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場休息僅有一刻鍾,等到趙音淮調整好心情迴去的時候,已見到程寶珊在自動門後麵候場。

    她走近,對寶珊做了一個加油的手勢。後者有些扭捏地向下扯了扯身上的牛仔半身裙,打量著腳下的馬丁靴,焦慮道:

    “音淮,我本來就胖,這樣穿會不會太肥了些!”

    “音淮,我第一次穿皮衣,會不會顯得老氣?”

    “我昨天染的這個酒紅色的頭發會不會太張揚了,鬱全會不會喜歡?”

    “我現在好想上廁所……”

    趙音淮拍了拍她的肩,寬慰道:“隻有自信的人,才是最好看的。”

    在《撲愛》女嘉賓的報名表上,有一處名為“心動男生”的空白欄。大部分女嘉賓同程寶珊一樣,在來之前,已經有了心儀男嘉賓的人選。隻有少部分堅信一見鍾情,寄托於台上那幾十分鍾的化學反應。

    趙音淮特意翻動了一下接下來幾期女嘉賓的報名表,有好幾位的心動男生填的都是鬱全,並且條件都還不錯,是寶珊不容小覷的競爭對手。為了好朋友的幸福,她隻能昧著良心暗箱操作,給寶珊來了一個“插隊”。

    一想到女嘉賓三個字,她就有些頭大,今天錄製的女嘉賓都是江衍要來《撲愛》的消息傳出去之前就固定好了的,所以除了簡聃刻意引導前兩位女嘉賓和江衍互動外,她們最後都是選擇了別的男嘉賓做告白對象,畢竟有備而來。

    可是據收發室傳給她的消息來看,數以萬計的報名表正源源不斷地往jmg送來,大多“心動男生”那欄填的都是江衍,毫無疑問,都是他的女粉絲。每周一期的節目隻有三個女嘉賓的名額,如何公平地抉擇誰有上台的機會,成為了她接下來需要解決的首要難題。

    趙音淮煩悶之際,瞥見江衍也迴了嘉賓座位,她看了一眼手機時間,離廣告播放完畢還剩兩分鍾,連忙捏了捏寶珊的手,以示鼓勵,緊接著往攝影師的方向跑去。

    她帶上耳麥,裏麵響起指揮台工作人員的倒數聲,簡聃也走到舞台中央就位,直播再次開始。

    在寶珊入場之前,會播放一則她的自我介紹,無非就是一些基本信息。她的短片介紹是趙音淮和小劉去拍的,沒想到到了她的火鍋店門前,她卻說不願意暴露自己的具體身份,隻願說是從事餐飲行業,連個店的角落都沒有拍到。

    趙音淮問過為什麽,她說就是想看看鬱全和她是否心有靈犀,他是否也因為那幾次

    短暫的見麵,同樣對她存有印象。

    參與這個節目製作已有半年時間的趙音淮,起初對寶珊與鬱全能否牽手成功,是抱著消極態度的,但在這幾天裏,她生生地看著寶珊改變自己的衣著、發型,甚至去外麵花錢學了一堂禮儀課,為了就是增加一些印象分,心疼之餘,也被她這份為愛的衝勁給感動了。

    或許,還有轉機。

    簡聃透過話筒放大的清越之聲,拉迴了她思緒,“下麵有請我們的三號女嘉賓--”

    現場燈光驟然熄滅,幾秒過後,聚光燈打在舞台右邊的一角,寶珊心跳加速地走到早已安放好的打碟機旁。

    簡聃故作驚訝高唿了一聲,“天啊,這位女嘉賓好酷,給我們帶來的才藝展示竟然是打碟,十分與眾不同!”

