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孫秀是預計明天就親自率軍前來查抄籍沒,私侵霸占整個金穀園,並將園內男人都統統流放充軍,女人都霸占了。


    哪知現在竟然發生這場意外大火,將他私心貪念都徹底破滅了。


    而且到手的橫財突然打了水漂,他也是窩了一肚子火,心裏那個急迫啊。


    及近金穀園,望著眼前一片火海,燒得夜晚半天彤紅。


    陣陣熱浪煙霧自園內火海中發散而出,一陣陣迎麵撲來,孫秀孫會父子也是完全懵逼了。


    這火勢已經徹底熊熊燒透起來,早非人力所能救滅。


    即便能夠救滅,隻怕所能搶救出來園內的錢財物資也已經所餘無幾,隻不過是徒耗一場人力,瞎忙乎。


    這令得孫秀肉痛得要死,幾乎恨不得當場殺人的心都有了。


    但他仍舊不甘心啊,立即派遣帶來的上萬中央禁軍,都紛紛奔赴火場,妄圖現場實施搶救,還有勘探失事現場,查明真相。


    “父親,究竟出了什麽事,整個金穀園怎地突然引發了火災?”


    火光琳琳,映照得騎在馬背上的孫會,變幻一片紅彤彤的顏色。


    他直愣愣地盯著眼前整座金穀園燃燒起來的衝天大火,發出了惋惜的喟然長歎。


    “這其中可是珍寶無數,資財巨億啊,現在統統都付之一炬,讓我們來不及搶救,豈非太過可惜,我們真是虧大了啊!”


    “怕是有人故意從中作梗,不想讓我們父子得逞所願!”孫秀聽到這裏,怒極反笑。


    孫會大吼道:“率軍駐守金穀園的主將殷渾呢?殷渾怎麽不見來出迎請罪?”


    孫秀探手抓住身旁愛子孫會的手臂,咬牙切齒道:“誰人毀了我們父子就要到手的這座現如今天下第一名園……”


    “恐怕就這個殷渾監守自盜,壞了孫中書令你大事!”一旁的刁協冷不丁地,不陰不陽語氣冰寒插話答道。


    “殷渾……”孫會滿麵驚疑不定。


    “正是,殷渾暗中縱容五千中央禁軍縱火搶劫金穀園,挑起他們的自相殘殺,然後趁他們混亂,毫無抵抗之力,將他們一舉剿滅,便率親兵近衛轉移整個金穀園的所有財富自去私藏了。”


    刁協不愧是個小人,還是小人最懂小人的心思,一點即透,洞察得明明白白。


    孫會仍舊大搖其頭,隻是不信:“不會吧,殷渾難道有這麽利令智昏,他自以為能逃脫得過我們的製裁,置身事外?”


    孫秀氣得渾身顫抖,臉色更是扭曲醜惡:“會兒,你一定要給為父好好徹查出來這個罪魁禍首,等我們抓到了這個人,非將他剝皮抽筋不可。”


    “孩兒定當不負阿爺囑托,一定要將火焚金穀園的緣由一查到底!”見孫秀麵色稍微轉霽,孫會心下稍定,趕緊抱拳頓首,堅決表態。


    老實說,麵對這個頗具傳奇色彩的便宜老爹,他心裏也感覺犯怵。


    孫秀這家夥本身出生寒門,為人卑鄙陰損,小人得誌,人倫之情淡薄,反而隻視自身眼前利益高於一切。


    “孫中書令,現在事情這麽簡單明了,道理顯而易見,你難道還不肯接受事實,不肯相信是殷渾所為?”


    刁協反問之後,又說道:“如若你不相信,可叫手下禁軍立即搜查現場可疑行跡,我想一定會有所收獲,證實我所說的話的。”


    “刁協,以愚之見,會不會是石崇那‘金穀二十四友’中有人故意擅自作主,暗中作穢,把整個園子焚毀了?或者還有其它內部隱情?”孫秀這會兒反而鎮定冷靜下來,右手撚須,沉吟良久,才仿佛將心一橫說道。


    刁協冷笑一聲:“殷渾現在不見人影兒,估計早跑得沒邊了,莫非孫中書令會認為他是畏罪潛逃?”


    孫秀終於還是不願自欺欺人,選擇相信了:“或許他勾搭了‘金穀二十四友’也是有可能的,與他們內外串通,裏應外合,縱妖作死!”


