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兄,這位便是鞏義縣鹽監張世文,字宗行,是小弟的表兄,家裏排行老三,對我頗有照拂的,三哥,這位是京師來的黃公子,與曾大人有舊,你把人都給管好了,閑雜人等不得近前來,我陪黃公子去見見曾大人。”


    看著半夜一大群禁軍軍士衝入鹽場,張世文才剛睡下就被人喊了起來,臉上還掛著宿醉的迷糊,但這心裏可是忐忑的很的,不過見到趙石之後心情也便安定了下來,兩家向來交好,雖然如今他打心眼兒裏有些畏懼這個他看著長大的表弟,但畢竟是刻意維持了這些年的親戚,情份非比尋常,再說了,弟媳還是他親自給找的呢,再怎麽說,他相信表弟也不會給他找麻煩的。


    有些驚異的朝李玄瑾一抱拳,從表弟的態度上他也看出來了,這位從京師來的黃公子可能不簡單,但心裏還是放不下,一把將趙石拉開了一段距離,低聲道:“石頭,你帶著這些人來鹽場幹嘛?”


    說到這裏眼神在那幾個被綁的結結實實的家夥身上掃了一圈,神色更是不安了些,“石頭,你可得跟三哥說實話,是不是又捉到賊匪了,不送縣裏送這裏來幹嘛?我可告訴你啊,裏麵的曾大人是三司使,三司使知道嗎?那得是多大的官兒?伸出一根小拇指來都比咱們腰要粗的,前些日子你怎麽沒去縣裏?人家嘴上沒說,這心裏估計就得存著疙瘩,我要是你躲還來不及呢,今晚這又是鬧的哪出兒?”


    趙石心裏微微一暖,這位三哥雖然辦事不太牢靠。性子也有些軟弱,但這份關切之情卻來不得半分虛假的,心裏雖然如此想著,但臉上卻沒露出半分來。隻是沉聲道:“這位黃公子的身份非同小可,你在他麵前仔細著點,之後必定有說不盡的好處地,至於今晚來這裏,說起來太複雜了些,三哥這事兒你不用知道,知道的太多也沒什麽好處。隻要記住一點就成,今晚發生什麽事情你都當沒看見,過後兒在那位三司使大人麵前該怎麽著就怎麽著,送走完事兒。過些日子我可能要進京,此行有些。。。下來我再接過去。


    行了,過後再跟你詳細的說說,叫閑雜人等都退下去,你去給指指路,別的就不用管了。”


    經了這長時間,張世文對這位表弟不說言聽計從吧,也差不了多少地,在他看來。這個表弟以後是要有大出息的人,如今的名聲便已經了不得了。以後那更是前途不可限量的,現在更要進京去。心氣兒之高可不是他比得了的。雖然此時滿心的疑慮消散不去,但他也顧不得那許多了。那又沒什麽主意,難道這個時候還跟表弟對著幹不成。


    於是在前頭領著,對表弟嘴裏的那位黃公子更是不敢怠慢了,態度之恭謹不在於麵對三司使大人時之下地,“那裏便是三司使大人的臨時宿處了,下官隻能陪公子走到這裏了,您也知道,三司使大人。。。。。。


    他話兒也沒說全,但意思誰都明白,李玄瑾微微一笑,迴頭瞟了趙石一眼,卻是拍了張世文肩膀一下,“趙大人,你這個表哥。。。。。。。要好好照拂才是啊。


    他能把話說到這裏,相對於他的身份來說,已是十分了不得的了,隻要他這個景王以後權位穩固,隻此一句便夠張世文受用地了,在張世文連稱不敢中,趙石一拱手,微微行了一禮,李玄瑾這才滿意的放了張世文離去,笑著道:“走,讓我們去見見這位三司使大人吧。”


    離著還有老遠,就已經驚動了守在門邊上的護衛,這些都是曾度從京裏帶來的府裏人,說是護衛,其實多是府裏的一些仆役,跟著來是照顧曾度起居的,晚宴之時這些人上不得正席,張世文也不敢虧待了這些下人,好酒好肉的讓幾個管事兒陪著,也都喝的不少,勉強把自家大人扶迴去休息,站在這裏的兩個人已經是上眼皮直打下眼皮,依在門口就瞌睡了過去,要不然這麽大的動靜,早就被驚動了地,不會人到這裏才說出話來的。


    “什麽人,站住了,這裏宿著三司使大人,驚動了大人可要你們好看。”一個晃晃蕩蕩地已經迎了上來。


    趙石照著周圍的軍士揮了揮手,這些人立即四下裏散了開去,將這座三進地房子地正門圍了起來,那兩人開始時還沒怎在意,這等深夜來訪的事情一路上沒少見,不定又是來送禮走門子地官兒,但隱約的火光之中,一群如狼似虎的軍士來迴跑動,這等的聲勢可是將兩個人嚇了一跳,酒也醒了,瞌睡也沒了,心立馬就拎了起來,早就聽說這


    鬧匪患,不是這些賊人冒充禁軍進了鹽場吧?


