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家寨有個什麽成家,領頭的自稱什麽成家五虎將,亂匪起事時擅自開了縣裏官庫,召集百姓,雖說和亂匪見了幾仗,但據說和亂匪也頗有來往,那成家在綿穀縣是一方豪強,原蜀國的官府對他們也禮讓三分,成家五個兒子借勢橫行鄉裏,無人能治。


    看現在的情形,成家離據地稱王還有些差距,但有些別的心思那是一定的了,可與亂匪同等視之。”


    等到第五天,木華黎麾下的一營五百士卒已經到了綿穀縣,在這之前,綿穀縣成家的底細也打聽了個清楚,也沒什麽好說的,都說亂世出英雄,其實這英雄多數都和劉邦差不多,為鄉梓患,為鄰裏惡,換句話說,平時不幹什麽好事,隻不過是風雲際會,在亂世之中幹出了一番大事業而已,就說那三國時勇將典韋,就曾鬧事殺人,無人敢近,這樣一個人,你說他在太平盛世,多數就是悍匪之流,但在亂世,卻也就成了眾人景仰,後世家喻戶曉的英雄豪傑了。


    話說迴來,像成家五虎這樣的人,此時在蜀中也不是一個兩個,大秦伐蜀,到了如今地步,草莽豪傑皆是蠢蠢欲動,若大秦不能平定蜀中,最終坐這蜀中天下的,還真不知是何方人士,神教不過是坐了一迴出頭鳥罷了。


    “張將軍那裏說了,嗯,隻殺那些頭領,別的人就不必殺了,放下刀槍的,讓他們迴去種田耕地。”


    聽木華黎說話,周圍人都憋著笑,張將軍的原話是之誅首惡,脅從不問,八個字,軍中常見的很,但這位校尉大人卻是弄了半天才弄明白什麽意思,不過臨到了來,還是沒記住原話。


    木華黎也嗬嗬笑了,漢人的話咬嘴的很,有些時候他確實聽不懂,尤其是張進那小子的川中土話,他更聽的是雲山霧繞。


    尷尬之餘,伸手狠狠一拍站在他身旁的狗蛋的肩膀,笑道:“張兄弟,要不要打頭陣?光有力氣是不成的,隻有勇氣才是長生天賜給勇士最好的禮物。”


    蒙古人民風淳樸,沒有隔夜之仇,狗蛋也是直肚腸的漢子,沒那麽小氣,所以前兩天兩人還是橫眉立目,恨不能拔刀相向,但這幾天相處下來,你一言我一語的,一會兒摔跤相搏,一會比試弓箭,卻是讓間隙盡去,即便說不到一起去,也不會再怒目相向了。


    狗蛋也露出了憨厚的笑容,“你們胡人說話都和唱歌似的,打頭陣,成,不過你得說說寨子裏的糧食,鹽巴,穿的用的都該怎麽辦?不會是像你們草原上那樣,都卷迴去吧?”


    這迴不等木華黎說話,那邊一位已經開了口,“那還用說,當初咱們在河西的時候,能帶走的帶走,帶不走的一把火兒燒他娘的,哎,你們說,現在還真跟河西時差不多,先讓他們開城投降,不然進去殺他娘的,那話兒怎麽說來著?”


    “先禮後兵,大帥領咱們在河西可不就是這麽幹的?”


    幾個旅帥中有三個都是羽林左衛中出來的,跟趙石去過金國,平日裏一旦說起東征時的往事,就住不了口,這時更是說的神采飛揚,雖說頗有炫耀之嫌,但那股發自內心的自傲卻使旁人又羨又妒。


    但木華黎和狗蛋兩個卻齊齊怒目而視,雖然動作相同,但心裏想的卻完全是兩碼事,木華黎這裏覺得,搶來的東西唯恐不多,怎麽能一把火兒燒了?反正寨子也跑不了,慢慢搬就完了,隻有草原上的豺狼才會浪費到嘴的食物。


    而狗蛋這裏更是怒從心起,殺人放火怎麽成?真真是一群龜兒子。


    “不行,吃的用的怎麽能放火燒了?”


