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千裏江山入戰圖五百二十八章艱途


    辰時,從利州城上望下去,黑壓壓的人頭密密麻麻的排向遠方,一眼望不到頭,衣衫襤褸,手裏拿著鋤頭,木棍,鐵叉,菜刀等等家什的亂匪鼓噪著,吵嚷著,嘶喊著,好像要將整個天都弄的翻過來一般。


    這些大多都是剛剛放下鋤頭的農人,自然也無紀律可言,什麽都是亂糟糟的,亂糟糟的服飾,亂糟糟的人牆,亂糟糟的聲音,簡直比失去將領的潰兵還像潰兵,看得站在城上的齊子平都搖頭歎息,這樣的對手,如果手中有五千軍卒,就算不能出城野戰,也能將城池守的穩若泰山,也不知江善的計策管不管用,不過反正是死中求活,旁的他也顧不得那麽多了,至於金州自求多福吧。


    和他相反的是,亂匪營寨後方搭起的土台之上,王大元正誌得意滿的將目光放在遠方的城池上,周圍環列左右的,除了原來青龍寨的幾位兄弟,還有利州各處綠林道上的頭領,當初在葫蘆穀偷襲西秦欽差隊伍,那一仗打的雖慘,現在想起來,卻也不無好處,利州綠林道上那些有名有姓的家夥不是死在了那裏,再就是被俘了,還有幾人逃了出來,但手下沒了人馬,也都變得老實了許多,剩下的那些更沒實力跟他王大元相爭的實力,於是之後他登高一唿,利州豪傑英雄是聞風景從,摧枯拉朽般席卷利州各府縣,才兩月光景,就已聚眾二十萬,其中數萬已經由兩位祭酒大人率領,先奔金州而去,剩下的全在利州城下。


    而教主那邊也已傳來消息,許了他一個輔國大將軍,他祖母的龜兒子,以後還不是想要什麽就有什麽?


    不說其他,就說眼前,原來手下有個上千人,就已經覺著風光無兩了,在綠林道上誰見了不得尊稱一聲王大當家的,更是沒人敢小看了他王大元,而今再瞅瞅,以前的日子都是白活了一般,十幾萬人,十幾萬人啊,隻要他王大元,哦,不,是輔國大將軍,一聲令下,有什麽能擋得住他?


    搶百姓?搶官府?呸,老子現在搶的是天下,誰擋住老子的路,老子就讓他家破人亡,人頭落地。


    而眼前這座川中雄城將是他王大元第一個攻陷的城池,想到城內的錢財美人,破城之後任就會任他予取予求,在神教中的地位必定也水漲船高,他這渾身上下隻覺得熱血沸騰,豪氣大作,揮手將自己的親信叫到跟前。


    “告訴小的們,今天老子要在利州城裏大宴各路豪傑,先入城的,老子這裏有重傷,拖在後麵的,連涼水老子都不給他預備,對了,今天你帶咱們青龍寨的弟兄也上去,進城之後,直奔官庫,那裏的東西誰都不許給老子動一下,動一動就砍了他們的腦袋,你明白本大將軍的意思吧?”


    “小的明白,大當家的,哦,不,大將軍,小的們辦事,您放心就是。”


    “好,還有,告訴他們,進城之後,誰搶到的東西就歸誰了,除了官庫,城裏的金銀財寶和女人,都等著他們享用呢,先到先得,後到的可就沒了,哈哈哈哈大將軍雄才大略,真讓人佩服的五體投地,利州城今天就是咱們的了,咱家一直未出什麽力氣,今天攻城請讓俺們李家寨當個先鋒,一定不給大將軍丟臉。”


    “憑什麽是你李家寨?咱們望山坡的弟兄可閑了幾個月了,都等著給大將軍效力了,這個先鋒誰也別跟咱們搶。”


    “呸,就你們那點人手,還搶什麽功勞?大將軍,咱們馮家莊在綠林道上的名聲您也聽過,弟兄們沒旁的本事,但都有股不要命的狠勁兒,今天就想在大將軍麵前露露本事,還請大將軍允了一聽入城之後可以大掠,周遭的頭領們都紅了眼睛,眼前是什麽?這可是利州城,那不是城,那就是一座金山銀山啊,以往別說府城,就算是縣城,他們哪裏又敢去碰,現在嘛,榮華富貴可就擺在眼前了,城裏還有那嬌滴滴的美嬌娘,哪裏是那些粗手大腳的村姑可以比的?這買賣要是不做,老天爺都不答應。


    加上誰都能看得出來,城裏的秦軍人數不多,昨天那些沒見過血的龜兒子都能衝上城頭,幾次險些破城而入,就更不用說自己手下那些精壯漢子了,旁的他們都沒怎麽聽,就聽到先到先得了,所以王大元話音剛落,眾人就已經忍不住心中的火熱,開始你爭我搶,互不相讓,不一時就鬧了起來,幾個脾氣火爆的,更是擄胳膊,挽袖子,目露兇光,大有嘴上說不過,就手上見真章的架勢。


    此時王大元嘴角噙著一抹冷笑,真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些龜兒子之前死不出力,現在卻是爭先恐後,精明的過了頭兒,不過也好,龜兒子們互相鬥一鬥,以後也好管束。


    再說了綠林規矩,這買賣是他青龍寨的,誰得了好處不得分一份出來給他?想到得意處,他真想哈哈大笑幾聲出來。


    不過老天總是不能讓人盡如己意的,就在眾匪首吵的熱鬧的時候,一個涼颼颼的聲音插了進來。


    “大將軍把教主的吩咐都給忘了吧?凡攻取城池,不得肆意劫掠,先要做的可是安撫百姓,而今怎麽聽大將軍的意思,是要洗了利州城?末將沒聽錯吧?”


