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行禮了,給趙石搬把椅子過來。”乾元殿上,李玄謹頭也沒抬,隻是隨口說了一句,桌麵上文牘堆的老高,上麵幾封都是印著加急大印的公文,趙石進來的時候也見到宮內的太監從宮門一直排到這乾元殿,顯然是但有加急文書就要趕緊送到這裏來的,乾元殿外殿上一群六部的官員聚在那裏,這些都是六部承旨的小官兒,這時都被招到這裏,不用問了,皇上這裏有了什麽決定或是宣召什麽大臣,他們立馬就得去辦,到是宣召自己進宮是個太監去的,顯見不是什麽緊急的事情了,如此一來,宮內到處都彌漫著一股令人緊張的氣氛。


    坐在椅子上,趙石隨意的看了一眼坐在龍案後麵的李玄謹,見對方臉色繃的緊緊的,眉頭也皺著,滿臉的疲憊之色,眼圈上黑色紋理已經顯得很是清楚,也不知是多長時間沒睡個安穩覺了,殿內幾個侍候的小太監不時輕手躡腳的送上熱茶。


    不遠處站著的徐春朝他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神色間並沒有什麽緊張著急的意思,看來並沒他料想中的嚴重了。


    半晌之後,李玄謹才抬起頭來,晃動了一下酸痛的脖子,似笑非笑的瞅了趙石一眼,站起身來,來迴走動了幾圈,這才淡淡道:“大戰將起,烏雲壓城啊,也不知我大秦多少將士要血染沙場。。一歎之間。話鋒一轉,“當年咱們君臣在鞏義縣相遇,想來還恍如昨日,當初你在院內跟崔先生地對答我都聽見了的,朕是深以為然啊。聯夏攻金,再下巴蜀,朕沒有記錯吧?一年多來朕都在為此做準備,此時已是萬事俱備,隻是周朝那邊沒有什麽動靜,西夏使者已然到了長安,並已允諾了結盟之事,大秦若進取太原,他們則出河套取雲中。嘿,果然如當年你所言,利之所趨,即便是世代仇敵也能同仇而動的。


    不過關鍵卻要看潼關一戰,三十萬大軍啊,能從長安一直排到潼關了,你跟朕說說。這一戰能不能催敵於城下?”


    趙石聽了這番更像是自言自語的話,心中也是一動,這種切切實實影響曆史的感覺讓他感覺有些荒謬,也暗歎這位皇帝地大膽,他自己都沒跟沒底的事情,隻是隨口一說,沒想到這位帝王竟是信以為真了,各種機緣巧合之下,還真就走到了今日的地步。


    臉上則麵無表情,沉聲道:“陛下既然已經準備萬全。也沒什麽好擔心的,最後還要看我大秦將士是不是奮勇敢戰罷了。”


    李玄謹搖頭失笑,隨後卻是手扶桌案,眼光遙遙瞅向殿外,卻好像是要看穿這千裏山河,直麵那三十萬金軍一般,良久過後,才收迴目光,瞅了趙石一眼,不知怎的。繃緊了這些日子的心弦這個時候卻鬆了下來,煩躁的心緒也安寧了下來,不由指點著趙石笑道:“你啊,咱們初遇的時候你就是這般。。。。。。而如今朕已身登九五,又是你的長輩。你還是連句安慰話也沒有。你就不能說兩句好地,讓朕高興高


    一個小太監正端著茶壺進來續水。聞言腳步一拌,差點沒把茶壺扔出去,徐春趕緊上前,瞪了小太監一眼,將茶壺奪過,低聲訓斥道:“怎麽迴事?一點小事都幹不利落,再這麽粗心大意的,亂棍打死你個混賬東西,還愣著幹什麽,快滾下去。”


    小太監被他嚇的臉色煞白,一邊點著頭一邊躬身退了下去,到了殿外,才迴過神兒來,乖乖,早就聽說陛下麵前第一寵臣就是這位羽林軍指揮使大人,今日一見,果然如同傳聞一樣,聽聽陛下那話說的,絲毫都不見外,陛下可是比先帝要威嚴的多了,整日都不見笑模樣的,今天卻笑的如此和煦,說出來地話也如對子侄一般,一點不像個帝王,真真是不得了。。。


    “好了,不說這些,你知道朕叫你來是為的什麽嗎?”


