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營之外,三三兩兩的氈帳已經立了起來,這些多數都是一些倉促趕來的貴族們隨從暫住的地方。


    大軍剛剛迴轉,漢人行軍打仗時的規矩還沒有解除,閑雜人等不經允許是進不了大軍營地的。


    這樣的軍規戒律讓許多人很是惱火,也產生了不少爭執,但隻要守衛營門的漢人軍士操著生硬的韃靼語來上一句,這是大帥的吩咐,便也沒有人再敢口出不遜了。


    經過一個冬天的整飭,再加上之後與敵人作戰,韃靼人和乃蠻人的騎兵也終於有了些樣子,起碼知道守規矩了,大軍營地立下之後,往日亂糟糟的情形已是不見,多出了許多的威嚴肅穆出來……


    實際上,這也正是秦軍南歸的征兆,隻是少有人能想到這一點罷了。


    離大軍營地不遠,一處不小的營地正在逐漸成型,人也不少,來來往往的,看上去頗有幾分熱鬧的意思。


    營地正對大軍營地的方向,一群人遠遠望著旌旗招展,守衛森嚴的大軍所在,不時交頭接耳……


    為首的,是個強壯的中年人,禿著前額,留著發辮,身上穿的非常華貴,隻看一身服飾,久在草原生活的人,就能看出來,這個人既非韃靼人,也不是乃蠻人,不是西邊的黨項人,便是迴鶻人才對……


    隻有他們,才會穿戴成這樣比女子還要華麗的樣子。


    這個人長的十分英武,眉毛粗重。雙目有神。雙頰細長。嘴唇緊緊抿著,看上去多出幾分堅毅出來。


    “那個阿健蘇祿查的怎麽樣了?”一旦開口,身份也就不用猜了,那獨特的腔調,明顯就是西邊的黨項話,實際上,他們的語言還是繼承了許多突厥語的特點和詞句,但自西夏造字之後。他們的語言和韃靼人以及乃蠻人這樣的突厥後裔便也分了開來,沒有熟悉黨項語的人在場,是不會有人知道他們說什麽的。


    旁邊立即有人恭敬的迴答,“那是一個迴鶻商人,據說是從西遼過來的,不過以小人看,他們應該是帶有使命的迴鶻使者,不然的話,他們是無法求得韃靼人的大汗代為引見,去麵見那位秦人大將軍的……”


    “這些迴鶻蠻子……”


    中年人聽了不禁咒罵了一句。身為黨項貴族的他,對於奸詐的迴鶻商人自然沒有一絲好感。雖然以前很多時候,這些商人會帶給他許多新奇的東西,並讓人覺著很是便利,也能通過這些商人找到一些快速聚攏財富的方法。


    但沒有人會真正喜歡這些狡詐的,總想著亮閃閃的東西的商人。


    讓人尤為惱怒的是,這些卑賤的家夥,竟然能直接見到秦人的統帥,而他們,高貴的黨項人,竟然找不到任何機會和借口,和秦人打上些交道。


    不過再是惱怒,也不得不無奈的承認,和幾乎光明正大的來到這裏的迴鶻商人比起來,他們這些黨項人在這裏更為的危險……


    他們既沒有使者的身份,也還暗懷使命,更像是諜探,這樣的身份,別說湊到人家麵前,就是離的遠遠的,也還怕被發現,掉了腦袋呢。


    他們耗費了許多金銀和財寶,才得到這樣一個機會來到大營附近,得以就近觀察這支聯軍,和迴鶻人的進展比起來,卻足以讓他們感到無比羞愧。


    不過這不是最糟糕的,隻有來到韃靼人的草原,才能真切的感受到韃靼人對於秦人有著怎樣的忠誠。


    這裏的每一個韃靼人,從小孩兒,到老人,都在稱頌著那個人的功績,許多韃靼人部落已經與秦人聯姻,當他們在那個人的率領之下擊敗了乃蠻人,所有的韃靼人對那個人幾乎如同麵對他們的天神一般,那是一種堪稱狂熱的崇敬……


    東邊的蒙古人和那個人結為了姻親,已經形成了牢固的聯盟基礎,聽說,蒙古人還向秦人皇帝請求了封號,這幾乎就等於是臣服。


    加上他們正在快速的收服乃蠻人殘部,眼瞅著,用不了多少時間,整個草原,就會大部隻餘秦人的統治之下了。


    沒有來到這裏,是無法理解草原局勢的變化的,英明神武的大人也許會感覺到危險,但隻有來到這裏,才能夠真切的感受到,秦人在草原上已經擁有了多麽恐怖的影響力。


    漢人確實曾經強盛無比,比如大唐帝國,但即便是大唐,以他想來,也不會對草原部族有著這樣的控製力。


    怎麽向大人解釋在這裏看到的,聽聞的一切,已經成為這些日子以來,最為苦惱的根源……


    “之後跟那個迴鶻商人多做一些交易,吃些虧也無妨,記住,一定要從他嘴裏知道,迴鶻人和秦人達成了怎樣的交易。”


