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正,怎的垂頭喪氣的,出了京就是這個樣子,怎麽,是想自己在草原上的婆娘了?”說話的是個精悍的漢子,坐的馬上,上半身紋絲不動,顯示其騎術卻也了得,一身簇新的羽林軍服也顯得其人更是英武,不過這個家夥臉上卻是笑嘻嘻的一副欠揍模樣。


    被唿為隊正的年輕人微微轉臉,一張大異於中原人士的粗糙麵孔展現出來,正是隨趙石從草原歸秦的木華黎,這位向來龍精虎猛,好像有使不完精力的蒙古人此時確實有些沒精打采的。


    不大的眼睛掃了一眼身旁這個跟他越來越熟的伍長,這個家夥據說是那京兆禁軍選上來的兵士,不過聽旁人說,與其是選上來的,不過是罰過來的,這個家夥在禁軍中毆打同袍,致人重傷,本是要流邊的犯軍,用旁人的話說,如果不是現在曳落河隻剩下了個旗號,沒準這個橫蠻的家夥就得進去當上幾年每陣必先的敢死之卒的。


    什麽禁軍,曳落河的,木華黎是聽也沒聽說,到了漢家這方使人目眩神迷的水土,也著實讓他有段時日不知所措,一眼望去,滿目的繁華,好像是到了長生天才配居住的神仙地界,比起那一年到頭,朔風不斷,走上一整天,也未必能遇到一個百十人部落的草原來,這裏的人口之盛,物埠之豐都讓他這個標準的土包子目瞪口呆的,不到這裏,怎麽也不會想到世上竟然有這等的所在。


    不過更讓他感到吃驚的不是漢地人口之多,還是這裏的軍旅,已經形成一套固定的常備軍模式的漢家軍旅,身披鐵甲,手持刀弓,紀律嚴明,陣容龐大,除了馬匹有些少之外,樣樣都是草原部族們夢寐以求的東西。


    這也是骨子裏便流淌著祖.先好戰血液的他執意加入羽林的最大原因了,那把由趙石親自送給他的精良橫刀,雖然他用起來不算順手,但每天總要拿出來仔細擦拭,須臾也不肯離身的東西,而且那把漢人製造出來的良弓在讓他愛不釋手之餘,也分外的慶幸當初在草原上的決定是如何的英明,果然和他父親說的一樣,這世上天很高,地很大,族的男人就該騎著自己的馬兒,四處去瞧瞧,世上的河有多寬,山有多高,豪傑有多少的。


    當他在得知自己一入羽林軍,就.能帶領五十個強壯的戰士的時候,更是激動的幾天沒有睡好,年輕的他還沒有多大的野心,他隻是算了一下,五十個強壯的戰士在草原上可以為他奪下多少的羊群和戰馬,讓他能搶到什麽樣的女人,他甚至美滋滋的想,要是能帶著這五十個人迴到草原,是不是能得到那些蒙古英雄們的賞識,給他一個屬於自己的部落。


    於是滿懷憧憬的年輕蒙古人.更加刻苦的學起了那拗口至極的漢家話語,不識字沒關係,他和噠懶兩個有專門的老師教導他們習字,背誦軍規戒律,當然了,之乎者也就免了,他也實在弄不懂漢人為什麽說起話來那般繁瑣,禮節又那麽多。


    在他想來,也許就因為這些,漢人雖然很多,有著精.良的令所有蒙古人都向往的兵器很弓箭,有著那麽多的戰士,但所占有的地方卻並不大的原因吧。


    當然,這些幼稚的想法在漸漸的淡去,隨著在長安.居住時日變長,他明白,和草原人不同的是,漢人並不是人人都善於戰鬥,在草原上,十歲的孩子就要騎上戰馬,拿起弓箭為部落貢獻自己的力量,而漢人明顯不同,他們的軍隊也許很多,很強大,但普通人卻很軟弱,這。。。。。。。。很奇怪,在他看來,人口越多,也就意味著越是強大,為什麽漢人的大汗不能將所有人都武裝起來,那麽天下還有誰會是他們的對手呢?


    這種漢家已經延續千年,也必將繼續傳承下去.的社會分工體製讓年輕的蒙古人很是摸不著頭腦。


    當然,他還太年.輕,見識也少,他也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也沒拿這些問題到處去問,年輕的蒙古人是聰明而又有些內斂的性子,他隻是將這些想法藏在了心裏,接下來便一門心思的開始了自己的軍旅生涯。


    他是天生的戰士,對於軍事上的事情有著驚人的悟性和直覺,在熟悉了秦軍中的一切之後,帶領五十個戰士並不費什麽力氣,而他在長生天的見證下,宣誓效忠的主人也給了他很多的幫助,當他在得到所有五十個秦軍戰士的認同之後,他的渴望也隻剩下了一個,那就是用他手裏的橫刀來證明當初主人將他帶迴這裏的決定是如何的英明了,所以說,趙石的一些擔心是好不必要的。