    刁協補償道:“他們焚了金穀園,既給那石崇陪葬,又算是報複你們父子,斷絕了你們的念想,比喻那劉輿劉琨兄弟便有可能,可謂是其心可誅。”


    孫會覺得刁協說得極有道理,立即向孫秀建議道:“阿爺,刁先生說得不無道理,我這就夤夜帶人去將滯留在京的‘金穀二十四友’成員們全部抓捕起來,嚴刑拷問,一定能最快一舉查明真相。”


    “逆子,‘金穀二十四友’這是多大的一股勢,幾乎涵蓋了當前大半個朝廷的人脈網絡,”孫秀雙眼怨憎地怒瞪著刁協,卻是言語怒斥孫會。


    “你想明目張膽把他們全都往死裏得罪個遍,舉世為敵嗎?”


    其情不言而喻,孫秀與刁協狼狽為奸,貌合神離,互相暗中勾心鬥角。


    他可不想遂了刁協之願,被其嗦使,拿來當槍使,搞得自己裏外不是人。


    “有誌不在年高,無謀空長百歲。”孫會畢竟太年輕,不能深切體會自己父親之良苦用心,仍在繼續反駁。


    “‘金穀二十四友’之流,色厲而膽薄,形如豬脬,其勢看似雖大,實難禁一錐之力,觸之則氣泄,難成大事,又何足為懼!”


    “我可以先找來其中一兩個典型,而阿爺你也老早就已一心欲要對付的倒黴家夥,先拿來嚴刑逼供,也不失為一舉兩得之計。”


    為了說服自己老爹,孫會也是煞費苦心,一字一句斟酌良久,現在橫下心攤開來講,倒也從容。


    孫秀聞言後,臉上怒色已經斂去,轉而露出沉思之色。


    他拉著兒子孫會的手臂,兩馬並轡而立,雙眼灼灼盯著兒子麵上。


    他雖然已經三十多歲,但為了努力向上爬,出人頭地,而終日奔波弄險,對於麵前這個唯一的兒子卻日常關注不多。


    如今仔細審視,才發現孫會雖然稚氣正濃,但卻麵有靜氣。


    尤其雙眼湛湛有神,說話也自有一股底氣。


    然而更令他感到詫異的,卻是先前孫會反駁自己那一番話。


    沉吟片刻後,他放緩語調,輕拍著孫會後背問道:“會兒,你告訴阿爺,為什麽會這麽想?”


    “‘金穀二十四友’不過徒有虛名,一群烏合之眾,早可知他們庸人之下,才具不配,即不是能決斷之主,又非賢才良弼,若非時勢,難居高位,將來更不要說大有作為了。”


    孫秀不發一言,兒子此言其實正說中他心裏對石崇、潘安、歐陽建等“金穀二十四友”的不滿。


    這些人由於“性輕躁,趨世利”而卷入一場場奪權陰謀中,醜態百出;


    不但自己丟了性命,還連累三族被誅。


    當時孫秀就對這些人憤憤難平,私下甚鄙其為人徒具虛名,才止老兵。


    盡管心裏瞧不起“金穀二十四友”這些趨炎附勢之輩,孫秀卻自有苦衷。


    如今他一門看似興旺,但其實門第不高,都言他投機在趙王司馬倫麾下,一朝僥幸得到寵幸重用,這才小人得誌。


    孫會見老爹低頭沉吟,心知有轉機,便又繼續說道:“‘金穀二十四友’徒有虛名,並無實才,這是其一。第二則是天時不利,人和已失。正是父親您興起後,找這些人算舊賬的最好時機。”


    孫秀聽到這裏,臉色更苦。


    這個原因他同樣考慮到,他先殺了最恨的潘嶽、石崇和歐陽建幾人,心中之恨已然消了不少。


    現在在“金穀二十四友”之中,又該再拿何人開刀?


    “似石宗輩,披章服之豺狼也!虛名寡恩,無恥之尤!”然而接下來孫會又如實陳述道。


    “當初坐鎮荊州,常年遣官兵偽裝賊匪,劫掠過往富商,又貪得無厭,肆無忌憚搜刮民脂民膏,這才聚斂巨額財富?”


    “今又因重返洛陽閑居之後,顯擺炫富而誅,功業俱毀。”


    聽到這話,孫秀神情頗不自然。


    如果不是碰到自己這個喪門星,像石崇這樣的豺狼虎豹,又有誰能動他,誰能來主持這個正義公道?