    一個標準的商人打扮的隨從恭敬應是。


    不過中年人卻有些煩躁,該死的迴鶻人,貪婪的家夥們,竟然在這個時候來到這裏,如果他們和秦人聯盟……


    中年人甚至不敢想象,對於西夏來說,那將是怎樣一個情形,西南的右廂軍司,將麵對秦人,吐蕃人,迴鶻人的夾擊,這裏任何一個敵人,都足以讓右廂軍司竭盡全力應對,何況是聯合起來,那將是右廂軍司的噩夢。


    像右廂軍司那樣的大軍,一旦覆滅,西夏也相當失去了西南屏藩,半壁江山頓時便暴露在敵人的麵前,那不但是右廂軍司的噩夢,那簡直就是整個西夏的噩夢。


    更讓人心寒的是,草原部族一旦臣服於秦人,左廂軍司也將是四麵受敵,他不敢再想下去了,並在心裏安慰著自己,這樣的軍國大事,還是交給像大人那樣的人去思量吧,他隻不過是一個探子罷了,隻要將這裏見到的一切都帶迴去,他便有功無過,漢人不是有句話嗎?天塌了也有高個的頂著呢,像他這樣一個小人物,在這裏胡思亂想什麽呢……


    疲憊的揮了揮手,“都忙自己的去吧,之後都聽步封的,咱們既然隨商隊而來,就要做的像些,交易一定要公平,別惹麻煩,賄賂韃靼人權貴時,也要小心些了,秦人迴到這裏,一定和之前不太一樣,還有,多跟你們身邊的漢人商量一下,多數的事情都交給他們去做,畢竟,秦人也是漢人,對待同族,總要寬容些。”


    眾人心裏都鬆了一口氣,草原部族本就紛亂,多數壯年男子,都是能一怒拔刀的家夥,身家性命在這裏十分的不值錢。


    有了這句話,大家夥隻要不惹事,多數能夠活著迴去西夏才對,至於能不能完成上麵交下來的使命……


    還沒等他們想的太多,那邊又接著來了兩句,立時讓他們心中為之一緊。


    “交易的時候多打聽,交往上的貴族,也要勤加來往,都豎起耳朵來,不管多瑣屑的事情,都給我報上來……對了,多尋幾個漢人,看有沒有機會混進這座大營,跟秦人交易,探探他們之後的行止……”


    看眾人臉色有些發白,中年人暗歎了一聲,西夏各族都正在失去勇氣,黨項人尤其如此,先祖們的勇烈,在他們這些不肖子孫身上,已經沒剩下什麽了。


    不過他嘴上還是笑著安慰道:“放心吧,看看這裏的人,都是歡慶他們的勝利,又如何會提防一些商人?秦人已經在草原征戰兩年了,肯定已經有了思鄉之情,隻要身份來曆編的圓滿些,應該不會有人發現什麽。”


    “再者說了,咱們西夏和秦人並未開戰,這裏又是韃靼人的草原,哪裏會防範的那麽緊?隻管按照我的吩咐去做,謹慎些,小心些,咱們一定能平安的迴去西夏,到時候,我自會向大人給諸位請功……”


    眾人不管相不相信他所說的話,這個時候都是露出喜色,恭敬稱謝,等到中年人擺擺手,便都迴去了自己的帳篷。


    中年人帶著兩個隨從,望著不遠處的大營,不言不動多時,才深深唿吸了幾下草原清冽的空氣,轉身而去……


    而在大營另外一個方向,一群漢人商人打扮的人也在靜靜的望著連綿不絕的大軍營地,他們望著遠處的目光,遠比那些黨項人更加的複雜難明……


    終於,有人歎息了一聲,感慨的道:“秦人,虎狼之邦,兵鋒之利,天下無雙,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立即便有人接口道:“可惜,秦人暴虐,與金人無異,征伐蜀中,殺傷無算,征伐河中,河東,殺傷亦無算,論罪碑上,又纏繞多少無辜冤魂,暴虐如此,與先秦何異?若使其一統天下,非是天下黎民之福啊……”


    (沒超過十二點,還好還好,大家放心,斷更的兩天,阿草找時間一定補上,就是休假迴來,還無法進入狀態,大家再耐心等等啊。)(未完待續。)


    無彈窗小說網.rt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將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河邊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河邊草並收藏將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