    雖然這個年輕人在曆史上是日後蒙古人中數一數二的英雄,但在此時,蒙古諸部逐漸分化,烽煙不斷的時候,蒙古人還未形成一個主體,還稱不上是一個獨立的民族,而效忠於一個主人,向同族揮出彎刀,對於蒙古人來說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木華黎身旁這個伍長怎麽也猜想不到,自己這個胡人隊正是因為此次出行很有可能不會遭遇任何一場激烈的戰鬥而感到沮喪,要是知道的話,他肯定無論如何也要請調離開這個瘋狂而又危險的家夥的。


    “離開這,去看看昨天傷了蹄子的馬兒怎麽樣了,不然我鞭死你。。。。。。。。”雖然有了長足的進步,但說起漢話來還是咬嘴而又生硬,於是他的身後響起一片低笑聲,他們都明白,伍長這是故意逗隊正說話呢,想在枯燥的行程中找點樂子,也果然不負眾望。。。。。。。。


    。。。。。。。。。。。。。


    “大人,那位曲郎中還入得眼中?”房間中隻有兩人,南十八輕鬆愜意的靠在椅背上,這位之前的相府長史搖身一變,已經成了羽林左衛司馬參議,終於得以跟隨而來,也不知他怎麽跟人家說的,而當朝宰輔楊相不但未見怪於他,還專程為其寫了一封薦書,送了數百兩程儀,可謂是仁至義盡,到了趙石這裏,首先便接過了文書往來等事,經過那次算得上是推心置腹的談話,趙石對他也沒多大戒心,一些事情能問便問,諸事也不避忌,賓主之間可謂是相得的緊了。


    此時已是傍晚時分,他們落腳之處是一處驛館,乃是鳳翔府團練衙門轄下,趙老爺子執掌鳳翔府團練衙門多年,這裏也算是趙石自家的地方了,幾個驛卒可能是得了吩咐,招唿的分外殷勤,更是將唯一的一家院落清出來給趙石落腳,趙石也不客氣,安頓了副使曲士昭等人住處飲食之後,又讓軍兵在驛館之外紮營,一應雜事安排妥當,這才趕迴來洗漱休息,不想早有人等在了這裏。


    見南十八對那位曲大人很是關注,他到也不隱瞞什麽,將白天兩人談話原原本本敘說了一遍。


    南十八卻是笑了起來,“這位曲大人啊。。。。。。。。心思到是不少,看來其妹在宮中很得陛下寵信呢。。。。。。。。。”


    趙石隻是靜心聆聽,並不插話,和眼前這位比起來心眼兒來,估計十個他也不是對手,至於怎麽在隻言片語中就確定宮裏那位很得寵信的,他是問也不問,這位南先生也不是那種無的放矢之人。


    南十八則笑著解釋道:“這位曲大人十八聽說過,當初進京趕考,三第不中,很是折了些銳氣,加上家中對其苛刻,在京中落魄了些時候,還是其妹在艱難時幫了他一把,請當初還是景王的陛下在禮部給他謀了個閑職。”


    “許是當初磋折的狠了,乍入官場,身份又卑,所以沒少行了諂媚卑下之事,其人操行文書上就講的很是不堪的,而其人才幹據說不凡,但如今也不過才是個員外郎罷了,這和禮部諸位上官對其人德行頗有詬病也不無幹係。”


    “而今聽大人說的,在大人麵前,這人言行還能有理有據,不畏不亢。。。。。。。。以十八看來,不是得了吩咐,就是因為底氣十足,所以十八到可斷言,宮裏那位娘娘得寵之餘,恐怕已是有些按捺不住心思了。。。。。。。。雖說稍微有些急切,但早就聽聞這位娘娘性子潑辣,手段不少,到也頗為附和那位的傳聞呢。。。。。。。。”


    “之前慫恿大人迴鄉,不過是試探罷了,就算大人迴鄉去看看,他也奈何不得大人的,到是延緩行程的提議,哈哈,大人不用多想了,隻是他的一點小心思罷了,試想大人隨員之中都是朝廷命官,世家之子,大人為了入川之後少些麻煩,而嚴加約束,他們心中能無怨言?不到大人麵前說項,恐怕是大人惡。。。。。。。名聲在外的緣故了,不過卻是可以到副使大人麵前講講的,而這位曲大人說的話雖不無道理,但說到底,怕是想賣給這些人個情麵吧,也好借此次行程,在這隊伍中結些援引,,大人不去管他就是。。。。。。。。。”


    他這裏隻一席話,便將前前後後分析了個明明白白,遠的近的,有的沒的,趙石心中暗自歎息,文人果然都是一個性子,也許有些不一樣,比如說張世傑,但他偏偏遇到的大多如此,陳老先生,陳常壽,李博文,加上這一位,真真不知說他們什麽好,近之心煩,遠之卻又不能,心煩之下,他現在到是希望川中出點什麽事情了,好打上一仗,消消悶氣。。。。。。。。。


    卻沒成想,真被他一語料中,不過此次川中之風浪,豈又是打上一仗那麽簡單,能不被這狂風暴雨沒了頂還是兩可之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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