    “不知道。”趙石迴答的無比幹脆,雖然南十八向他保證過,但現在他心裏真還沒底,這位南先生能這麽快影響到李玄謹這裏。


    李玄謹迴頭向徐春擺了擺手,“你出去守著,沒朕的吩咐不得讓人入內。”


    等徐春腳步聲漸漸走遠不見,李玄謹才又坐在椅子上,不過卻半晌沒有說話,趙石抬頭看去,李玄謹目光正也看了過來,兩人目光對視,趙石也看不出這位帝王現在正想的是個什麽,不過臉色平靜,沒有惱怒之類的情緒,甚至眼中還含著一絲笑意,心裏頓時安定了下來,隨即垂下了頭。


    等不多長時間,李玄謹這才悠悠道:“你真的不知道?”


    不過這次他也沒想在趙石這得到什麽確切的迴答,接著便道:“前些日子禦史台就上書參你行事有擅權之嫌,這個朕是明白的,太子為亂,若沒點霹靂手段,這長安城還不得成了阿鼻地獄?禦史台的那些人朕更清楚,誰若是得了功勞,他們就盯著誰,看誰都和曹操似地,就算朕在他們眼裏估計也是個沒模樣的,當年朕還是王爺的時候,他們沒少往朕身上潑了髒水,所以朕沒理他們。


    但之後又有人參你國喪期間宴飲賓客,還在宴會之上讓女子鼓樂為樂,說的如同親見一般,你跟朕說說,這個可是有的?”


    趙石當即便麵無表情的點了點頭,“都是些手下的軍士,還有家人眷屬,沒想到卻傳到陛下的耳朵裏了,臣也是為了圖一時高興,過後是很後悔的。”


    李玄謹悶哼了一聲,想要板起臉來,但看趙石一點嘴上說著後悔,但臉上卻一點悔過害怕的樣子也沒有,卻不由撲哧一笑,“言不由衷者當以你為首了。。。。。。。嗯,聽說當時相府有個南先生在你府上是不是?”


    這時見他這副模樣,趙石更是心安,立即點頭,“是,說是代楊相賀喜我升官地,臣也覺得有些詫異,臣這裏和楊相可沒什麽交情,他派人來賀喜我什麽?”


    聽了這話,李玄謹又是一笑,不過還是強自板起了臉,“哼,聽說你們在書房裏密談了許久,談的是些什麽?可別說他一個長史,文人出身,跟你個羽林軍指揮使初一見麵,就一見如故這樣的話來糊弄我。。。


    趙石心裏掂量一下,這些話自不會是南十八說出去的了,看來內衙還真是無孔不入,自己府裏麵的事情看樣子沒一件是能瞞過這位皇帝地,不過他府內人員混雜,裏麵有鞏義縣地他自己帶來的人,又有宮裏送來地侍女,還有當初這位皇帝陛下府邸的傭人奴仆,就連如今的管家也是景王府的老人兒在充當,再加上從金國使者那裏贏來的女子,五花八門,各式各樣,想找到幾個通風報信的實在是容易之極,到也沒必要為了這個疑神疑鬼,以後再細加整治就是了。


    琢磨了一下,最後還是覺得裝傻好些,畢竟聽對方的語氣,並不像是要細加追究的樣子,“哦。。。。。。不瞞陛下,臣和南長史確實是一見如故,他酒量不錯,臣這裏也是好酒,所以多飲了幾杯。。


    “行了,這官兒沒當幾天,本事到是長了不少。。。。。。。朕也不打算追究什麽,你過來瞧瞧,參的你折子現在有這麽厚,還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一天就是幾張,瞧瞧這個,參你不忠於職守的,看上去題目到是嚇人,但裏麵是怎麽寫的?身為四品國朝大員,不關心朝廷大事,整日悠閑往來,輕描淡寫間處置羽林軍事,又顧及家事,頻繁迴府探視老娘。。。。。。。


    朕都不知道他是在誇你呢,還是在參你。


    再瞧瞧這個,參你抄人府邸的時候違令行事,題目也挺大,再看看內裏,隻是將幾件珍貴的狐皮袍子給人家留下禦寒罷了,嗯,好像還給人留了一處房契,這事還不是你幹的,是你手下人作的主,說的到是清楚明白,他還不如直接參你手下人等呢,這朕要真是處置了,還不都得說朕沒有半點慈悲之心,簡直是狗屁不通。”


    想想這些日子他為潼關之事忙的焦頭爛額,上的折子卻是雜七雜八,李玄謹不由有些惱火兒加著哭笑不得。


    “說說吧,你和那位相府長史串通好了到底想幹嘛?韜晦之策?還是這個指揮使不想幹了,還有杜山虎整日在你府裏呆著,右衛的軍營都沒去幾次,是不是你的主意?怎麽?是疑心朕過河拆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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