    孫秀故有深慮,所以心裏還不想做得太絕。


    所謂讓人無路可走,便是使自己也無路可走。


    “如今我們初得勢,大事未競,怎敢與太多人反目,而成為眾矢之的呢?”孫秀故作歎息道。


    “男兒於世,豈能苟活,生不就五鼎食,死則就五鼎烹!”


    孫會大聲嚷嚷道:“非此壯烈,死尤抱憾!”


    彤紅的火光跳動著映照在他臉上,使他看起來也有幾絲猙獰。


    聽到這話,孫秀不禁動容。


    年輕人啊,還是沉不住氣,不知天高地厚,年輕氣盛而輕狂……


    其實生在當下,他自然也是不甘屈就現實的主,哪怕豁出性命,也要為自身家族撞開一個新天地!


    士庶鴻溝,如天壤之別!


    他孫家若想要真正一路晉級到士族高門,隻怕還要不下幾代人的血淚奮鬥史。


    “會兒,不意你竟已經有了如此大誌,我孫家麟兒,豈能長於寒庶之門!”


    孫秀非旦沒有斥責,反而仰頭大笑,將孫會攬在懷中,眼中決意更甚:“今晚能聽到我兒一番高論,死亦無憾!”


    “好了,會兒,你且隨刁先生一道,連夜帶兵先去抓捕劉輿、劉琨兄弟,一定要拷問出個子末乙醜!”


    孫秀眼中狡猾的光芒流轉,遂迴頭向身後跟隨的刁協下令道:“刁先生,今晚就有勞你了。”


    孫秀當然多長了個心眼,不會被刁協當槍使。


    所以他讓刁協去執行他的命令,讓此人也參入其中,要沾染因果,休想脫開身。


    而不能讓他隻顧躲在背後偷著樂,作壁上觀看自己的好戲。


    “喏!”刁協隻得立即點頭答應。


    隨即,他就和孫會結伴,率領上千人馬,轉身直奔洛陽城劉輿、劉琨兄弟家拿人去了。


    而隨後,孫秀帶來的眾多中央禁軍就向孫秀匯報:


    原來由殷渾統領駐守金穀園的五千中央禁軍,都被屠戮,屍橫遍野,被堆集在出金穀園外的大道上。


    孫秀對這五千中央禁軍一點可惜之情都欠奉,他現在關心的是殷渾在哪裏,金穀園的財富還留有多少,是否還能夠追討而迴,盡量挽迴自己的損失……


    而另一邊,白馬寺後的莊園裏,等將所有人都安排了住所,然後又集體煮好飯吃飽了,打發了他們各自迴屋去休息後。


    石寒暗中又與石方、石冰、石容艦等人商議道:“從明天開始,我們要將這九百多人都組織起來,開始進行整訓操練,打造我們自己的武裝力量。”


    “為啥?”石方不解的問道。


    “因為這亂世,匪患兵亂橫行,早已沒有了法律約束保障,我們沒有自己可靠的親信嫡係隊伍,就隻有挨打待宰的份,武裝軍隊是我們一切保障的基礎。”石寒不假思索,理所當然地答道。


    “此事刻不容緩,如今我們更是陷入巨大的生存危機泥潭中,沒有武裝實力自保是萬萬不行的,否則一旦讓孫秀知道金穀園被火焚的真相,算賬到我們頭上,難道我們就甘心成為他手中的待宰羔羊?”


    石寒其實想說出後世毛主席那句:槍杆子裏麵出政權。


    深知在秩序崩潰,民不聊生,朝不保夕的亂世中,擁有一支自己精銳嫡係武裝力量的重要性,也深知唯有拳頭大就是決定一切的硬道理。


    石方眼前一亮,饒有興致地望向石寒,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公子,你除了智謀卓絕,莫非還知兵,會操練軍隊?不會吧。”


    “不會也得上,硬趕鴨子上架啊。誰都不是天生就會,大不了帶隊摸索一段時間,正好拿眼前這九百閑而無事的青壯男女做實驗。”


    石寒卻相當有信心的道:“須知亂世中武力比黃金都可靠,必須要把他們打磨操練出來,以後可以作為我們私人武裝的核心基礎。”


    看石方不滿地兇狠向自己望來,石寒趕緊向對方補充道:“大總管,你今後就是統領他們的主帥,石大統領是你的下手,必須要明確部隊的歸屬,性質,目標和統帥,這樣才能名正言順,使大家有主心骨,都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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