    想到這裏,滿心驚恐之餘,張開嘴巴就要迴身示警,自己轉過身子也正要逃跑,卻聽一個聲音道:“鞏義縣禁軍團練趙石求見三司使曾大人。”


    那人聽了,身子一定,這才轉了過來,看見兩人慢慢跺了過來,接著火光一看,一個身穿禁軍軍服之人已經走到了自己的麵前,這才心神稍安,“這麽晚了。。。。。大人正在休息,若是驚擾了大人你。。。


    驚魂未定間,說話便也磕磕巴巴,趙石也不待他說完,直接沉聲道:“今晚趙家莊鬧匪,下官帶兵是來護衛大人安全的,嗯,順便再給大人引見個人,勞煩通秉一聲可好?”


    那人一聽這話,驚慌立即盡去,胸脯也拔了起來,說話不緊不慢的好像剛才那個人根本就不是他一般,“大人正在休息,你等明日再來吧。這些軍兵都留下來護衛大人安全,要說鞏義縣這個地方可不怎麽樣,大晚上的也不讓人消停了,你們可仔細了。若是擾了大人清夢,迴京說上一句,仔細你們腦袋上的官帽。。。。


    他們這些人在京裏自然不敢如此張揚,但出了京之後,一路上仗著曾度的勢力擺架子擺的慣了,說起話來便也趾高氣揚,生像自己便是三司使一般。


    還沒等他把話說完。一個溫和中帶著幾許倨傲地聲音已經插了進來,“曾度好大的架子,門下的一個奴才就敢在朝廷命官麵前信口開河,到真是讓人見識了他的威風。”


    那人正說地高興。被人插了這麽一句,臉子一沉,也沒看是誰,便罵了一句,“誰在說話,也不拿鏡子照照你的臉,你是個什麽東西,敢。。。


    說到這裏,接著火把的光亮,一個人已經站在了他的麵前。看上去有些眼熟的,不過還沒等他看清楚。那人卻已經抬起手來,一巴掌扇了過來。啪的一聲脆響。這一下挨的實成,打地他在原地轉了一圈兒。耳中好像鍾鼓齊鳴一般。


    這人哪裏吃過這虧,在京裏時,曾家是宿有清名的,對下人管的也就分外嚴厲,但出了京,連曾度自己都有些拿捏不住,還指望他能約束住這些得意便猖狂的下人?這人被人平白打了一巴掌,張嘴就要開罵,沒成想,旁邊地那個剛才還算老實的禁軍掄起巴掌來,照著他臉上又是一巴掌,這一下可比上一下重的多了,要說剛才那一下隻是個耳光罷了,那這一下隻能用砸來形容了,一巴掌就已經橫著將其拍倒在地上,腦子嗡的一聲,整個人立時昏了過去。


    李玄瑾也愣了愣,他可沒想到趙石下手如此之狠,仿佛一點顧忌也沒有,將一個大活人一巴掌掄倒在地,這得多大的力氣?


    沒等他想太多,趙石冷笑道:“這些下人不打不長記性,相信見到曾大人就不會這麽不好說話了,黃兄請。”


    門前的另一人已經進去報信兒,再加上所有扈從這時都睡的正香,兩人一路無阻,直入內堂,曾度才在下人的攙扶下出來,還是一副宿醉未醒的樣子,見了兩人楞了楞,趙石舉著火把,將李玄瑾周圍照的通亮,曾度掃了一眼,愣了愣神兒,接著擦了擦眼睛,好像不怎麽相信會在這裏見到李玄瑾一般,接著激靈一下,一把將還待嗬斥地下人推開,撲通一聲已經跪倒在地上,“下官曾度參見景王殿下。”


    看他衣衫不整的狼狽樣子,和在京師時那副清廉自守地樣子簡直判若兩人,本來還憋著火兒的李玄瑾到是樂了,“曾大人,咱們緣分不淺啊,在這裏都能碰頭兒,真是應了那一句,有緣千裏來相見了。”


    曾度也是震驚,再加上腦袋昏沉,頗有些不知這裏是京師還是在鞏義縣地感覺,聽了這話,順著李玄瑾地話頭兒接道:“不敢,不敢,下官未曾遠迎,還請殿下恕罪。”


    “恕罪?”想起和這父子兩人的恩怨,李玄瑾咬著牙樂了,語氣中更滿是寒氣,“我來這裏正是向曾大人來問罪地,還沒問呢,恕個什麽罪?難道曾大人自知有罪不成?”


    這話一說,曾度卻有些發蒙,他知道自己父子已經把這位景王殿下得罪的狠了的,隻是沒成想在這裏能遇到這位,自己有什麽把柄被他攥住了?迴想出京這一路上,也沒作什麽出格的事情,再一個要是有罪的話也不用他景王來問啊,想到這裏心中一安,見這位絲毫沒有讓自己起來的意思,他如今是朝廷的三品大員,再也不是以前那個見人就要下跪的小小禮部小吏了,就算對方是個王爺,也不能如此戲耍他的,心中也是惱怒,此時的他也是完全清醒了過來,抬頭


    子便問道:“曾度出京所為的是公事,便是有罪也待不是殿下說的算的。”


    “公事?好一個公事,難道行刺本王也是公事?古往今來,居心叵測之臣唯你曾度是數,若不是本王警醒,身邊還有趙大人護衛,說不準就被你得逞了去,這就是你說的公事?”