    土台之上,漸漸靜了下來,聽清楚的,滿臉不可思議的看著說話之人,這裏誰都知道王大元可不是一個善人,這人不是在自己找死嗎?沒聽清楚的也覺出場中異樣住了聲,往這邊瞅了過來。


    此時王大元臉上肌肉抽*動,一雙精光四射的眸子死死盯著場中一人,眾人看去,這人年紀在三十多歲,一身裝束和周圍人等並無多少差異,普普通通的一個人,有見過此人的,更覺詫異,這人好像一直跟在王大元身邊,也沒見他說過什麽話,還以為是更新]最快整理王大寨主的親信趙將軍,這裏恐怕沒有你說話的地方吧?”王大元心中大恨,這人叫趙廣良,居所乃劍門蜀軍中的一個偏將,被派來這裏參讚軍務的,確切來曆他也不甚了了,神教潛伏多年,就算他這樣加入多年的老兄弟也不會將神教兄弟認個齊全,隻是知道神教在西秦,後蜀廣布耳目。


    而這個趙廣良估計就是其中一個罷了,此人既然來到他身邊,還奉了教主密令,他也不好說什麽,且心中不無忌憚,更不願去招惹此人,若隻是如此相安無事也就罷了,偏偏此人一到,先就傳了教主密令,叫他火速攻城,之後分兵由大祭酒去取金州,然後這人就算粘在了他身邊,說是教主吩咐,加上他精於軍陣行伍,可參讚襄助等等。


    有了這個監軍不像監軍,參軍不像參軍的人跟在身邊,本來王大元就很是膩歪了,更可氣的是,此人在人前一句話也不多說,但私下裏,卻是倨傲無比,絲毫沒將他這個大將軍放在眼裏,這裏也不對,那裏也不對,指手畫腳不說,那姿態更是擺的居高臨下,如對螻蟻一般,不用細心感受,就能明白此人對他的不屑和鄙夷。


    王大元雖說是個粗人,但卻並不笨,此人如此做派,恐怕不是在教主身邊呆的久了,誰也瞧不起,就是看不上他的出身,多想想,估計還是後者居多的。


    不過就算心中暗恨,他也忍了下來,他可是聽說刑堂那位讓人談之色變的魔王對綠林道上的教內弟兄分外不滿的,教中兄弟誰不知道就算忤了教主的意,也別去招惹那人。。。。。。要不是忌憚這個,他早就找個沒人地方黑了眼前這小子了。


    不過今天不同,這人竟然當眾頂撞,讓他下不來台不說,不許劫掠?這小子知不知道他手底下這群人都是幹什麽行當的?憋了這麽多天?真以為給了些許金銀,再撥些糧草就完事兒了?若不讓這些狼崽子吃飽喝足?去打金州?自己不先鬧起來就不錯了,再說了,老子們辛苦這些時日,為的是什麽?求的又是個什麽?還不是榮華富貴,金銀在手,美人在懷,左擁右抱,享那仙人之福?你不讓咱去搶去殺,難道城裏那些龜兒子會自己獻上來不成?


    王大元斜著眼睛瞅著趙廣良,眼中不由帶了殺氣,那趙廣良也不含糊,隻是嘴角泛著冷笑束手而立,也不再開口說話,場麵一時間真就僵在了那裏。


    就在這時,眾人中間突然跳出來一人,指著那趙廣良大罵道:“你是什麽個鳥玩意,竟敢在大將軍麵前放肆,也就是大將軍對自己人寬宏大量,不願和你這混賬王八蛋計較,要是俺,早就抽刀子剁碎了你喂狗了,王八蛋,眾家兄弟聚在這裏,打生打死的,還不就是為了進城之後痛快一把?


    要是這也不許,那也不行,我等來利州城是幹嘛?山寨裏不愁吃不愁穿,何必攬這可能隨時掉腦袋的買賣?眾家兄弟,你們說是不是?”


