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並不算很大,但也不小,在長安算是中等規模的府的家族地位很是相稱,不過高門大戶,門廊九曲,讓等閑之人一入便有侯門如海之感的。


    趙石心情並不算好,婚禮的操勞,之後又一點沒有休息的功夫,幾乎是腳不沾地的跑了兩天,府邸那邊也傳話過來,他被欽點到川中軍前傳旨的消息已然傳開,到府上拜會的人一時間便多了起來,這其中大多數都是想將自家子弟塞入欽差隨員當中,其中存的心思也五花八門,有的是想讓子侄趁此機會去外麵見見世麵,增長一下見聞,還有些人則是想讓年輕人借機得些功勞苦勞,露露臉,說不準,還能得了他這位皇帝麵前紅人的喜愛留在身邊,這些上門之人都是些朝廷命官,不論是答應還是拒絕都很讓人頭疼的。


    尤其是這次去軍前,隨員當中除了軍兵之外,朝中隨行之官吏也不會少了,皇上那裏輕飄飄幾句話,也隻提到了禮部官員,但實際上,朝廷六部,哪一部都不能少了,犒賞有功將士,必定少不得兵部戶部吏部的官吏,安撫因兵亂而產生的流民,工部和戶部的人就得走上一趟,雖說這些身在中樞的朝廷命官下到地方,便都可以說是欽差大臣,在人數上不會很多,但六部加起來,卻也不能說少,那麽多的文官隨行,前期準備是很要些功夫的。


    他這個正牌子欽差身上卻是有皇命的,所以不管六部願不願意,什麽人隨行,人數多少,卻都得在他這兒點頭才行這裏去了西山大營,府中陳常壽,張世傑,李博文等人卻是忙的焦頭爛額,又都拿不得主意,已經幾次派人傳話讓他趕緊迴府。


    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頭一次有了深深的疲憊感的他自然有些煩躁此時正低頭想著這些繁瑣事情該如何著手的功夫,幾個人的說話聲卻是傳入了他的耳朵。


    “四小姐這次可找了個好夫家,那人年紀輕輕的兒卻已經作的和老爺一般大了,外麵傳聞,將來封妻蔭子也是板上釘釘的事兒呢,嘖嘖,四小姐可是好福氣。。。。。。。。”一個年輕少女清亮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羨慕在牆那邊傳了過來。


    “哼過是一個平妻罷了。。。。。。。”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插了上來。


    “平妻怎麽了?那也是明媒正娶,八抬轎從正門抬進去正妻差了什麽?再說了,以四小姐的。。。。。。能嫁入這樣的人家是福氣是什麽?偏就你們二房的,吃不到嘴裏,就說是苦的澀的小姐招你們惹你們了?平日怪話就多,這會兒都快到大喜的日子了想怎的?”


    這時卻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來,帶著些油滑的強調“小桃妹妹,偏就你心善,不過你這話可就說的可不對,什麽叫二房的?大房的?那可都是老爺的骨血,掉下根兒頭來都要比那野。。。。。。尊貴的。。。。。。。”


    “呸,李貴你個不得人心的,人那裏都說了多少次了,不讓你帶小少爺天天往後院跑,整日價膩在女人堆裏能成什麽大氣候?這青天白日的,你還敢往後院鑽,野丫頭?四姑娘可是朝廷的大將軍,你個賣了身子的下人就敢這麽叫?也不怕老爺聽說了撕爛了你的嘴?”


    那男人嗬嗬樂了起來。卻是沒一點畏懼地意思。“小桃妹妹。你也別嚇唬人。府裏地人都這麽說。還能單單怪我?也就是你們幾個在老夫人身邊地。沾了老夫人地佛氣。這才替那個野。。。。。。四姑娘說話。。。。。。。”


    “就是嘛。府裏誰不知那個女人自小被老爺養在府裏。吃咱們地。穿咱們地。不然早就餓死地人了。你再瞧瞧。如今得了官位。隻是五少爺想入鎮軍。哪怕是掛個參軍銜兒呢。她也阻著攔著。也不想想。當初受了咱們多大地恩情。都二十幾地老姑娘了。卻一直嫁不出去。照我看啊。這是老天爺罰她地。。。。


    。。”


    “就說現在要嫁人了吧。我可是聽說。。。。。。。那個羽林將軍不過是個獵戶人家地兒子。也不知是走了什麽運道。才當了朝廷地官兒。當初也就是幾年前。就在她手下當個小兵。說不定那時候兩個人就幹了什麽齷齪事兒。要不然以人家現在地位份。還能看得上她這樣地老姑娘?多少妙齡女子都等著呢。。。。。。再一個。人家也未必是看上了她地人。不定是想攀上咱們李府地高枝呢。若是過後兒知道娶了這麽一位。還不悔地腸子都青了?”


    “你這是在哪兒聽說地?”


    “哼。不知道了吧?二老爺家地李武少爺和咱們二公子交好。上次迴京地時候來咱們府上飲酒地時候說地。我在旁邊聽地真真地。李武少爺也是不願在她手下當官兒。這才調到了南邊兒。他說地話還能有假?”


