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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世傑,齊子平默念這個名字,這人他是聽說過的,據說師從大儒方輔方文顯,不過在長安也隻能算是小有名聲,齊子平也隻是聽聞,連對方一麵也未曾見過的,別看張世傑在鞏義縣算的上名聲顯赫,但在像長安這樣士子多如狗,官員滿地走的天子腳下,能小有名聲就算不錯不錯的了。


    按照這樣看來,侍禦史不過是從六品台官,而趙石如今在景王府中任職,兩人之間的已經算是有了不小的差距,齊子平最初的驚訝不過是因為沒想到趙石還有個親戚在京師入幕,待得話一說開,便也不以為意了。


    這頓早飯也沒吃多長的時間,畢竟是大清早的,酒也不能多喝,再加上酒性確實很烈,幾個人都是淺嚐輒止,到是齊子平的內人手藝當真不錯,隻是兩葷兩素,一個蛋湯,這味道好像比吃那些山珍海味來的還要好些,雖是談談說說,半個時辰過後,桌上就已經滿是狼藉,四菜一湯吃了個精光。


    最後一口酒一起幹了,李老拍著自己微微隆起的肚皮,臉膛通紅,滿足的道了一聲,“你家那口子手藝真是沒的說,酒足飯飽,小友,咱們這就出去轉轉?還是。。。。些別扭,但幾杯酒水下肚,也就放了開來,他也算看出來了。這個少年渾身好像都長著倒刺。一碰就紮手,你不去撩撥卻是恁事沒有,也就不去故意找那不自在了。


    趙石也想看看這王府周圍的環境。熟悉下長安的道路,當下便答應了下來,兩人辭別了齊子平出來,不過趙石還是先到杜山虎等人住地地方看了看,告誡他們老實在王府呆著,不準惹是生非。才帶上杜山虎和狐狸兩個隨李老出了王府。


    杜山虎等人來到這裏好吃好喝,昨晚更是和王虎等王府護衛喝了個酩酊大醉,這時也是剛剛起來,還帶著些宿醉未醒地迷糊,不過一聽要去閑逛,興致立馬來了,在眾人或是羨慕或是嫉妒的眼神兒之下,屁顛顛隨在趙石身後就走了。


    按照趙石的要求。他們先繞著王府轉了一圈,王府位於長安西北角上,不遠處就是城牆所在,趙石眯著眼睛都一一記下。這才離開了王府所在,朝著城中行去。


    本來趙石想著在長安城裏好好轉上一圈。但轉念一想,以後機會很多,到是快些見到張世傑,他在京師呆了怕有幾年了,又是在侍禦史府上當幕僚,對長安形勢定然知道地清清楚楚,而且說起一些事情來肯定要比景王府上的人說的客觀的多,既然已經來了京師,還住進了景王府上,已經一腳踏入了是非之中,必須盡快的了解京師的形勢,不然別人說什麽是什麽,可就有些致命了。


    一路無話,隻是杜山虎和狐狸兩個不時東看西看地,很是有些土包子盡成的架勢,李老在旁邊四處指點,不過說起來有些遺憾,這長安城卻是二百餘年前重建的,若是古長安城,估計一磚一瓦也能講出不少典故來,現在嘛,則遜色了很多,不過這樣的繁華景色,狐狸還則罷了,畢竟來過一次,再加上人有機警,隻聽不問,顯得很是沉穩,到是杜山虎這個大嘴巴和李老兩人湊到一起,到也算的上是臭味相投了,一路不時哈哈大笑,引人側目。


    來到侍禦史府門前,侍禦史乃從六品朝官,不大不小,但也算的上是朝中要害,身份很是清貴的,但看著眼前這個青磚綠瓦,小的有些可憐地庭院,還是有些愕然。


    李老也看出了幾個人疑惑,嗬嗬笑著解釋道:“禦史台的都是言官,掌彈劾百官之職,若是自己不能清廉自守,這禦史台的官兒是作不下去的,就算你有家財萬貫,也得把門麵弄得寒酸無比,不然被人抓住把柄,結果必然淒慘無比。”


    趙石聽了,不由點頭,深以為然,這就和前世時那些檢察院地官兒們一樣,花錢也得偷偷的來,看來古今這官場地學問都大抵相通,沒什麽好奇怪的。


    來到近前,眾人甩鞍下馬,上前叩門,不一時,邊門一開,一人伸出頭來迅速掃了眾人一眼,身子才隨後鑽出來,瘦瘦的身子頂著一顆大腦袋,長的頗為有些特色。


    說出話來卻是彬彬有禮,“請問幾位找誰?若是找我家大人,大人今天一早就上朝去了,並不在家中。。。。


    “我們不是來拜會周大人的,聽說府上有位張世傑張先生,我們是他的親戚,不知他現在在否?”


