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少時遇險,大難不死,一月不語,村人皆以為異,以鬼神論之,然將軍怒而吒之,村人四散,後皆敬畏,將軍時年剛滿十歲,一怒之威竟至於斯,寧不異乎?


    ――――《大秦紀事――將軍本紀》


    趙家村趙獵戶家的二娃兒最近總是愣愣的,這可把就這一個傳宗接代的獨苗的趙獵戶給急壞了,把沒看好孩子,讓孩子掉井裏的婆娘給狠狠打了一頓,十歲的孩子掉到寒涼如冰的井水裏麵,雖說沒有磕著碰著,但救出來的時候渾身已經凍的發紫,氣兒都快沒了,又搓又揉的弄了一天一宿,總算是把大名叫趙石,小名叫石頭的娃兒給救了過來,但平時追雞攆狗別提有多活泛健壯的小石頭自從醒過來之後卻沒說一句話,也許是讓井水凍的久了,冰涼的井水滲進了石頭的眼睛,盯著人看的時候,總是讓人心裏發寒,常年跟山中的野獸打交道的趙萬山分明從這孩子眼裏能看到隻有護崽的母狼才有的兇光,這下可把趙萬山給嚇壞了,先是把村頭兒那個半吊子赤腳遊醫給找了來,這位老先生可好,在趙石的身上又摸又掐的鬧了半天,才慢悠悠的開口說了一通大家誰都聽不懂的虛寒不勝,外邪入體之類的話,接著開了一張據說是祖傳的方子給趙獵戶,趙獵戶隻是匆匆的看了一眼,對於他來說,方子上麵的字到是認識他,他卻是肯定不認識這些字的了,但這卻不耽誤他連夜到二十多裏外的鎮子上麵抓來了一大堆草藥,但半吊子遊醫說的很是神奇,不過用在娃兒身上的效果卻根本不是那麽迴事兒,藥吃了十天,卻一點起色也沒有,娃兒還是愣愣的,一個字兒也別想在他嘴裏聽到。


    山村的人都信鬼神,到了這個時候,趙獵戶趕緊又請來了村子裏的趙半仙兒。


    來到趙獵戶家的趙半仙兒一口咬定孩子是被井中的水鬼上了身,非得請神驅邪不可,請神對趙家村所有人來說除了婚喪嫁娶之外算得上是個不大不小的新鮮事兒,請神那天全村老老少少的來了數十口,圍著趙半仙設下的法壇,睜著一雙雙即帶著些敬畏還滿是好奇興奮的眼睛注視著頗有些仙風道骨的趙半仙開壇請神。


    但結局是尷尬的,也許是趙半仙法力不濟,也許是水鬼法力高強,更也許是趙半仙的施法起了作用,誰說得準呢,在趙半仙折騰了半個時辰之後,一直安安靜靜的坐在法壇前麵,幾天也沒說過一個字出來的孩子到先開了口。


    “裝神弄鬼,滾。”聲音不大不小,也不怎嚴厲,但其中的寒意卻讓聽到的人都是心中一涼。


    正大跳灘舞的趙半仙當場石化,也不知道是誰大叫了一聲,“鬼啊。”圍觀的人們頓時作鳥獸散,迴過神兒來的趙半仙更是一蹦多高,臉色煞白,轉身就跑,連滾帶爬的樣子簡直就象是一隻中了箭的兔子。


    趙石看著迅速遠去的人們心裏也不知是什麽個滋味,當他醒來之後就已經察覺出了不對,時空穿越這樣的事情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在八十年代的電影中就已經開始了這一方麵的猜想,到了二十一世紀,這已經不是什麽新鮮話題了。


    時空穿越可能還有些不準確,準確的說他是靈魂附體,他那具身經百戰,堅韌的好像鋼鐵一般的軀體已經不知道到哪裏去了,如今他的靈魂依然是那個冷漠奸狡的戰士的,而身體嘛,卻已經成了也不知是什麽年代的一個小小孩童的脆弱身軀。


    “娃,你可別嚇唬爹。。。。。。。。。是你嗎?石頭?”趙獵戶一家遠遠的圍著趙石。


    趙石掃了一眼,三個女人,那個看上去三四十歲的女人應該是這個孩子的母親,兩個小的一個是他的姐姐,一個是他的妹妹,,至於那個男人,就是這個孩子的父親了,經過這幾天,這些事情趙石自然已經一清二楚。


