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的宦囊,先不說遠沒有這麽豐厚,便是有,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建設之功,而是需要大家族底蘊,通過好幾代人的經年累月不懈努力疊加。”


    他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一般人能積累多少東西?


    而一個大家族,居然就可以打造出一座這樣宏偉的塢堡。


    這就有點像我們今人看秦始皇修築的長城,還有以前皇帝居住的故宮一樣,帶給人一種不可思議的震撼感。


    大家族動輒數百口上千,甚至數千口,經營了幾代人,才會有今日之盛況。


    石寒一個無跟腳的少年縣令,就想追上他們的腳步,委實難以實現。


    所幸他是直接打殺了原主,之後鳩占鵲巢,一切撿現成的,完全是拿來主義。


    並且其中除了聚眾數萬人,也已經擁有了上萬正規軍馬,這是屬於石寒的私人武裝家底,名義上是義軍,並不在國家朝廷的編製之中。


    說起來一個縣令擁私兵上萬,似乎不可思議,實際上是能夠做到的。


    比喻,不久之後,到了八王之亂末期,司馬越掌權後,青州惤縣縣令劉伯根起兵造反,聚眾數萬,被稱為“東萊妖賊”。


    之所以如此稱唿,全因為這貨是天師道師君,而東萊也是天師道廣泛傳播的區域之一。


    古代社會,尤其是魏晉這種喜談玄學鬼神的社會,宗教的威力不是一般的大。


    尤其由五鬥米道轉化過來的天師道,更是大行其道,成了道教正統。


    一個縣令居然能夠聚集起萬餘兵馬,沒有宗教加成是不可能的,他走的是地方官(政)教結合,官(政)教一體。


    而石寒從一開始就心懷異誌,圖謀不軌,豢養私兵,經過不懈努力發展,走上了官匪一體的道路,才有了如今的家業氣象和底氣。


    “這陶家橫行鄉裏,為富不仁,欺壓良善,作惡多端……”


    石勒疾惡如仇地直說道:“它也是因果報應不爽,多行不義必自斃,我們滅了它陶家,也是替天行道,為民請命申冤,同時,附帶的讓我們收獲也頗豐。”


    甯黑笑而不語,心中不信。


    真是為民請命,替天行道這麽高尚?


    說來說去,恐怕還是你石縣令為了一己之私,進行這種黑吃黑,直接搶劫的行為,所奪不過都是為了發展豢養你的私人武裝兵馬。


    不然真要老老實實累官,升遷至統率上萬大軍的實權品階官職時,那要等到猴年馬月。


    陶家塢堡如今原本就已經收容聚集數萬人,而且還要不斷吸納新流民。


    這麽多人,張口就要吃飯,消耗不是一般的大。


    緊接年關之後,青黃不接的日子也會很難過的。


    石寒還必須要四處不斷籌集囤積糧草,他原有算計中,是務必要將孟超和李秀的贖金爭取到手。


    真有得到四、五十萬斛糧食,待到明年三、四月份,響應齊王司馬冏傳檄天下討伐趙王司馬倫篡位稱帝時,也足夠支撐起這一萬兵馬長途征戰,重新打迴京都洛陽了。


    等到了洛陽之後,可再另行想其它辦法解決後繼的糧草問題,困難在所難免,養兵本就是個深不見底的無底洞,隻能先走一步算一步。


    即便,塢堡流民新辟了不少新田,即便那些田不是純粹的荒地,第一年畝收也不會高的。


    而且還要等到來年五月份才能收割冬小麥,根本就來不及。


    新開墾的荒地收成要第二年才馬馬虎虎,但也高不到哪裏去。


    直到第三年才會變成熟地,正常打糧食。


    所以,這片陶家塢堡,石寒的主力部隊不可能在此長駐,明年三、四月份就要轉戰返迴京師洛陽。


    說實在的,他都等不到整個塢堡真正經營起來,不過就是他的一個臨時過度。


    不過,可以像白馬寺莊園和金穀園遺址一樣,石寒還是可以留下一小部分親信人馬繼續占據打理的。


    將來不管是日後響應他打天下,還是作為狡兔三窟的一處它日落難投奔安置之所,都是非常理想的,將能帶來莫大的驚喜和莫大之功。


    陸續有籌措收集的糧食斷斷續續地往陶家塢堡內轉運,因為其中數萬人每日人吃馬嚼的,耗費極其巨大,不每日抓緊運糧根本不行。


    其中新收攏投奔過來的並州流民們被組織了起來,將一袋袋糧食存入倉庫內。


    他們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沒經曆過一路乞討逃難的生活,就沒法深刻理解他們的心態。


    糧食就是人心,就是士氣。


    有了這些糧食打底,並州流民的心就定了下來,甘願跟隨大部隊有所歸屬。


    接下來驅使他們幹這幹那,就容易多了。


    等到來年秋五月份收割冬小麥完畢,哪怕收獲的糧食完全不足以支應全塢上下的消耗。


    也能讓他們徹底紮下根來,因為他們看到了希望。


    窮苦百姓無非就為了一個奔頭活下去,有希望,就有一切。


    有了吃食裹腹,年幼的孩兒可以活下來,不用和別人易子而食。


    同時,父母也得以贍養,不用痛苦地看著他們活活餓死,而把寶貴的糧食留給子孫。


    或許好日子來了,滿足日常生活之餘,努努力一年還有所盈餘,夫妻兩人也能有個存身之地。


    辛勤勞作幾年後,興許還能存下點糧食,去和人交換布匹,做一身新衣裳。


    經曆亂世饑荒,看過無數的生離死別,被迫背井離鄉,經過顛沛流離生活的他們,非常珍惜來之不易的安穩日子。


    “新近逃難來了一大批並州流民,近兩年並州持續鬧大饑荒,再加上北邊鮮卑遊騎時不時地南下來劫掠,隻怕屬下家鄉的人們都要活不下去了。”


    忽然,有個清脆的聲音響起,卻是隨行陪同在石寒身邊的石勒開口道:“小人親娘和從子家人皆在並州老家,我無時不刻都在擔憂掛念他們……如今小人得公子你收留提攜,能有今日,不再為一日三餐煩惱發愁,不再為五鬥米折腰,但我雖然擺脫了生活的困境,但是我的娘親家人,我不能忍心等著他們被餓死……”


    “是啊,並州的流民逃難都大量湧入了我們這邊,看樣子那邊的災年饑荒,普遍是有蠻嚴重的,”石寒微微頷首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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