    “找張先生啊,張先生不住在這裏,隻是每天午後老爺迴來的時候才來的,幾位可以到永寧坊先生


    去尋。。。


    幾個人隨著李老,按照那門子的指點,再加上臨時打聽,轉彎抹角,才又來到永寧坊的一處院子之前。


    杜山虎早就走的煩了,這個時候到了地頭,立時上前叩門,裏麵腳步聲響,吱呀一聲門便打了開來,一個小童走了出來,不過一眼看見門前這麽一條大漢立在那裏,惡形惡狀,一驚之下,後退了幾步,滿臉戒備的道:“你找誰?”


    “張世傑張先生是不是住在這兒?”


    —


    “是呀,你們找我家先生有什麽事嗎?”


    杜山虎迴頭咧開大嘴便笑了,“旅帥,這迴總算是找對地方了,你大哥也恁小氣了些,住這麽大點的地方,還不如咱們莊子裏的房子寬敞呢,看樣子在京師可廝混的不怎麽樣。”


    趙石沒理他的混話,將韁繩交在狐狸手裏,上前一步道:“張世傑是我大哥。他可在家?”


    童子這時才看見大漢身後的眾人。在眾人臉上身上掃了一圈,他年紀雖小,但眼力可比一般人強地多了。立即知道這些人都是身份不凡之輩,聽趙石說是張世傑地弟弟,張世傑有兩個弟弟他是知道的,小臉兒上神色一變,立即換上了笑容,“原來是。。。。生正在讀書,快快請進。。。。弟弟應該怎麽來稱唿,索性含糊了過去,到也有些小機靈。


    眾人隨在他身後進了院子,院子不大,擺設也是簡單,一間正房,四間廂房。方方正正,一覽無餘,一顆榕樹蔭蓋如冠,下麵一個石桌。四個石凳,牆旁漫是藤蘿覆蓋。院子雖小,但別有一番生趣地。


    小童把眾人讓進正堂,轉身出去,不一會兒功夫,腳步聲響,一個二十多歲,不到三十的青年便施施然走了進來。


    青年長了一張圓臉,和張世文兄弟相像的很,隻是身材消瘦,麵容沉靜,一雙眸子幽深閃亮,身上穿著一身青衣,漫步走進來,神態安然,透著一股儒雅的氣質。


    進來之後,在眾人臉上掃了一圈,神色間露出些疑惑。


    趙石站了起來,上前一步,躬身道:“大哥,可還認得趙石?”


    張世傑愕然,趙石確實是他表弟不錯,雖然已經多年不見,他迴家鄉最近一次也是三四年前吧,那時家裏鬧分家,老父生病,是憋著一肚子火氣迴去的,處理完家事,又幫著三弟得了鹽監的官兒,也沒去拜訪什麽親朋,就又迴了京師。


    他上一次見到趙石地時候趙石還是個剛會走路的孩子,如今趙石往那裏一站,卻隻比他矮了半個頭而已,身子更是雄壯之極,他哪裏敢認?


    不過趙石的名字他到是還記得,上次歸鄉的時候就聽張世文談起過的,後來和家裏書信往來,也知道自己有了一個在縣裏大有名頭的表弟,隻才十五不到的年紀,手下便已經有了近千健兒,很是讓他讚歎一番的,不過見到真人,怎麽也跟那個隻有十幾歲地表弟形象對不上。


    上下仔細打量了趙石一番,印象中姨夫很是粗豪的樣子,眼前之人到還有那麽點意思,臉上略微帶著些稚氣,態度很是恭謹,應該不會有人想要冒充自己的親戚吧?但。。。。見到遠在千裏之外的表弟都有些不可能。


    趙石到是早有準備,從懷裏拿出臨走前張世文給他地書信遞了過去,張世傑卻沒有直接打開,隻是掃了一眼封麵上的字跡,便已經肯定這是三弟地親筆無疑。


    臉上露出些微喜色,但卻離他鄉遇故的驚喜可就差的遠了,不過趙石本就性子冷淡,對方若是過於親熱了他還有些受不了,這樣正好,不過他在那位三哥的口裏也知道這個大哥看上去雖是溫文爾雅的樣子,但性子最是端方嚴厲,常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而自醒,少露喜怒之色,威嚴自恃,若是以現代的話說來,便是老式家長作風,古代文人的典型代表。


    “去,叫香蘭沏些茶上來。”迴頭吩咐了身後探頭探腦的童子一聲,才有轉頭道:“表弟何時到了京師?可是入京述職來的?”接著看了其他幾人一眼,問道:“這幾位是。。。。


    “小弟昨天才到的京師,不是進京述職,是跟著護衛景王才來的京師,現在住在景王府裏,這位就是景王府裏的老人兒,若不是李老,還找不到大哥的住處。。。。個叫杜山虎,這個叫胡全孝。”