    這裏除了少數幾個,剩下的誰也不知這個看上去年紀不大,麵皮白淨的家夥是誰,但腦子機靈的卻一下省過味兒來,是啊,看王大元這個笑麵虎的神色,也能知道他的意思,這個時候恭維上兩句,進城之後還能少了好處?再說了,這年輕人說的不錯,要是不準劫掠,何處到這裏來風吹日曬的受罪?想到這些,立時便有幾個人附和出聲,劈頭蓋臉的大罵有人居心叵測,想要離間各家兄弟等等,但卻少有人注意,這跳出來的年輕漢子操的卻是一口秦腔,而且說完一番話後,這人狀似無意的退後一步,倉促間,卻是沒人再注意他躲到哪裏去了。


    王大元也有些詫異的撇了這年輕漢子一眼,這人他卻是認識的,是七巧山的人,七巧山說起來也是利州有名的大寨子,但不知為何,幾年之前,寨中的大寨主和幾個當家的先後不見了蹤影,寨中人手也少了許多,據綠林道上盛傳,說是七巧山在西秦有那麽一位仇家,幾個當家的前去尋仇,卻都栽在了西秦境內,估計不是讓人捉去了,就是已經掉了腦袋。


    這些江湖傳聞誰也不知真假,也是五六年前的舊聞了,到也沒誰在意,隻是自那以後,七巧山那裏的匪夥確實一落千丈,再難入王大元法眼了。


    之所以記得這個年輕漢子,卻是七巧山匪夥來聚的時候,還獻上了十多匹上好的戰馬,這可是千金難求之物,王大元大喜之下,一問才知道,七巧山眾人在西縣南十餘裏的地方碰到了一群吐蕃低地來的馬販子,這些人來川中也不是時候,正碰上神教舉事,以前做慣生意的熟客找不見了,進不能進,退不能退,硬是被堵在了那裏,開始時,七巧山的大當家看見這許多戰馬,還想打人的主意,不想這群馬販子可不是吃素的,一伸量就吃了不大不小的虧,還折了幾個弟兄。


    七巧山的大當家也是位能屈能伸的主,加上不願放棄這些價值千金的戰馬,跟這些馬販子苦口婆心的商量了一番,這些馬販子也是沒了辦法,於是就跟著他們來了利州城下。


    而這些馬販子的首領就那年輕漢子,據說是個秦人,還當過幾年兵,看上去文文靜靜的,卻是管的手下那群彪悍外露的馬匪大氣也不敢吭一聲,不過這人到也識時務,見了王大元,恭恭敬敬不說,十分痛快的就把戰馬交了出來,當然,王大元也不傻,嘴上說著嘉勉之言,這暗地裏心裏卻存著些戒備,算起來,秦人的諜探應該也應該派出來了,此人別是秦人的探子吧?


    最終讓人放心下來的,卻是這人手底下真有一位低地的番人,而且他還找了兩位和西北巨梟匪老四打過交道的來認了認,還真就在這群馬販子中找出了兩個熟麵孔,這下王大元才算是放心了,西北的馬匪就算聽秦人的,但西北離著川中千裏之遙,秦人也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日裏調來匪老四的人支使吧?


    當然,這都是閑話,迴到土台之上,一看是這個人給自己送來一個大大的台階,那趙廣良的氣焰也好似被壓了下去,隻是冷笑著看著眾人,再不開口說話,王大元心裏也鬆了一口氣,對這個和自己一個姓氏,旁人嘴裏的五少爺多了些親近欣賞之意,心裏也打定了主意,這小子別看年紀輕輕,卻著實膽大心細,說話也討人歡喜,自己手下還就缺這麽一位機靈之人,再說了,那群馬匪看著也不錯,不比自己手下精挑細選出來的護衛差多少,入城之後,不妨給他們些甜頭嚐嚐,要是願意的話,調入自己的護衛裏麵那就更好。


    心裏打著主意,但他還沒忘這個時候利州城還打下來,說什麽都是虛的,於是大手一揮,讓眾人安靜下來,他雖是粗人,但手段卻很是不錯,幾句話的功夫便將眾人安撫了下來,接下來分別給人下了軍令,許了好處,得了許諾的眾人各自歡歡喜喜的去整頓自己的隊伍了,至於之前那趙廣良說的,也再沒人理會我若不能就敵,便使敵來就我今日一戰,兇險萬端,末將已命陳豪,李萬福兩人貼身護衛大人,若事有不諧,大人換上平常百姓的衣物,趕緊趁亂出城,至於能不能出的去,就看大人的造化了,大人萬勿存那與城共存之心,我等廝殺漢,戰死沙場乃我等份內之事,大人身份比我等貴重百倍,斷不能把命白白送在這些亂匪手中大人若能生出利州,末將這裏還有些不情之請,此乃城內守軍名冊,萬望大人收好,還請大人上書朝廷,言明我等堅守利州城數月之微勞,免了我等城池失守之罪,若大人再能善待我等家小,我等便在九泉之下,也感大人恩德城頭之上,江善帶著身後僅存的十餘個將校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這鐵打一般的秦川漢子,聲音終於帶出了哽咽,他身後一群將校,有的更是痛哭失聲,生死訣別最是傷情,更何況這裏是兩軍陣前,更多了幾分悲壯,之後眾人同聲道:“我等九泉之下,定感大人恩德斷更了很長時間了,阿草父親年前去世了,所以也沒心情幹別的,請大家見諒,阿草更不知道這本書還能不能寫下去,唉,寫著看吧,到時候爛尾了,請大家夥兒嘴下留德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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