    幾天來,這幾個人對他的關心和照顧到也喚起了趙石些許的遙遠記憶,但那已經是他十三歲之前的事情了。


    趙石牽動了下嘴角,算是笑了一下,“我沒事。”雖然發生的事情有些詭異,穿越加靈魂附體這樣的事情在他生活的年代已經不是什麽新鮮話題了,但發生在自己的身上還是讓他消化了足足有好幾天的時間,他沒有大喊大叫,常年的自律和如同鋼鐵般的神經也讓他並沒有問出這裏是哪裏,是什麽年代之類的蠢話,他隻是仔細的觀察出現在自己麵前的一切,並得出自己的結論,這裏應該還是中國境內,從人們的相貌和言談中就可以輕易得出,甚至這裏的人的口音應該屬於西北一帶的方言,不過這裏的人們穿著古樸,頭上還紮著抓稽,這當然不是現代人的衣著特征,從房屋以及陳設上麵也能確定這並不是到處人滿為患,汙染嚴重的現代。


    但趙石並不怎麽在意自己的處境,他沒有父母,沒有妻子,甚至沒有朋友,平常人所牽掛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毫無意義,對他來說活在哪裏又有什麽差別呢?


    到是現在的這副軀體讓趙石很是滿意,之前已經三十多歲,不管是精力還是體力都一天天衰退下去的趙石感受著這具新軀體中蓬勃的生命力,站起身來,在趙獵戶一家驚愕的目光中長長的伸展了一下雙臂,深深吸了一口清涼而且沒有任何汙染跡象的空氣,嘴裏喃喃道:“我還活著。。。。。。。。。。”


    。。。。。。。。。。。。。。。。。。


    一年的時間匆匆即過。。。。。。。。。。。。。。


    山村背靠牛頭山,牛頭山因兩個主峰遙遙相對,很像是一個碩大的牛頭上的兩隻犄角而得名,山不很高,但林木茂密,更有各種飛鳥走獸出沒其間,一到清晨,林間霧氣蒸騰,飄飄渺渺,景致非凡,村子前麵則是一條清澈見底的溪水蜿蜒而過,溪水並不很深,水流也並不很急,從西向東繞村而過,其間還有遊魚穿梭來去,溪水還有個很不錯的名字,叫清溪,如此一來,有山有水,更顯得村子所在之處風光秀美,景色宜人。


    趙家村封閉而平靜,生活在這裏的人們秉性敦厚樸實,聲氣相通,家境雖然都不怎富裕,但人人樂天知命,與人為善,呆在這裏的時間長了,更象是身處遠離塵世喧囂的世外桃源一般,有不知今昔何年之感。


    這樣平靜的生活如果放在任何其他一個現代人的靈魂麵前,大概都會有枯燥的感覺吧?不要以為風景秀麗,有山有水就是好的,落後的山村中還處在刀耕火種的時代,沒有網絡,沒有電視電話,對於現代人來說,這裏可能是個不錯的旅遊聖地,但要讓人長住其間,十個裏到會有九個受不了這裏的清苦,剩下的一個也就是如同趙石這樣的怪物了。


    趙石少有的對這裏的生活感到十分的滿意,遭遇堪稱坎坷曲折的他仿佛在這個遠離塵世的地方找到了自己的港灣,那每每在午夜夢迴之間沸騰如野獸般的殺機在日複一日的平靜生活麵前漸趨安寧,雖然不知這樣的日子能過多久,但他已經不知不覺間將這裏當成了自己的第二故鄉。


    山村雖然安靜,不過卻也不是沒有外人來往,每年秋收過後都會有稅官來到這裏收取一定的稅賦,這也使趙石知道了許多外麵的信息,這裏屬西秦鞏儀縣治下,年代則是西秦正德帝二十五年。


    西秦這個名字讓趙石著實琢磨了幾天,西秦在華夏曆史上出現過,趙石對於曆史不是十分熟悉,但五胡亂華這段曆史他還是從書中讀到過的,其中好像是鮮卑族建立的西秦政權,但之後問下來卻又好像不是那麽迴事,眾所周知,漢末三國征戰,國敝民窮,又經魏晉南北朝,沒一刻消停的時候,這才有了後來的五胡亂華,胡人建立的這些政權有十六個之多,但出現的都比較短暫,那個西秦從建立到滅亡滿打滿算估計也不過數十個年頭罷了,但如今這個西秦卻已經立國二百餘年,當今皇上更是個不折不扣的漢人,這時趙石已經意識到在這個世界上,曆史好像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變得不那麽可靠了,這裏是不是還是中國地界他不得而知,但至少這裏已經不是他所熟知的華夏大地了。


