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人這般的年輕,又才幹非凡,就是不知誌氣如何?”這樣的話自然不是李玄瑾說出來的,有些話他這個皇子是不好開口的,但不表示沒人會代他開口,這番話自然便由齊子平嘴裏說了出來。


    這個時候天色已經近晚,院子裏越見昏暗,正好也到了吃晚飯的時候,眾人也便挪進了屋子裏,這頓飯有幾個禁軍軍士搭手,便也沒怎費事,弄了一條豬後腿兒,烤的外焦裏嫩,隔著老遠就是一股香氣。然後切成碎塊。弄了一大盤兒上來,石頭娘也下了心思,將家裏的袍子和幾隻野兔加上些山野菜燉了,鄉村人家對於吃地沒那麽多地講究,大塊兒的野味盛裝在海碗中,冒著熱氣就上了桌兒,又緊著弄了幾個清淡些的小菜兒,有葷有素豐盛非常。


    幾個禁軍烤好了豬後腿便迴轉了去。趙石讓他們將那隻野豬抗走,送到軍營,幾個禁軍便即歡天喜地的去了。


    這裏的規矩,吃飯的時候尤其是家裏有客人的時候,家裏的女人們是不能上桌兒地,便是他們這樣的鄉村人家,也是緊照著這規矩來的。石頭娘叫翠兒又出去了一趟,將出嫁了的女兒招了迴來,一切都弄得妥當了之後,便在裏屋又弄了一桌兒,女人們連帶鄭先生的一雙兒女便在那裏吃了,楊倩兒作為客人,自然在外麵和男人們一桌的。


    像楊倩兒和李玄瑾這樣出身的人物,山珍海味都吃膩了地。不過這一天下來,他們也隻是在鎮子上吃了些飯食,進了趙家莊地界就沒一粒米入腹的,早已經餓的潛心貼著後背了,俗話說的好,餓了吃糠甜如蜜,飽了喝蜜蜜不甜。這個時候對著滿桌子的豐盛菜肴。哪裏還忍得住食欲?


    開始的時候幾個人還都矜持著。被桌子上飯菜的香味兒一勾,嚐了幾口之後。這些肉食菜蔬自然比不得府裏那些廚子們作的那般精雕細琢,但惟其如此,才覺得這些農家菜肴別有一番風味兒地,比起在京師府裏行止坐臥都是拿捏著天家氣度,吃菜都是小口小口的來,在這裏則是不同,便是拿捏著又做給誰看不是?放縱肆意之下,最後就連楊倩兒都是用小手兒把著一隻野兔的後腿兒吃的滿嘴油膩,分外的香甜。


    酒過三旬,菜過五味,齊子平說了一句經典台詞兒出來,趙石心想,這個時節,若是在三國時候,是不是就該倒頭便拜,口稱主公了?然後加官進爵,立即威風不可一世?


    但這畢竟是現實世界,不是什麽演義小說來的,趙石現在可沒有投效的心思,一個月之前剿滅地那夥人可不似以前那些綠林道上打家劫舍地賊人,雖然是晚上,但趙石也看得出來地,這些人手裏兵器竟然是軍中式樣,人人騎馬,馬上弓弩齊備,一副訓練有素的樣子。


    若不是攻其無備,恐怕還得費上一番手腳地,臨到天明,這些人死的死,散的散的時候,趙石立即派出狐狸幾個跟上了那夥為首的家夥,給他們的命令就是可以不趕盡殺絕,但一定要查出他們落腳的地方,他那時便已經感覺到了,這裏麵的水恐怕不淺的。


    旁的人都迴來了,手裏更是提著些人頭,但隻狐狸帶著一個人接著跟了下去,這下可好,這一去就是多半個月,前兒個才風塵仆仆的迴轉了來,更是給趙石帶迴來了一個天大的消息。


    那人進了太子府,兩人在說這話的時候,除了累就是累,身子更是齊整整瘦了一圈的,狐狸本來就算好精瘦精瘦的,這半個多月過去,臉上隻能看見兩隻眼睛,好像一陣風過來就能把其吹走一般,說起來也真是苦了這兩個人,從鞏義縣,幾乎是一路不停的跟到京師,途中兩人除了自帶的四匹馬之外,還又換了兩匹馬,輪流騎乘,才勉強跟著那人進了京師的,根本沒時間感受一下京師的繁華,一直跟著對方來到了太子府門前,兩人震驚之餘,甚至都起心先宰了這家夥,來個殺人滅口的了。


    但隨後還是忍了下來,一夥盜匪跟一國太子扯上了關係,讓兩個人都有些失了主張,最後還是決定再跟那人幾天看看,然後迴鞏義縣把消息告訴旅帥,之後便和他們沒什麽關係的了。


    隨後兩人算是有點蒙了,那人搖身一變,成了殿前司禁軍校尉,加入了三司使曾度曾大人的巡查隊伍之中,有這麽大的本事,就算不是太子,也是太子身邊極親近的人才有吧?