    起碼三四個人在那邊嘰嘰喳喳,趙石耳


    ,便是不想聽到都難,起初還不在意,等聽了幾句,(手機閱 讀 1 6. n)過味兒來,腳步立馬定在了原地,來到李府見李金花之前,他本來也有些讓她與自己同行的打算,但此去在他想來,也不會總是一帆風順,川中方定,必定盜匪敗兵遍地,他向來便認為女人應該遠離戰爭,再加上他雖然來自後世,但卻沒有後世一些人那些什麽一定要給女子揮自己的能力的空間的情節,即便李金花在東征時表現出了不下於男兒的驍勇善戰,但既然成了他的妻子,有他在,哪裏會讓一個女人上陣與敵人拚個生死?於是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而這次來李府,一個是將此事告知一下,另一個也有向李敢當稍微示好的意思在裏麵。


    不過這些閑言碎語傳入他的耳朵,他心情本就不好,心中這火頭卻是噌的一下竄了上來當初李金花隱約跟他說起族中有些人愛說閑話的事情,他還沒怎麽在意,再加上李敢當朝廷宿將,現在雖然老了,但那一身的男兒氣概和軍人做派也很得他好感,想來李金花雖說自小寄人籬下,但有李敢當這個伯父護著應該受不了什麽委屈的,但此時聽這幾個下人卻是青天白日便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平日裏還能好到哪裏去了?


    眼角處的肌肉跳動了幾下這臉上已是黑的嚇人,前麵領路的兩個丫鬟此時臉色早已經白了,這幾個人說話聲頗大,她們自然也都聽的清清楚楚,裏麵幾個人在府裏都還都有些名氣聲音她們就能認出是誰來的。


    其中那個唯一的男子是三房裏那位很得老夫人寵愛的小少爺的貼身書童李貴,念過些書加上又是李家遠支子弟,在府裏很有些身份此人名聲不大好,好色之名人盡皆知,沒事兒就帶著小少爺在內院轉悠姐長,妹妹短的想著討好內院的俏丫頭,帶的小少爺也是一身的脂粉氣有一點老爺的男兒氣概。


    那個聲音頗大,語便利,很是為四姑娘抱不平的,在下人中身份也不尋常,是老夫人身邊的人。


    至於其他幾個人,不是小身邊的貼身丫鬟,就是在內院有職司在身的,這可怎麽辦,眼前這人身份非同尋常,雖是年輕的過分,但便是她們這樣的下人也知道,此人在長安是大名鼎鼎,羽林軍的大將軍,皇帝眼裏的紅人,老爺那裏都得讓著三分的一個人,這些閑言碎語往常便是當著她們的麵說也是無妨,老爺膝下三子四女,四個女兒到也罷了,都已嫁出府去多年,但三位公子卻都未分出去單過,麵和心不合的,府中瑣碎言語還能少了,平日便唧唧咯咯的沒個消停,對於這個從小父母雙亡,養在府中的表妹更是看不順眼,加上李金花這幾年官職越升越高,幾與李敢當並列,再看自家幾個兄弟卻都半死不活的上不著天下不著地,這嫉妒之心卻是越來越盛,私下裏的說的那些齷齪話兒也就越來越多,身邊的下人有樣學樣,即便是李敢當對於這個侄女維護非常,李金花自己也是朝廷五品上的將軍,但這些閑言碎語卻是屢禁不絕的,不過平日說說也就罷了,但現在。。。。。。想起眼前這位在長安的兇名,兩個長相嬌俏的丫鬟覺得腿都軟了。


    “快,快去稟報老爺。。。。。。,老天爺,千萬別出麽事情才好啊。。。。。。”年齡稍大些的丫鬟急聲道了一句,聲音中已是帶了哭腔,不過到底是大族出來的下人,心中雖是驚惶,但卻還有些急智。


    狠狠推了一把身旁的同伴,其快走,自己則緊走兩步來到趙石身邊,努力擠出笑容道:“大人,都是些活該爛嘴的下賤人,府裏著實失了管教,過後一定敲落他們的牙齒給四小姐出氣,您可千萬別氣著。。。。。。”


    趙石此時怒火翻騰,粗糙手掌已經不自覺的扶上了腰畔的刀柄,若是擱在幾年之前,他必定先是不露聲色,過後再潛迴來將這些家夥殺個幹幹淨淨才成的,但現在的他已改變了許多,自製力雖還強的驚人,但喜怒哀樂卻是越來越趨近於常人。


    心中惱火兒,掌握著腰刀卻是鬆了又緊,緊了又鬆,恨不能立馬上去劈了這幾個王八蛋,但這裏畢竟是李敢當的府邸,青天白日,沒有隨便殺人的道理,上去加以拳腳不但有份,而且於事無補,謠言這個東西也不是隨隨便便打殺幾個人就能消除的了的。