    景王府?張世傑心裏一驚,臉上卻是不動聲色,施施然向幾人施了一禮,朗聲道:“寒舍簡陋,叫幾位見笑了,世傑這裏少有人來,若是有什麽招待不周的地方,還望見諒


    嘴上說著話,卻是暗自打量這個從出生就沒見過幾麵的表弟,見對方臉上神色也是淡淡的,身子卻是挺拔如鬆,氣度沉凝,一點看不出還是個十四歲的少年,心中暗暗稱奇,若知道自己這個表弟如此人物,上次就應該登門造訪的,如今卻是有些尷尬了。仿佛自己這個大哥還不如這些外人來的對他熟悉呢。


    不過住在景王府裏?張世傑眉頭微不可見地一皺。京師風雲變幻,王府是那麽好進地?表弟無根無基的,別被人利用了去。這事私下得好好問問才是。


    心裏想著,臉上卻是笑得溫和,讓人一見便聲好感的,又寒暄了幾句,眾人坐定,不一會兒。一個相貌姣好地丫頭送進來了香茶。


    待得丫頭出去,張世文才又開言道:“表弟,家裏可還安好?也有些年沒見姨母了。。。


    說到這裏,臉上毫不掩飾的露出些尷尬之色,不過很快就收拾了個幹淨,“姨夫去的時候我這個外甥也沒迴去祭拜他老人家,表弟不要見怪才好。”


    趙石搖了搖頭,他來這裏不是講這些廢話的。但一些事情這個時候當著李老的麵也問不出口,隻是淡淡道:“大哥有這份心就行,沒什麽好見怪的,我母親身體不錯。隻是姨娘身子好像不大爽利,大哥要注意些。臨走前三哥還說呢,姨娘總是念叨大哥,說你一去便是幾年,連迴也不迴去一次,很是惹人牽掛,在這裏小弟卻要勸大哥一句了,做官兒盡可做得,但若是做成了孤家寡人,可就沒什麽意思了。”


    說這麽一番話畢竟不符合趙石地性情,所以說的有些僵硬,不過那位姨母他也見過的,很是慈祥親切的一個人,他雖是冷酷無情,但前世時自小失母是他最大的遺憾,便是如今有了母親,有了姐妹,隱隱補上了這個缺憾,但那時的記憶過於深刻,便是用幾輩子估計也忘不掉了的,這時不免多上了幾句嘴。


    一句話將張世傑說成了官迷,不說張世傑麵色變得通紅,便是旁邊的幾個人也是愕然,這兄弟倆兒可是有意思了,一個彬彬有禮,如對大賓,一個出言譏諷,幾乎不留臉麵,這是哪門子兄弟見麵地場麵?


    張世傑嘴裏卻是有些發苦,所謂子欲養而親不在,他讀了那麽多的書,何嚐不明白這個道理?但他從小便聰慧勤奮,後來出外遊學,為的是什麽?還不是為了能一朝進士及第,能光宗耀祖嗎?但世事總不盡如人意,他雖自負才學,奈何幾次榜上無名,他也不願終日讀書,作那皓首窮經之事,最終是進了侍禦史府裏當了幕僚,少年時的鋒銳實是已經磋磨去了大半兒,有心想迴鄉作個富家翁,侍奉父母,但這心裏卻怎麽也不甘心,便是如此,才在京師留了下來。。。。


    現在被表弟說中了心事,心中卻是半點惱火也無,隻是覺得黯然不已,氣氛這時不由有些怪異,有些僵硬了起來。


    李老卻是個人精,一見不是個事兒,立即說了幾句朝中見聞以及趣事,將話題叉了開來,氣氛才從新活絡了起來。


    時到晌午,張世傑又命那個叫香蘭地丫頭做了一桌飯食,取出酒水,殷勤招待,他既然有了心事,這酒也就不會少喝,連連和趙石碰杯,趙石喝起酒來就是一個酒到杯幹,他是沒事,不一刻張世傑便已經醉態可拘了,主人既然如此,客人哪裏還喝得下去,菜還沒吃多少,大家就都有了去意。


    趙石自然不能就此離去,讓狐狸伴著李老先迴王府,自己和杜山虎卻留了下來,說要敘敘兄弟離別之情,李老也不好阻攔,心裏卻是暗暗叫苦,娘娘給他的命令便是緊緊跟住了趙石,看看他喜歡什麽,性情到底怎樣,這下可好,人家兄弟要敘敘兄弟情誼,他在這裏死賴著不走到也不是不行,但也太著痕跡了些,無奈之下,千叮嚀,萬囑咐,才戀戀不舍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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