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寒正一頭往王府中廳來,忽聽裏麵傳來琵琶錚錚,琴筲和鳴,歌聲悠揚,府中有歌妓正在彈唱。


    遂嘿嘿笑道:“大王好閑情逸致,正在府內聽小曲兒呢。”


    “難得王爺今日好興趣,石公子,還是您獻‘聞香聽雨軒’花魁有大功!”護衛向石寒豎起大拇指忙賠笑道。


    石寒走進齊王府待客的寬敞中廳,隻見裏麵人頭攢動,齊王府眾多屬下濟濟一堂,大概有十數人之多吧。


    他們圍坐一圈,共用的案桌麵前,各人一副注碗(溫酒器)、兩副盤盞、三隻水菜碗、五個果菜碟……


    中間有三個原“聞香聽雨軒”的花魁紅牌,一人吹筲,一人撫琴,還有一人在彈琵琶。


    三般樂器,正在現場吚吚呀呀的輪流應和彈唱小曲,隻聽她們唱道:


    “……飛來雙白鵠,乃從西北來。十十五五,羅列成行。妻卒被病,行不能相隨。五裏一返顧,六裏一徘徊。吾欲銜汝去,口噤不能開;吾欲負汝去,毛羽何摧頹……”


    其中有粗魯漢子如今聽這高雅小唱,頓時情不自禁地拍手喝彩:“好,不愧是洛陽城‘聞香聽雨軒’的當家頭牌!”


    附近的聽眾,紛紛側目怒視,埋怨這廝破壞氣氛。


    這人趕緊閉了嘴,借喝酒掩飾自己沒見過世麵的尷尬。


    隱隱便又聽有人擊節鼓掌,附和吟詠,氣氛相當輕快歡恰。


    而齊王司馬冏大大咧咧地正坐在廳上高殿主位上,借著酒勁兒湧上來,甩掉了靴子,雙腳蹺在木杌子上。


    還有三、四個嬌美的王府丫鬟圍繞在他身邊,為他揉肩搓背,捶腿按壓,十足的帝王享受派頭。


    當石寒趿了靴子走進來,司馬冏坐得高,眼尖,早看到了,也不起身。


    隻是高聲爽朗笑道:“石寒,你來得正好,你進獻來的這幾個‘聞風聽雨軒’青樓花魁真心不錯,彈唱一絕,娛人耳目,極是高級享受!”


    “大王受用就好,也不枉負了我一片孝心!”石寒坦蕩的答道。


    “你屬實有功,她們日常還會吟詩作賦,腹有詩書氣自華,都是好有氣質的才女啊,一點都沒錯!”司馬冏興衝衝地誇讚著。


    “大王中意,我也算沒白忙乎了。”


    “快來坐,一起品曲,本王的堂局怎麽能缺了你?”


    司馬冏一邊招唿石寒,一邊又使喚廣陽王司馬冰:“冰兒,你就代勞父王,為石寒介紹一番我齊王府的各位人才。”


    “是,父王!”司馬冰諾諾連聲應答著。


    他轉身向被圍在圈中央的三女壓了壓手,三女立即暫時止了彈唱。


    這才一一指名道姓地指著現場在座的各位,為石寒耐心地介紹起來。


    原來這些人包括司馬冏的參軍皇甫商、司馬趙驤、安西參軍夏侯奭、齊王部將董艾、長史趙淵、中領軍何勖、大司馬掾祖逖、記室督曹擄、曹屬孫惠、東曹掾張翰和司馬府主簿顧榮,還有幕僚王豹、荀闓等等。


    司馬冰每點名一人,他們便很配合地站立起身來,與石寒當場施禮打招唿。


    廳中主位高高在坐的司馬冏因不小心多飲了兩杯酒,忽覺酒意上湧,衝得心頭突突亂跳。


    因嫌燥熱,遂起身走到了窗欞前,一把推開了窗戶。


    一陣下午的清風從窗口迎麵徐來,頓感神清氣爽不少。


    隻見窗外竹樹和茶花搖曳,風尾婆娑,蔭影森森,碧綠襯托下花海一片,不禁深深陶醉。


    正有些悵惘若失處,廳中央的樂聲又起,聽三女複又演奏彈唱:


    “……樂哉新相知,憂來生別離。‘躇躕顧群侶,淚下不自知’。念與君別離,氣結不能言。各各重自愛,道遠歸還難。妾當守空房,閉門下重關。若生當相見,亡者會黃泉。〔和〕今日樂相樂,延年萬歲期……”


    原來司馬冰已為石寒介紹完,現場彈唱繼續進行。


    祖逖突然有些酸溜溜地當眾說道:“難怪權貴之家,都喜歡養歌姬。俺若有錢了,也養歌姬在家中,日日都能聽到如此妙音,當樂不思蜀。”


    卻並沒有人捧場接他的話,隻聽司馬冏站在窗前,轉頭向石寒發出來了邀請。


    “石寒,馬上到夕食時間了,我這齊王府正要開宴,你來得正好,也別走了,就隨我們一起聚個餐,順便也與大家夥兒聯絡聯絡感情嘛。”


    司馬冏說完,又踱步返迴了自己的座位上。


    “恩王有命,下官莫敢不從!”石寒老實地躬身應承著。


    “嗯,”司馬冏微微頷首,又問道,“你這時候突然過來,莫不是有什麽要緊事要找我府裏處理?”


    “正是,王爺明察秋毫,下官需要先從王府預借十萬金去四夷裏四通市,向胡商交付購買西域寶馬的馬資。”


    “不過幾匹馬而已,又是一個外來胡商,石公子,哪管他那許多,何不直接暗中搶了他的?”司馬冰猛地高聲乍唿道。


    石寒不假思索地搖搖頭:“此乃南匈奴五部督劉淵手底下的胡商,下官不想與他立即撕破臉,又多樹立一個敵人。”


    “原來如此!”司馬冏麵現一臉恍然的模樣。


    “那也不急於一時,全城戒嚴,不開城門,都被關城裏禁閉,又走不了。”


    不一會兒,齊王在大廳裏設宴招待齊聚一堂的眾屬下,奏樂彈唱繼續。


    隻是眾人都散開了坐,每人麵前又擺上來一張食案。


    於是各樣肉食和時蔬水果都開始擺上桌來,大家喝的仍然是老牌子杜康美酒。


    這一場好宴,從酉時一直吃喝到亥時初,大家方才盡興而散。


    司馬冏知道石寒出不了城,隻得體諒地又安排了個府中丫鬟帶石寒下去齊王府客房休息。


    這丫鬟盡心盡力,為石寒打水擦臉洗腳,無微不至。


    又沒過一陣,隻聽到房門外有腳步聲,簾櫳一動,便見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懷抱琵琶,已經挪身進屋。


    遙遙向石寒深深行了個蹲身禮,說道:“……郎君夜安……”


    “這……”石寒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不解地拿眼望向了身邊貼心伺候的丫鬟。


    但是這丫鬟眼觀鼻,鼻觀心,無動無衷。


    “郎君難道就忘了賤妾嗎?我是您昨晚從‘聞香聽雨軒’解救出來脫離苦海的那個新雛兒啊,小女子賤名叫毓秀兒!”毓秀兒看到石寒疑惑的神色,趕忙自報家門。


    “哦,是你,毓秀兒!”石寒麵現恍悟之色。


    他上下打量時,隻見毓秀兒出挑得極為水靈,刀裁鬢角,紮著飛天髻(又稱飛天紒),眉目如畫,隻臉色看去少了些血色。


    論貌美自是要勝過了女醫衛瓊。


    當然,與綠珠和翾鳳,以及綠珠的弟子宋禕等嫵媚天成的女子們比起來,就相差有點遠了。


    不過好在她花樣年華,像朵百合花一樣清純。


    她穿一件百合雲錦袍,下頭水綠色百褶拖地裙掩著小腳。


    “郎君困了嗎?要不我為您唱個小曲兒吧,”見石寒麵色不虞,毓秀兒小心地詢問道。


    “夜已深了,你怎麽摸進了我房中?”石寒很不感冒地疑惑問道。


    “王府裏管家婆子安排的,讓我今晚上就過來服侍大人您。”


    毓秀兒目光盈盈地望著石寒,忙答道:“大人不要嫌棄妾身,妾身尚是處子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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