    聽木華黎這麽一說,狗蛋心裏一喜,頗是覺得這胡人雖然嗜殺,但總歸還有些良心,知道糧食來之不易,不能糟蹋,不過還沒等他笑出來,木華黎接下來的話卻將他氣個半死。


    “張進,等破了寨子之後,你帶著一隊人隻管搬東西,寧肯多走幾趟,也都要將東西搬迴大軍軍營。”


    “俺不去,把糧食都弄走了,百姓都得餓死。。。。。。。大帥是叫他們放下刀槍,迴去種田,不是叫他們迴去等死。”


    眾人都不說話了,雖然覺著此話有理,但擅自將虜獲分發出去,卻為軍規所不容,大帥的軍令上可沒說糧食怎麽處置,那自然是按規矩辦事了,不過話說迴來,瞧大帥軍令裏麵的意思,隻不過是為安靖地方,若百姓都餓死了,安靜到是安靜了,卻肯定不合大帥本意,這些下級軍官本來沒想那麽多,不過被人一提,卻都有些猶豫了起來。


    但木華黎卻不管那麽多,立即便道:“怎麽能將收獲再送給敵人,不行。”


    狗蛋和他這些天相處下來,也多少知道了點他的性子,卻是有了話說,“俺瞧大帥也不會讓無辜百姓餓死,你要是將糧食都弄迴去,餓死了人命,說不定大帥會不喜歡。”


    他這裏滿嘴大帥如何如何的,木華黎也遲疑了,“你能知道大帥的心意?”


    狗蛋歪頭,“你問問他們不就知道了?沒了百姓耕田,大軍哪兒來的吃食?百姓都沒了,就算占了蜀中的天下,又能如何?”


    其他人見兩個人一個絲毫沒有作為領軍校尉的自覺,一個則是目無官長,什麽話都敢說,都是暗暗稱奇。


    不過琢磨來琢磨去,最終還是有人出來打圓場,“不如這樣,反正他們的糧草也是從縣裏官庫中搶來的,收迴來自也應該,但總歸不能讓人餓死,如今正是春耕,更不能誤了農事,咱們將糧食發下一些,夠百姓支撐到收獲季節也就完了,再帶迴去一些,也好有個交代,大人報上去,大帥那裏也不會為了點小事責罰於大人,說不定合了大帥心意,還能受些嘉獎,如此豈不是兩全其美?”


    其他人都是點頭,和稀泥的人都是這般,降低風險,迴報雖不確定,但風險降低,總歸讓人覺著安心,於是便很容易說服旁人。


    這是行軍打仗以外的事情,木華黎現在還是個毛頭小子,自是無可無不可,反正責罰下來,自己受著就是,到要看看大帥那裏高不高興,以後遇到這種事,自然也就好辦了不是?


    商量已定,木華黎手一揮,“走了,最終還得用彎刀弓箭說話,破了寨子,今晚就在寨子宿營。”


    眾人都樂了,從金州,到漢中,再到這裏,一個多月下來,行軍估計就走了不知多少路,就算是老兵,也都覺得有些累了,若能在寨子中睡上一覺,看這寨子不小,若其中再有些青樓楚館之類的地方在,那就更好了,抱在懷裏,壓在身下,那可是一等一的解乏良藥。


    一營秦軍大搖大擺,從田壟之間行過,來到離成家寨五六裏的地方,成家寨已經得了消息,寨子裏立即就是一陣雞飛狗跳的折騰。


    成家幾個兄弟幾個聚在了一起,聽到秦人才來了五百多人,心氣兒卻還是挺高,亂匪幾千上萬的他們也沒怕過什麽,幾百人算得了什麽?若好好說話也就罷了,不然管叫秦狗有來無迴。


