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到了這個時候,顯見又迴到了操琴之人擅長的地方轉,委婉低迴,如情人細語,花前月下,纏纏綿綿,讓人在不知不覺間憑空生出幾許柔情蜜意來,仿若空氣中突然多出許多觸手,不時在撥動人們的心弦,確實神乎其技,讓人陶醉其中而不自覺。


    琴聲漸沒,最終隱去,雅閣中卻無人說話,便是李全壽這個沒心沒肺的也有些癡了,趙石心中不由一笑,不過是一隻好聽些的曲子罷了,既不能當飯吃,又不能拿來用,唯一的作用便是舒緩人們的精神,實在沒有必要沉溺於其中,不過能讓這些人迴味良久的曲子,那操琴之人也足堪自豪了。


    不過他卻不知,那簾幕後麵的女子現在又是另一番的思緒。


    白的好像有些透明的纖纖手掌在琴弦之上撫摸良久,才聽見一聲悠長的歎息響起,仿若她的琴聲般能撩動人的心緒,不過其中卻透著一絲失望,幾許惆悵罷了。


    “恭喜姐姐在琴道上又有進境。”銀鈴般的聲音出自旁邊一人的口中,未施朱粉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紅暈,眼神還有些迷茫,顯見還未從方才有若天籟的琴聲中迴複過來,若是趙石在這裏,一定不會想到這個女扮男裝的相府大小姐迴出現在這樣的煙花之地。


    文小方這時轉過了臉來,屋中燈光昏暗,但還是能讓人看清她那張美輪美奐,好像老天將所有能讓人心動的東西都雕琢在了一起地俏臉。似煙似霧般的眼波流轉之間,臉上卻出現幾許病態的嫣紅,但這並無損於她的美麗,卻讓她憑空多出些惹人憐愛的嬌弱。


    楊倩兒看著這張幾乎沒有一絲缺瑕的臉龐,心中甚至有些嫉妒,她本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但在這位文姐姐麵前,每次都有種自慚形穢的感覺,這還不隻。這位文姐姐身上那種久經磋磨,而散發出來的溫文沉靜地味道,也不是沒有經曆過風雨的她可以比擬得了的,但這些都是小女兒家心底裏的私密。相對於她們之間地交情也便不能流露在外的。


    “男兒何不帶吳鉤,封取關山五十州。。。。。”吟出這麽一句好像毫不相幹的話語,接著便是溫婉的一笑,卻是有些苦澀地味道。“人生百樂,小方如今隻能奏出歡宴,情愉之樂,人生百苦。也隻有悲離還算得了些要領。


    前些時有幸見了折大將軍一麵,氣度心胸實是讓人心折不已,聽大將軍說起戰陣殺伐之事。心有所感。醞釀數月。本來以為。。。。。成反類犬,閉門造車。笑。。。。


    不說這些煩心事兒,妹妹這些時都在幹什麽?怎麽大半年都不見人影?不是嫌棄了姐姐出身不好,有了隔閡之心吧?”


    楊倩兒立即搖頭,眼睛彎彎的,酒窩也越加的深刻,看的文小方也是心中一動,楊倩兒羨慕她地風姿,她又何嚐不羨慕楊倩兒這一身的澎湃朝氣?


    隻聽楊倩兒笑道:“姐姐說哪裏話?要是那樣的話,今日妹妹也就不會來了,前些時。。。。。。。


    “呃?”一抹羨慕之意從文小方臉上一閃而過,之後便即問道:“出京?妹妹還真是越來越野了,和什麽人出地京?去幹什麽了?可見到了什麽新奇事兒?快跟姐姐說說。。。。


    楊倩兒嘻嘻一笑,接著道:“姐姐何必如此?你如今已是自由之身,何不離了這齷齪之地,悠遊山水,豈不暢快。。。。。。。”


    聽她又是老話重提,文小方不由嫣然作笑,“妹妹又來勸人,不說別地,便是離了此地,天下間也沒哪裏是我這樣地小女子好去的,姐姐這一生,除了能如願尋個良伴之外,便是想著能在琴之一道上不負曹師所期。。。


    到是妹妹你如今已是名動京師地大才女了,貴戚公子,文人雅士,哪個不知道相府家大小姐的才名?本來姐姐還以為妹妹挑花了眼睛,佳期將近的,不成想卻是去了京外逍遙,京師外的風土人物與京師相比如何?是不是又有別樣情致?”