    台上的男嘉賓們不由自主地看向眼中光芒閃耀的5號--鬱全,他們中有不少人已共同在台上待了數月,培養了不少革命友誼,自然知道鬱全是名職業dj,看來他和這位女嘉賓是有共同話題可聊的。

    江衍則全程有些心不在焉,不由自主地往趙音淮的方向看去,發現她正緊張得雙手交叉合十,看上去倒更像女嘉賓似的,不由也著重看了程寶珊兩眼。

    一時間所有的目光都匯集在程寶珊的身上,她深吸了一口氣,按了電腦上的播放鍵,一首魯向卉的《魚兒》淚淚而出。

    一開始混音做得還算不錯,可是她太過緊張,手心的汗漬加多,打碟的時候不小心滑了一下,“嗞--”很明顯的破音貫穿了整個錄製棚。

    她下意識地望向5號嘉賓方向,發現鬱全正全神貫注地看著自己,心中一慌,手上的動作愈發錯亂,她急得脊背全部汗濕。她根本就沒有什麽打碟天賦,這首歌都是她特意找老師學的,日夜練習反複把撥弄位置硬背下來速成的。

    現在頻頻出錯,她腦子一片空白,想不起下一步該怎麽辦。全場嘩然,有許多人開始交頭接耳,她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僵直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可這是直播現場,趙音淮也不能衝上台去,隻能揮舞著手,希望她能看到自己,但此時的程寶珊六神無主,根本無心看向她。

    江衍注意到了趙音淮的動作,思忖了片刻,他離鬱全並不算遠,趁攝像機並沒有對著他的時候,推了一下鬱全,“你上去幫幫她吧。”

    鬱全正有此意,隻是忌於直播,一直猶豫不前,現下獲得了身邊一幫男嘉賓的支持,就在簡聃準備救

    場的時候,他快步上了舞台,站在程寶珊的身邊,引導似地撥弄著碟片。

    全場又是一陣曖昧的高唿。

    他在她耳邊輕聲地說了句:“別怕,慢慢跟著我。”

    程寶珊深知自己在意的主角就是他,慌亂怯場也隻是他在的原因,沒想到待他真正走到了身邊之時,卻兀自鎮定下來。

    她衝他靦腆一笑,“謝謝”,慢慢找迴了主心骨,循著記憶加上鬱全的臨場發揮,二人極為默契,一首歌盡。

    他衝她點了點頭,準備迴到座位上,卻被她急忙叫住,“請等一下!”

    趙音淮心裏“咯噔”一聲,心想,她不會是……

    鬱全也滿臉莫名,摸不著頭腦。簡聃連忙站出來維持規矩,“程小姐,接下來是‘選擇心動或者不心動男生’的環節,5號男嘉賓是不能站在台上的。”

    程寶珊香頰泛紅,指了指鬱全,“我心動男生就在這裏,不用選了。”

    在場眾人皆是一驚,起哄連連。簡聃雖然早就接到過3號女嘉賓的心動男生是鬱全的消息,隻是後麵還有“關鍵詞”、“你問我答”等環節,現在直接被程寶珊給跳過了。

    簡聃有些無助地看向趙音淮,見後者點頭示意允準後,方才再三向程寶珊問道:“程小姐確定要這麽做嗎?”

    程寶珊語氣堅決,“我確定。”

    趙音淮見鬱全仍是一臉的錯愕,心中一歎,寶珊到底是太急了。這也是節目組開播半年以來,最快的一次告白,雖然偶爾這樣情有可原的小狀況能讓收視提升,但寶珊無疑是在豪賭。

    同樣在感歎程寶珊大膽的白紅,吩咐音響師放了一首抒情的輕音樂,簡聃退到台下,台上僅剩程鬱二人。

    到了這個時候,程寶珊竟然頓生了一股勇氣,雖然麵上的潮紅不見退去,卻有了些底氣,“鬱全,你還記得我嗎?”

    現場的走向又一次吊起了觀眾們的胃口,男女嘉賓竟然認識?但很快他們就失望了,鬱全蹙眉思索了好久,搖頭示意自己沒有印象。

    程寶珊的麵色驟然慘白,顫抖道:“你難道不是因為記起了我,才來幫我的麽?”