    乍一聽到這個消息,以趙石的心性也是在屋裏轉了兩圈兒,太子?那便是未來的皇帝,整個國家的領導者,真是冤家路窄,在慶陽的時候便是這位太子弄出的故事吧?那個什麽李武便是隨著太子來到慶陽的,接著自己地功勞便沒了。這裏麵地細節根本不用知道


    :


    隻是沒成想,迴到趙家村也擺脫不了他的人罷了,就好像老天注定趙石要處於這位太子殿下的對立麵一樣。


    他首先想到的是鄭先生到底幹了些什麽,讓太子非要得之而後快,但這個時候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就算知道了也於事無補的,那人是不是真個受太子指使地還不十分清楚,但和太子一定是脫不了關係的了。兩人帶迴來的消息還不隻這麽一個,既然這事又扯上了那位新鮮出爐的三司使,兩人便也留上了些心的,正好這時景王在宮門之前落三司使曾度父子臉子的事情正傳了個滿城風雨,隻稍一打聽,這位三司使大人的底細也便清楚了地。


    其父乃是禮部尚書曾聞遠,自己則是朝中剛得誌的新貴。至於景王和曾聞遠父子間的恩怨,那是明擺著的,曾聞遠身為欽賜的景王師,硬是當今麵前給辭了,嘴裏更是半點麵子也沒給景王留的,百姓們不管其中到底有什麽玄虛,能不畏權貴的就是好官,曾聞遠父子的聲名一下子在京師達到了頂點地。恰好的是,狐狸兩人在出京的時候正碰上景王一行人,這些人背刀挎劍的,一看就是京中權貴來的,兩人本來沒想著多事,趕緊迴來給趙石報信才是正理的。


    但從這些人隻言片語中竟是聽到他們是奔鳳翔西路來的,兩人在這京師之地本來就人生地不熟地。精神分外地緊張。一聽之下。立即便留上了心,一路跟著他們就下來了。偷聽來偷聽去,最後又是嚇了兩人一跳,這裏麵那個氣度非凡地青年竟然是當今聖上的七兒子,景王,聽了這些,兩人心裏話兒,聽軍中地那些將軍說,京師之地,便是一箭射出去,沒準兒都能射到個皇親國戚,當初還不信,這次算是見識了的,進京弄出個太子府來,出京又能碰到個王爺,兩人都懷疑自己身上是不是沾了邪氣兒。


    又聽到對方是為了給什麽人上壽而來的,這才放下了一半兒的心思,但隨著景王一群人來到鳳翔府,也不知這群人犯了哪門子的邪性兒,竟是徑直朝趙家莊的方向而來,聽那意思,是來見識什麽鞏義猛虎來的,鞏義猛虎是誰?那可不就是他們的旅帥大人嘛,兩人這才心急火燎的趕在景王一行人的前麵迴來了。


    聽了這些消息,趙石思來想去,這時若是給他幾個炸彈,他都有心學那些恐怖份子,給太子府來個全窩端的了,定下心來細想,他這人不擅長什麽陰謀詭計,但對於人心的把握,以及剖析起事情來,卻是條理清晰,直覺敏銳的。


    隻是一轉念的功夫,就已經決定將這位景王殿下拖進來,明裏的好處自然不言而喻,這是位王爺,照現代的話說就是個標準的太子黨,有了這個人物兒在趙家莊坐鎮,也不怕那位什麽三司使大人拿官階來壓人,就算壓,其實他也是不怕的,他們這些團練禁軍分屬團練使衙門轄下,來的官兒再大,也無權直接指揮他們的,那位曾大人隊伍裏出了那麽個人物兒,和太子的關係便有些不清不楚,這位景王殿下既然與這位曾大人有過節在,這便是可資利用的地方,不管怎麽說,有一位王爺摻和進來,那位太子也應該顧忌一下吧。


    這暗地裏,他卻是已經決定跟這位景王迴京師的了,他作為一個從後世而來的特種軍人,骨子裏便是極具侵略性,進攻,進攻再進攻,這便是從當兵開始便被灌輸的教條,到了如今已經是一種習慣了,單純的防備不知什麽時候會飛過來的暗箭,還不如到京師去攪個天翻地覆,就算不能將那位太子殿下弄得焦頭爛額,也讓他再也無暇他們這撮小小的禁軍才行,當然了,那位正德皇帝那麽多的兒子,難道就沒有一個想著和太子較較勁兒的。。。。


    這些到不是趙石異想天開,相比較而言,在京師之地製造一場將太子牽連在內的混亂是趙石的首選,也是現在看來最為可行的辦法,也便是恐怖襲擊,在內部瓦解敵人的鬥誌,但也是最為危險的辦法,戰場上變數極多,在這樣的冷兵器時代,趙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更不知道這個時代人會怎樣應付這樣的襲擊,他沒有大規模的殺傷性武器,隻製造一起小規模的混亂,能不能傷到那位太子殿下的筋骨兒實在是難以預料,至於無辜之人的傷亡,他是想也沒想的。。。。。。


    信息太少,他無法提前作出什麽精致的計劃,但借助景王,到達京師,然後了解京師情形,再作出相應的反應,這才是他目前能夠想到的第一步,至於以後,就要相機行事了的。


    眼前的危機在知道眼前站著的便是景王的那一瞬間就已經不在他考慮之內了,有這五百禁軍,又有這麽一位大人物在,勝券已經在握,他心裏的殺機已經沸騰了起來,和這件事有任何牽連的人都不會再迴到京師去的,而爭取的便是一段空白的時間,至於那位鄭先生,也得利用起來,他是將太子的目光牢牢吸引住的誘餌,隻要他和自己一起離開趙家莊,那麽這裏應該就會安全了吧。。。。


    這些有的沒的的東西在趙石腦海中一閃而過,已經精心計劃了幾天的事情,雖然顯得並不那麽完善,但隻要計劃一定,就什麽也擋不住計劃的實施,哪些人得死,哪些人得被利用,這桌子上的人都是各懷心思,但從未曾想到,他們在剛一踏上鞏義縣地界的時候,就已經成了眼前這位少年的棋子,更不曾想到,在這笑語妍妍的時候,誰也沒有想到少年心中竟是動著這樣一些兇狠至極的念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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