    聽她取笑自己,楊倩兒立即嬌笑不依,不過這種閨中密語,每次來都要說上幾次的,到也沒什麽大不了,笑鬧良久,楊倩兒才又說道:“這次出京到真是長了見識,青山綠水,人情風物,當真讓人大開眼界,北邊除了延州,涼州,慶陽府沒有過去,幾乎都走到了的,不出去不知道,原來這長安竟是如此之小,這還隻是我大秦一隅罷了,真想再去看看被傳的神乎其神的江南水鄉又是怎一番景致,可惜,我爺爺那一關不好過,隻不過出去一次,迴來便將人家關在府裏兩個月,沒的把人憋悶死。。。


    文小方靜靜的聽著,不時流露出幾許向往之色,她們兩個年紀都不算大,在心性上卻是大相徑庭,文小方經曆的事情極多,看上去一副弱不勝衣的樣子,其實卻是極有主見的一個人,但聽對方說的精彩,也難免有些想往。


    不過她不是自怨自艾之人,這時還能笑的出來,臉上若不細看,也看不出什麽異乎尋常的表情來,“妹妹可是隨景王一起出的京?”


    “嘻嘻,就知姐姐猜得到的。。。。這麽一句,對方心思之靈巧她一直是知道的,若不是這位姐姐家裏遭了巨變,當也不會淪落至此,隻這相貌,便能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隨即便接著說道:“和這些臭男人出去雖多有不便,但說起來到也有不少趣事。去的時候還則罷了,迴來時更是熱鬧,他


    將所有路過地酒肆的酒都喝了個精光,還鬧出了不少來便叫人忍俊不禁的。


    有一次他們喝的多了,景王府的長史齊子平姐姐你應該知道吧?這人平日裏有些木訥,但很穩重一個人,喝酒也很是節製,但迴來的時候隊伍裏。。。.::人喝的昏昏沉沉就不罷休的。


    景王那裏他不敢放肆,但齊子平他可不會放過,偏偏齊子平還就願與那人拚酒,喝了酒還就比平時放得開地緊了。


    這次站起來便吟了一句酒中有真趣。身子一晃,連人帶椅子便栽在了地上,姐姐你說怎麽著?這人許是被摔的傻了,晃了半天腦袋。憋出一句漫天星鬥光來,我們都有些不明所以,後來等他酒醒了問他,他怎麽也不說。後來被逼的急了,這才說了個明白,原來是他被摔的眼冒金星。可不就是漫天地星鬥都不見了。隻出現在他眼前了嗎?”


    說到這裏。不光是她自己笑的上氣不接下氣,便是文小方也笑的失了儀態。一個勁兒的擺手,兩個女孩兒這時笑作了一團兒,各有各地美態,各有各的風姿,任一個男人若能見到此情此景,一定都是個失魂落魄的結果。


    良久過後,文小方才抹了抹眼淚道:“妹妹說的那個酒桶可就是有幼虎之稱地武狀元趙石,趙大人?”