    想到這裏,終是去了意,心裏這個憋悶就不用提了,臉色還能好到哪裏去?如今他才恍然明白,權力和身份帶給人的不僅僅都是好處,隨之而來的還有這樣那樣的束縛,像當年那樣,不論後果的便帶人截殺朝廷三品大員的事情可能是再也不會生了。


    李敢當,心裏冷哼了一聲,手掌卻是離開了刀柄,迴過頭來,冷冷道:“走,帶我迴去找你們小姐。”


    那丫鬟卻


    出了一口氣,心裏好像搬開了一座大石隻覺得背卻是冷汗早已經將衣服浸濕了的,老天爺,這人的眼神兒真是可怖可畏,府裏來來往往的官員也多了去了,可從未有過給人如此壓抑的感覺的,再聯想前些日位李府的準姑爺將兵部尚書李大人的侄兒和家人派人好一頓痛打,據說氣的李大人立即進宮哭訴,但在皇帝那裏卻是碰了灰頭土臉的事情自禁的偷眼瞅了瞅對方腰上別著的腰刀,心裏暗念了一句,阿彌陀佛,還好沒把刀拔出來,不然可怎麽是好?


    這時一聽趙石要迴去找四小姐雖是覺著有些不對勁兒,但還是一疊聲的答應緊領著就要往迴走。


    好死不死,牆那邊幾個人卻是聽到了這邊說話聲了一下之後,腳步聲響,從那邊轉出一個人來年紀不大,青衣小帽的下人打扮身材勻稱,長的也不醜膚白晢,鼻梁挺直,眼睛明亮靈動,可以說的上是英俊的,若不是這身打扮,走在路上,不定便有人會認為是哪家的公子出行呢。


    黑亮的眼珠兒一動之間,卻是先看見了陪在趙石身邊的那個丫鬟,白淨的臉上立即浮現出驚喜之色,露出一排細碎的白牙,看在趙石眼裏,就像是聞到了魚腥味的貓一般,而且出口便道:“原來是玉姐姐。。。。。。”


    李貴原名李栓,名字土的很,家中卻是薄有資財,從小雖不能錦衣玉食,但也不是平常人家能比得了的,又有京城李家這門顯赫的遠親,他們這一戶在鄉間也是頗有名望,所以李貴自小便也讀了些書,加上他聰明伶俐,嘴巴也甜的好像抹了蜜一般,所以雖是讀書不勤,五穀不分,但卻很得教他讀書的那位先生的喜歡,每每搖頭晃腦的對著東家言說此子非是池中之物,將來必成大器之類的話語,一來二去,李貴的父親也覺著自己這個兒子確實非比尋常,說不準就是個出將入相的材料。


    於是一待李貴年滿十三,中了童生之後,便立即帶著李貴起程進京,頗費了些周折才將李貴送入李府,奈何他們這一支已經分出去太久,往上數怎麽也得是五代之前的事情了,攀些親戚關係自不是什麽難事,但要說能在李府中被當做少爺一般那卻是難比登天的,所以李貴也隻是被排在了小少爺身邊當了個小小的伴讀書童,身份上其實和奴仆無異,不過即便如此,也讓他那位苦心孤詣的父親大喜過望了,能進入京師李家的大門,其實也就等同於踏入了官場半個身子,在普通百姓眼中,宰相門前七品官兒,不外如是的。


    不過話說迴來,都說知子莫若父,話雖如此,但用到李貴父親的身上卻是有些偏差了,他卻不曾想到,在家鄉時乖巧伶俐,頗有聞一知十的樣子的兒子到了李府之初,便被這豪門官宦之家的繁盛晃花了眼睛,短短幾年之間,心思便已經半點不在讀書之上了,在府中的名聲更是一塌糊塗。。。。。。。


    。


    話說的有些遠了,此時一聽聲音趙石便知道,這個家夥便是方才說話的李貴了,趙石眉梢兒跳了跳,臉上已經陰的怕是能掐出水來的,不過卻也沒立即作,他領軍已有數年,前世又經過大風大浪,既然消了在李府大鬧一場的心思,所以心中雖是惱火兒,但也不會跟這個在他看來如同螻蟻一般的小人物計較,既然打狗是要看主人的,那將來就狠狠給主人幾下子才是正理,趙石心中暗暗冷笑。。。。。。。。


    那李貴下意識的急走了兩步,他年紀雖小,但在李府內院廝混慣了的,大大小小的丫鬟熟識的好像老學究窮經解義一般,眼前這個叫玉煙的在府中身份卻是不低,專是伺候在前院正廳,管的也是迎客諸事,他雖是和小少爺親近,又是李家遠親,不過卻是難得在人家麵前搭上一句半句話兒的,這時偶遇,自是驚喜非常,眼睛裏哪裏還有旁人。


    等到那身殷紅的羽林軍軍服映入眼簾,他才一臉愕的站在了那裏,等看清楚對方胸前那副猛虎出山圖,卻是激靈靈打了個冷戰,雙腿立即一軟,乖乖,這個看上去並不比他大上多少,身材卻雄偉的一塌糊塗的少年人硬是一位朝廷四品上的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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