    這次動靜有些大,居於後宅,已經少有到外麵走動的成家老天爺卻是給驚動了,說是老天爺,其實也就五十多歲年紀,這位老太爺比兒子強些,讀過不少書,還考了個舉人,連年科考下來,屢試不中,難免灰心喪氣,而且還耽擱了子孫施教的大事,幾個兒子書沒念多少,卻一個個兒都成了紈絝子,整日裏惹是生非的,很不讓人省心,唯一和他相像的就是都好漁色,各個身邊都沒少過女人。


    他這裏恨鐵不成鋼,以前看幾個兒子都是不順眼,但自從秦人來了,亂匪也多了起來之後,寨子裏的人也成百上千的在增加,這時候的人都講究一個人丁興旺,見了這許多人聚集在一起,受成家蔭蔽,他到是覺著自己幾個兒子也並非一無是處,亂世出英雄,自己幾個兒子文的不成,誰說武的也不成?武人打天下,文人做天下,而現在正是武人用命的時候,說不定還真能振興家聲,讓成家恢複祖上榮光的。


    所以這幾個兒子再做什麽,他也就不怎麽管了,隻在府中後宅享福,外麵紛紛擾擾,他本來也沒在意,蜀中鬧匪亂,要不是自己幾個兒子,成家說不定就遭了災了,說不定又是賊人來了,打打殺殺的他不懂,卻也知道這些賊人和秦人是兩碼事,秦人來了,是要這蜀中的天下,所以隻要恭順些,也就過去了,但賊人來了,估計那可是會要命的,所以這聚寨自守的事情,叫幾個兒子去折騰就是了,沒必要管那許多,反正保證了成家在綿穀縣的聲望就成,誰坐天下這綿穀縣也都是他們成家的。


    地方豪強之所以是地方豪強,也正是因為他們這種心態,將一州一府視為自家的是大豪強,亂世時割據天下的就是他們了,而將一村一鎮一縣視為家宅的,則是小魚小蝦,不過一旦天下大亂,為禍最烈的往往也就是這些小魚小蝦,他們的心理和大人物的心理完全不同,既不爭民心,更不講大義,這才是真正無法無天的一群人。


    而今趙石卻是有意無意的將利州的地方豪強作為了第一個鏟除的目標,激起反抗是必然的,但好處卻很多,秦軍若平定川中以後,地方吏治將不理自清,第二個,百多年的土地兼並下來,光利州這裏,土地十之八九都在像成家這樣的地方豪強手中,一旦去了這些人,土地將麵臨一場重新分配,這其中得到的最大好處可不是無田的農人,而是大秦。


    說句實話,現在趙石做的,隻不過是將亂匪沒有完成的事情做徹底了,他自己也許沒想那麽多,隻是一聽聚眾自守,就已經下意識的開始要將不受控製的力量鏟除個幹淨,讓自己的後路上麵再沒有任何兇險存在,但實際上,如此作為的影響卻比他想象的還要大的多的多,正所謂無心插柳,柳自成蔭,經了這次梳理,卻可保川中百年之安定,實是意義非凡。


    此乃後話,這裏暫且不提。


    隻說成家這裏,成家的老天爺最終也是得了消息,家中管家也再不敢隱瞞不報,卻是將秦人如何如何,五位公子又是如何應對跟老太爺報了個清楚。


    成家老爺子一聽就急了,跟亂匪怎麽怎麽他不管,但秦人是什麽?西秦,虎狼之邦,秦軍,虎狼之師,聽幾個愣頭青竟然還要跟秦人硬碰,老爺子差點沒昏過去,先不說能不能打得過,這次來數百,你殺得過,下次呢?人家來一千,兩千,上萬,真真是糊塗啊,這幾個小畜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趕緊讓管教叫幾個不孝子來,想要親自出寨跟秦軍商量一下。


    不過到底是晚了,這個時候秦軍已經到了寨牆之下,更是派出十幾個人同聲喊道:“時日已到,成家寨不遵號令,形如逆匪,現在放下刀槍,立即出寨等候處置,我軍隻誅首惡成家,其餘不問,不然,等我殺進去,可就不那麽好說話了。”


    成家五虎已經站在了寨牆上,望著下麵刀槍出鞘,殺氣騰騰的秦人軍卒,腿都有些軟了,幾個人還真沒想到,秦人竟然真的來了,一來就是數百人,瞧那架勢,哪裏有半點好好說話的意思?一聽還隻誅首惡,其餘不問,心裏都是一顫,這首惡是誰,不問可知,不過幾個人已經商量好了的,先將這些秦人趕走再說,說書的都說過,打仗這個東西,一刀一槍不動就投降的都沒好,說不準打上一仗,讓秦人吃些虧,以後看打不過降了,也能被人當豪傑對待不是?