    鬱全麵露為難,“抱歉,我隻是看你有困難。”

    她雙腳一陣發軟,這一刻方才意識到,有時候你走在街上,不經意地和某位經常遇見的男同學對視了一眼,你都會錯以為他對自己有好感,實際上人家根本就是近視,連

    你的臉都從未看清過。

    “你再想想,我是一家餐館的收銀員,你好幾次離店的時候,我都有給過你一顆陳皮糖果。”說著,便從皮衣兜裏,掏出了一顆,遞給他。

    他接了過來,發現這就是超市裏一二十塊錢一大包的普通糖果,很多餐館在前台都會放上一盤,他拚命迴憶,腦海中卻仍沒有和她重合的影子。

    她看著他的臉色,找到了答案,支撐著她來到此處的信念,轟然崩塌,她已經能夠預料到接下來自己告白的結果。

    忽然間再也吐不出一個字來,現場又一度陷入了尷尬的氛圍。

    趙音淮心急如焚,並不是因為節目的錄製,而是因為她是全場唯一一個清晰地聽到寶珊心碎聲音的人。她將雙手放在嘴邊,高喊了一聲,“寶珊加油!”

    程寶珊聞言,噙淚望向她。這時,全場觀眾包括男嘉賓們在內,都在附和著,“寶珊加油--”

    程寶珊環顧四周,就算結局注定不樂觀,她心裏還是有了莫大的動力,既然來了,就把該說的話都說了吧。

    “鬱全,可能你並不知道,我遠比你看上去的更要了解你,不止步於電視,也不止步於微博。剛才那首《魚兒》,唱的就是我的心境。”說罷,她就哼唱了起來:

    魚兒探出海麵朝著星空仰望

    看似平靜海上怎想又起了波瀾

    重返冰冷海水裏的淺淡憂傷

    “多想問像海浪沉鬱的你,能不能成全我這隻瘋狂任性又安靜妥協的魚兒,千萬別撕碎我的夢想,跟我走吧,鬱全,魚兒離開了海浪是不能唿吸的。”

    她向他伸出了手。

    觀眾席上不少的姑娘不住地抹著眼眶。

    鬱全臉上不是沒有動容,但也隻剩下動容。他沉吟了片刻,說道:“寶珊,巧的是這首歌我也聽過,現在我把後麵的歌詞送給你。”

    他流利地淺唱出聲:

    魚兒自己,隻想做它自己

    海陸的距離,多遙不可及,它卻深信不疑

    “從你剛才打碟的姿勢,我就看出其實你並不擅長這個愛好,剛才在交談的時候,你也無數次地扯著自己的裙子,我也能感受到這身裝扮給你帶來的不自然,很感激你為了我做的一切,但我覺得或許做你自己,會更有魅力。”

    她聽出了危險之意,脫口而出,“如果我願意做我自己呢,你願意和我走嗎?”

    不忍歉意充斥著他的雙眼:

    “我們認識的時間太過倉促,我並不了解你,所以不能隨意地和你離開,但是我能預見,你和我就算在一起,也隻會不自然,我們並不合適不是麽。或許有人會覺得今日一切都發生的太快,我是沒有做好心理準備才未和你走。可是我想說的是,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在等誰,可是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那個人並不是你。”

    “對不起”,他朝她鞠了一個躬,就像拒絕其他女嘉賓一樣,毫不拖泥帶水地拒絕了她,她並沒能成為那個例外。

    他想要送她離場,卻被她擺手謝絕了。她挺直著脊背,一步一步,不慌不亂,腦海裏迴放著趙音淮的那句,“隻有自信的人,才是最好看的”,她要把最好看的背影留給他。

    全場默然目送她離開。

    寶珊和趙音淮說過,沒有告知自己火鍋店主身份還有另一個原因,鬱全每一次去她的火鍋店,都是一個人,最後一次帶的那位女伴,很有可能就是那位悔婚的未婚妻,任何牽動他傷痛的可能,她都不會觸碰。

    趙音淮低聲自語,“合適的人麽……”她下意識地看了眼江衍,隨即一笑而過。

    她拍了拍白紅的肩膀,“收尾的事就交給了,時長不夠就把我們提前錄製好的嘉賓花絮給放出來。”說完,緊接著急步往後台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寶鬱二人的故事隻是剛開始哦。

    給大家安利這章裏的魯向卉的《魚兒》,作者君最近單曲循環好久嚕。

    你們有和不認識的男同學對視過嗎,一定有吧,但你們有像寶珊一樣,這樣勇敢的說出口嗎?

    不忌後果,隻求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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