能同心協力,克敵建功,揚我大秦威名於西北。”


    折匯聽了這個,心中錯愕,接著便是大喜過望,六萬人看似不多,但任他挑選延州,慶陽鎮軍的話。。。。。。。。。在他看來,六萬鎮軍精銳,足可抵得十數萬殿前司禁軍,而且,張承要是留在了綏州的話,也就是說。。。。。。。。在他的身側,沒有人能牽製的了他,如此自主之權,正是領兵大將最喜歡的。


    不過,大喜過後,便又生出許多遲疑和不安出來,他可不會認為,這樣的好事,會無緣無故的落在他的頭上。


    他與趙柱國,可是非親非故,一點多餘的交情也沒有,反而深有仇怨,趙柱國會這麽好心?


    左思右想,心念電轉,但真的想不出其中道理,隻能在心裏告訴自己,以不變應萬變便是,到時領兵出征,除了糧草有些掛礙之外,好像也沒什麽了,攻下銀夏等地,糧草輜重,也便不愁。


    到時山水相隔,西北諸路兵馬總管?韋州,靈州皆為堅城要塞,哪那麽容易就能攻的下來,拖延時日下來,不定還要求援於他,到時候,瀚海難以逾越,就隻這一個借口,就能將他打發了。


    雖然,攻取靈州,直逼興慶的功勞很可能不會落在他的頭上,但覆滅西夏左廂神武軍司,又陷銀夏等地,功勞也就差不多了。


    當然,如果能等到這位總管大人在靈州城下,碰的頭破血流,灰頭土臉來相求的時候,未嚐不能出兵,底定大事,也好叫世人都知道,折家還是那個英雄輩出的折家。。。。。。。。


    其中利鈍,這個時候還不及細想,手已舉起酒盞,臉上勉力露出最誠懇的笑容,“總管大人如此重托,末將怎敢不盡心竭力為之?這一杯,算末將敬總管大人的。”


    這個時候還要來占上風,種遂心下冷笑,折家這些白眼狼,還真是出息了。


    不過,這本就是他與趙石在平涼便商量好了的,心下雖然不快,卻也不再多說什麽,隻是同時舉杯,“預祝大帥能一戰功成,名標青史,末將今日能附於大帥翼尾,何其幸哉。。。。。。。。”


    趙石望著他,微微揚頭,笑道:“種將軍不必客氣,天下紛爭,烽煙四起,能生逢此時,正是我等武人之大幸,來,盡飲此杯,過後,喝的可就是西夏人的血了。。。。。。。。。”


    如此殺氣儼然的話,最是能讓男兒熱血沸騰,種遂不由大笑,順手將酒盞湊到嘴邊,一飲而盡,即便是心思多多的折匯,也是愣了愣,眼中精光一閃,毫不猶豫的將酒喝了下去,同時心底的豪情壯誌,都翻湧了上來。


    氣氛從這一刻開始,漸轉輕鬆,大略也算是定了下來,之後就剩下整兵出征了,還有許多的瑣碎事情,三個人都是大將軍,那些細微活計,卻不用在此時談及。


    不過就算氣氛輕鬆,也輕鬆不到哪裏去,折匯懷著莫大心事,酒也喝的沒有半點味道,隻想迴去,跟身邊的人商量一下,看看這到底是怎麽一個情形。


    而有他在,趙石和種遂也不會太過隨意,雖沒了之前劍拔弩張的意思,敵意也都收斂了起來,但隔閡已深,說著話,就會偶爾冷場。


    三位大將軍聚在一處喝酒,可不多見,除了當年東征,張培賢,趙石,王佩三人,加上折匯,杜山虎,這兩位準大將軍,比之現在,聲勢好像還要盛上一些。


    但話說迴來了,伐夏之戰的意義,卻非是當年可比,兵強馬壯的大秦,也早已與當年不是一個等級了,據有蜀中,河洛,河中,河東的大秦,大國之勢已顯。


    而這次攻夏之役,也再不用動什麽傾國之力了。。。。。。。。。


    當然,如果張培賢在這裏,定然不會讓氣氛如此尷尬,但趙石不成,在為人處事上,與張大將軍相比,兩人同樣不會處在一個層次。


    而種遂和折匯兩人,真的是相看兩厭,更沒有一笑泯恩仇的意思。


    不多時,心事重重,又唯恐趙石改口的折匯,便以軍情緊急為由告辭而去,廳中一下就剩下了趙石和種遂兩人。


    兩人對視了一眼,轉頭望向折匯的背影,不約而同的臉上露出些笑容。


    隻是趙石的笑容中藏著幾分輕蔑,種遂則帶著幾分痛快之意罷了。


    到得折匯去遠,兩人說話立即便隨意了起來。


    “大帥,家裏一直沒什麽消息傳過來,也不知七娘。。。。。。”到這個時候才記起此事,不是說種遂這個兄長粗心大意,而是從年後開始,軍務纏身,比趙石還要忙碌的他,連與家中的聯係都已經斷了好些時日,如今能夠記起來,還是要托折匯那小子的福呢。


    趙石也是苦笑,一兒一女,生產的時候他都沒在旁邊,這一迴,也不例外,他把玩著手中的酒撰,頭也不抬一下的道:“與你一般,家裏人不願讓咱們分心,家書上盡多瑣碎事情,看不出什麽來。”


    種遂呲了呲牙,想想也是,領兵伐夏,多大的事情,家裏人肯定都擔著心事,更不敢跟他們說些旁的什麽。


    高興不高興的,好像都能分了他們的心,算算時日,自家妹子也已產下了孩子,沒消息過來,一個是路途遠,另外一個,怕是家裏人也要商量一下。。。。。。


    遂笑著安慰道:“大帥不必憂心,七娘向來身子硬朗。。。。。。怕是這幾日的工夫,也就該有消息過來了。”


    趙石一笑,“七娘好動,想來孩子應該肖母,若是那般,無論男女,都是一件喜事。”


    種遂微笑點頭,想起金州時和妹子間的趣事,心中也有暖意流淌,這麽多年過去,不想那個刁蠻任性的妹子,卻也有了孩子了。。。。。。。不過,趙家那邊的人丁,確實有些過於單薄了。


    自家妹子在三十頭上,才有了孩子,另外一位也是如此,而趙府的女主人,卻一直沒什麽動靜,想來歲數也不小了,按照規矩,這都在七出之列了呢。。。。。。。


    想到這裏,不願再往下深想了,隻是心裏念叨幾句,願妹子生個男孩兒,也好能在趙家那邊站穩腳跟,若是男孩的話,就是趙家嫡長,說不定,日後趙家的基業,就是這個孩子的了,作為舅舅,自然樂見其成,盡力幫扶,那才叫皆大歡喜。。。。。。隻是不清楚,這位妹夫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正思緒連篇之際,趙石的聲音傳過來,“不說這些。。。。。。折匯爭功之心如此之切,許別有差池,所以,你那邊,最好還是謹慎為上,不用去多管他,隻要穩紮穩打,相信,即便西夏左廂軍司全軍而來,也吃不下你的十萬大軍,所以,最重要的,還是糧道。”


    “我會調王覽以及六千猛虎武勝軍予你,專門看守糧道,加上張將軍那裏,就算全軍被圍,也應該不會有事,拖住他們,等待木華黎,張將軍的援軍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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