    聽她這麽一問,楊倩兒到也不感奇怪,如今離武舉結束不過兩天,但經那些與會舉子之口,消息傳的極快,便是在相府之內,一些仆役私下裏都在談論這位新晉的武狀元,趙石地來曆此時還沒有多少人清楚,不過他來自鳳翔府鞏義縣,這個是誰都知道地,很有些人還會說上兩句,都是景王殿下慧眼識珠,將其簡拔入京地,這青樓楚館更是消息靈通之地,這位問姐姐能有此猜測便也合情合理了,不過能讓這位平日對朝廷中事漠不關心的姐姐鄭重其事地問起,楊倩兒心中還是懷了幾分的詫異。


    不過她對趙石可沒什麽好感,撇了撇嘴便道:“可不就是他嗎?姐姐可別被他的名聲騙了,不是妹妹背後說人壞話,妹妹跟這人走了一路,瞧的可是清楚,這人傲慢無禮,兼且狡詐無恥,心性狠毒。。。。。。。。。


    文小方有些愕然,不過看她義憤填膺的樣子,不覺有些好笑,心裏暗道,也不知那個趙石怎麽得罪了這位大小姐,說出來的竟是每一句好話的。


    她經逢變故,早過了別人說什麽就信什麽的年齡,提起這位新晉的武狀元,也不過是在見過了折大將軍之後,對那些仿若有錚錚鐵骨的男兒就特別的留意,但滿長安的達官顯貴,這樣的人卻是少之又少,見了對她的琴道也是無益居多,這個趙石聽說能和折大將軍年輕時相比,更聽聞好像折大將軍對其也頗為喜愛,還有收之為徒,傳以衣缽的意思,這就由不得她不留意幾分了。


    “這人在鞏義縣自稱什麽鞏義猛虎,有好大的名聲的,鄉人盛傳什麽寧遇閻羅,不遇一虎之類的言語,既有這等的惡名?姐姐想想,他還能是什麽好人了?”


    文小方捂著嘴笑了一聲,“妹妹可聽說他欺壓過鄉裏?”


    楊倩兒楞了楞,不過馬上便小臉漲紅,“姐姐不信妹妹的話?”


    “這到不是,不過想來景王殿下也不會將一個十惡不赦之人帶迴京師吧?那人怎麽得罪妹妹了?不會是灌妹妹的酒了吧?”


    她到是一語中的,雖不中亦不遠的,楊倩兒也沒有細想,立即迴道,“他扮鬼。。。氣昏了頭,剛說了三個字,便即迴過了味兒來,隨即想到那天早晨的事情太過羞人,怎好在旁人麵前提起?立即閉緊了小嘴巴,不過臉上卻刷的一下紅到了耳朵根兒上。


    文小方本就冰雪聰明,看了她的臉色,聽了她的話,其中曲折也便明白了七八分,這位大小姐心高氣傲慣了的,估計那個趙石也是一個性子,兩人不對付也在情理之中,不過這扮鬼嚇人也隻有孩子能辦得出來,那個趙石當真這般不穩重?不過隨後就想,聽聞那個趙石年紀好像還真不大,也就十三四歲的年紀,可不就是個孩子嗎?


    想到這些,心中已是有些明白楊倩兒為何會如此了,不過她也不欲楊倩兒難堪,立即轉開了話題,楊倩兒暗悔自己失言失態,也不願再在那個可恨的家夥身上浪費自己的口水。。。。


    兩人正說話間,房門一響,那個叫蕊娘的婦人已經扭著腰肢走了進來,先是笑著朝楊倩兒福了一福,“奴家給公子見禮。”對方女扮男裝她又如何不知道,隻是更知道對方的身份,一個相府家的大小姐來這裏可不是個事,若是誰多了一句嘴出去,不光這雪月樓不用開了,便是這滿樓人的性命還在不在都是兩說著,於是也願意裝這個糊塗罷了。


    楊倩兒正自有些氣悶,又看不慣蕊娘的風騷做派,隻是哼了一聲,便即轉過了臉去。


    蕊娘也不計較,笑著對文小方說道:“小方快看看,你中意哪個,這次來的人可有幾個是了不得的,便是相府的楊大公子也來這裏捧場了,嘖嘖,小方你這名聲現在可是越來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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