    也不待對方喘口氣,迴身就道:“趙大人。將那幾個刺客給我帶上來給曾大人看看,是不是隔了一夜,他便不認得自己身邊的人了?”


    趙石的聲音顯得沉靜而冷冽,“殿下。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看還是到正堂再說吧,相信曾大人也不會不來的。”


    曾度聽見李玄瑾說到有人刺殺他地時候,突如其來的打擊讓他整個腦子都嗡的一聲,第一個念頭就是這位王爺栽贓陷害,再一聽,竟然是自己身邊的人。這心可就慌地厲害了,刺王殺駕,形同謀反,罪誅九族。這是頂了天的大罪,便是栽贓,這個髒看樣子也栽的夠結實,這些龍子鳳孫的心真是狠毒到了骨子裏。


    他也是在官場中曆練出來的人物,驚慌之色隻是一現即逝,接著便沉默了下來,這裏是鞏義縣,不是朝堂,便是分辯也於事無補的了,心中馬上便有了定計。這個時候千言萬言都不如一默,自己都不知道景王原來出京了。還來到了鞏義縣,刺殺又從何談起。這件事不定是什麽人鬧出來的呢。隻是被自己趕上了罷了,震驚過後。心思轉動,頭腦漸漸明晰了起來,若說景王跑了這麽遠,隻是為了栽給自己這麽個罪名,好像怎麽也說不過去地,事情並不如想象般的簡單啊,這件事迴京之後,隻要盡力分辯,便也無事,若是這個時候被景王抓住什麽話柄,旁邊又有旁人在,這位景王殿下就算不為別的,為了之前的恩怨,將這件事套在自己地頭上也是願意的吧?那可就萬事皆休了。


    想到這裏,抬頭看了一眼李玄瑾身邊的趙石,默默站起身來,跟在了李玄瑾的身後,卻是一句話也不打算說了的。


    不一會兒功夫,幾個夜半來襲的家夥已經被弄進了正堂,連在外接應隨時準備撤走的那個小三也在其中。


    將所有人都揮退了出去,李玄瑾斜瞄著曾度,指點了一下程坷道:“曾大人可認識此人?”


    曾度看見這麽多人被弄進來,一個個都是鼻青臉腫血肉模糊的,心裏已經一涼,其中兩個的臉龐還沒怎麽走形,他自然是認得的,可不就是護衛自己前來地殿前司禁軍軍士?至於程坷,雖然如今樣子難看了些,仔細認認也是認得清的,這幾個人都沒什麽,他們是殿前司禁軍,是兵部派來地,迴去自可以推到兵部身上的,但其中一個偏偏卻是他府裏地護衛,雖然來他府裏不久,但一身功夫很是不錯地,引見之人也算的上是府裏地老人兒,怎的到了這裏竟然成了刺客?


    見曾度臉上變色,李玄瑾冷冷一笑道:“曾大人驟得高位,春風得意緊啊,你父子在京師也宿有清名的,沒成想卻做出這等陰司事情來,本王知道,在這裏跟你分辯不清的,這麽晚來呢,也是想告訴曾大人,別過後再作那些遮遮掩掩的無謂之事了,趕緊迴京到大理寺聽勘吧。


    還有,你那些隨從人等都給本王留下來,本王要看看裏麵的人等是否齊整,是不是還藏著什麽窮兇極惡之徒。”


    說完再也不理臉色蒼白的曾度,站起身來,頭也不迴的走了出去,趙石又叫進人來,將這幾個人弄了出去,直待嘈雜的腳步聲走遠,曾度才緩過神兒來,啊了一聲,猛的站起身來,茫然的看了四周一眼,跺了跺腳,一疊聲兒的開始喊人,“快,快,快給我拿筆墨來。”


    下人們這個時候大多已經醒了的,多數迷迷糊糊的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那些殿前司禁軍還在睡夢之中就已經被一群如狼似虎的軍士拖出被窩綁了起來,本來開始時李玄瑾是想著根本不給曾度存什麽體麵,將他手下的人等都拿個幹淨的,但隨後一想,如此一來,卻是略顯跋扈了些,畢竟對方乃是朝廷三品大員,禦前官司還沒有打,若是這麽作了,難免授人以柄,到時分說起來也是個麻煩,便放了其他人一馬,隻將那些從京師來的軍士們拿了個幹淨。


    即便如此,整個鹽場也是沸反盈天,這些京師來的大爺不知自己犯了什麽事兒,哪裏肯甘心就範,中間難免有硬挺的出口不遜,或是極力反抗,趙石的手下哪裏會客氣了,沒頭沒臉便是一頓拳腳下去,再拖死狗般將人拖走,場麵真個是熱鬧之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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