    “下麵的人聽著,我等隻想保衛自家鄉土,不想死的,趕緊滾出綿穀縣。。。。。。。。。。。。”


    “不用跟他們廢話了,隻有拿著弓箭的人說話才會響亮,破寨,手裏有兵器的,都殺了。”木華黎高興了,兩眼放光,把手一揮。


    傳令聲中,早已準備好了梯子,撞城木槌都亮了出來,軍兵開始向前,先是弓箭手進入射程就地停下,在軍官號令之下,彎弓搭箭,箭雨升空,寨牆上立即響起一片慘叫聲,之前還頗有誓死一戰的人群尖叫著,咒罵著,作鳥獸散,頃刻間,寨牆上就已經沒了幾個人影。


    秦軍這裏卻是立馬蜂擁而上,梯子搭在寨牆上,撞城木槌開始撞擊寨門,不得不說,反抗是如此的微弱,比亂匪還要不如的他們,又如何能跟紀律嚴明的秦軍相比,更何況木華黎所屬,更是精銳中的精銳,到這綿穀縣,幾乎就是殺雞用上了牛刀,叫這些由家丁和農夫混雜的隊伍怎麽阻擋?這裏又有幾個人殺過人?見過血?


    不用說,幾乎就是一邊倒,寨牆幾下子攀上去,就已經將寨子最重要的防衛控製住了,下麵都是驚慌失措,到處準備躲藏的慌亂人影,那成家五虎在箭雨下來時,當即就一死一傷,其他三個都被嚇破了膽子,逃迴了自家宅院。


    寨們並不怎麽牢固,粗大的撞槌上去幾下功夫,寨門就轟然而倒,秦軍魚貫而入,有條不紊的開始清理寨子外圍。


    寨子很亂,不少都是臨時搭建的屋子,雖然聚集了上萬人,但說實話,成家五虎也沒什麽管理的才能,隻是保證這些後來之人能吃上口飯,多數都是衣不蔽體,蓬頭垢麵,出去耕種成家新得的田地,卻怎麽也吃不飽肚子,身體強壯則吃的好些,都成了成家的私兵,多數人一番折騰下來,所有這些到成家寨尋求庇護的百姓都是麵黃肌瘦,如同行屍走肉一般。


    不過隨後預想中的混亂並沒持續多久,多數人都躲到了自家屋子裏,戰戰兢兢的等待狂風暴雨的到來,少數在秦軍不斷的吼叫聲中,放下兵器,就地跪倒在地,等候處置。


    隻有極個別倒黴的,被秦軍毫不猶豫的砍倒在地,秦軍迅速的控製了整個寨子,最終木華黎等人來到成家大宅前麵。


    宅門不一時便四敞大開,成家老天爺帶著幾個麵如死灰的兒子跪伏於地,連聲求饒。


    “姓。。。。。。。。姓成的?”木華黎居高臨下問道。


    成家老太爺連連叩頭,“是是是,小人姓成,無意冒犯將軍虎威,請將軍開開恩,饒了小人一家老小吧。。。。。。。。”


    木華黎滿不在意的一揮手,“大帥有命令,兩日已過,寨子裏姓成的都給我殺了,其餘,隻要手上還有兵器的,也都一樣,今晚咱們就在這裏過夜了,明天把。。。。。把百姓都趕迴家,咱們就迴去。”


    一聲令下,軍兵自然遵從無背,成家父子立時人頭落地,秦軍開始進入宅子,搜殺成家族人,自此,綿穀縣成家族滅。。。。。。。。。。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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