    趙獵戶皺著眉頭看著在院子中作著奇怪動作的身影,搖頭歎了口氣,自從一年前娃兒失足掉到了井裏,險些喪了性命之後,也不知是受了驚嚇,還是如同趙半仙說的那樣是鬼上身了,娃兒反正變得和以前完全不同了,整日裏也不見得能聽到他說上一句話不說,和家裏人也變得疏遠了起來,這還不是趙萬山最最擔心的,娃兒沒事兒比什麽都強不是,但自嚇跑了趙半仙之後,一年已經過去了,在這一年當中,娃兒的身體是越來越壯實,身高也猛的竄了一截出來,十一歲少年的身體已經快趕上村子中十五歲少年高矮了,這本來是件好事,趙萬山本人就生的魁梧異常,再加上常年在山中獵取猛獸,身子更是壯健的很,兒子自然要隨父親的不是。


    但小家夥的行動卻越加的有些詭異了起來,自己製作了一些袋子,裏麵卻裝滿了從河邊弄來的石頭,早晨晚上兩次將這些東西綁在身上,繞著村子就是一頓折騰,直到筋疲力盡為止,這還不算,就像是現在,打拳踢腿,風聲虎虎,招式雖然淩亂,但看那勁頭兒,卻好像直要取人性命一般,趙萬山自己可沒教兒子這些一看就是殺人取命的玩藝,現如今村子裏的人可是已經在傳,趙獵戶家的男娃兒瘋魔了,這樣下去可怎麽得了。


    看來是該給娃兒說上一門親的時候了,也衝衝晦氣不是?趙萬山暗自琢磨著。。。。。。。。。。。


    。。。。。。。。。。。。。。。。


    “石頭,慢點吃,別噎著了。。。。。。。。。”石頭娘輕輕的拍了幾下趙石的背部,溺愛之意一覽無餘。


    趙石默不作聲,但狼吞虎咽的動作卻也慢了下來,一年的時間,雖然有些困難,但他還是基本上適應了在這個家裏的角色,不過長年累月形成的習慣不是那麽容易更改過來的,他依然少言寡語,更加不會表現的象個十一歲的孩子,偽裝成一個純真的孩子?這樣的事情他還真做不來,屋子裏的兩個小女孩兒對這個變得不一樣了的弟弟(哥哥)也平添了幾分畏懼,看向他的目光總是怯怯的,到是身為母親的趙王氏還是一如既往的對他疼愛有加,這讓許久沒有體會過這種溫情的趙石心中添了幾分暖意。


    “石頭,我跟你說個事兒。”趙萬山定定的看著自己的兒子道。


    趙石默默的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那種漫不經心流露在外的冷漠和淡然讓趙萬山心裏好像堵了一塊大石頭,卻又惱怒不得,對著這個和以前好像完完全全是兩個人一般的兒子,盡管趙萬山一萬個不願意承認,但要他象以前那般說打就打說罵就罵,就象是要讓趙石扮成個小孩子一樣的不可能,就如同現在,被這樣一雙冷漠的好像裏麵布滿了冰雪還是其他一些冰冷的毫無溫度的東西一樣的眼睛注視著,就算心裏滿是惱火,這時也如同兜頭被潑了一盆的冷水,渾身都是涼颼颼的,就更別提說出什麽教訓的言語來了。


    “咳咳。。。。。。。。”趙萬山咳嗽了兩聲,將一肚子的話咽了迴去,轉開了自己的目光,身為一家之主正當壯年的趙獵戶暗自發出了一句兒大不由爺的感歎,算是對自己有些示弱的行為找了個不錯的借口,但聲音卻還是不知不覺間帶上了幾許商量的味道在裏麵,“石娃兒,明天跟爹進城一趟,去見見你三哥,也該是給你。。。。。。。。。。。”


    話還沒說完,院門哐啷一聲響,一個大嗓門已經嚷嚷了起來,“姨父姨母在家呢嗎?小三兒來看您二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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