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鶯鶯燕燕地爭先向著司馬荂主動求歡,盡顯勾引媚惑之能事。


    “你們都是清河王府邸的家養歌妓?”司馬荂略有些遲疑地問道。


    “正是,由太妃專門按排我們來伺候世子的,太妃怕府裏的招待冷落了世子您呐!”巧媚兒如實答道。


    “這便好!”一邊負責司馬荂安全護衛的中軍左衛王輿欣然接了話。


    “世子,您且先帶了她們四個迴房去歇息吧,今日可不把您給累壞了?爭取今晚養精蓄銳,明日也好應付更多的各方應酬啊!”


    “四個我也無福消受,就留下兩個給你二人,你們一人帶一個!”


    司馬荂迴頭吩咐一聲,便左擁右抱攙著兩個歌女,邁著輕盈的步子走向樓上西南廂一間主房中,轉眼上了樓梯口,背影消失不見。


    隻將張琪瑛視而不見,剩下兩名歌女,王輿已是當先笑著迎了上來。


    隻聽珠簾響處,說笑著簇擁著那女子進北房。


    北房立時又是一陣嘩笑言語,卻聽不清都說了些什麽。


    最後,剩下的一名歌女,也被崔隨生拉硬拽地帶迴去了房中。


    恰巧,隻剩下張琪瑛一人在堂中,突覺小腹脹痛如絞,急切中隻好起來,捂著肚子踉踉蹌蹌穿上房直到後院。


    在水井旁蘿卜畦中小茅坑來了個長蹲,她但覺得肚子裏鬆快了些,提起褲子仰頭看天,天墨黑墨黑的,原來不知從什麽時辰起已經陰了天。


    她挪動著又困又麻的兩條腿正出了蘿卜地,剛轉身要上樓迴自己房,忽又聽見“嘩”的一聲,似乎打翻了水盆子。


    就聽到一個男人粗聲罵道:“你這賤貨!浪著思量什麽野男人?好好的一盆水也會弄翻了,這屋裏剛鋪的氈毯——你看看,你看看!——汙成什麽樣兒了?”


    他似乎踢了什麽人兩腳,便見一個女人用手帕捂著臉,蓬著頭奪門而出。


    兀自嗚嗚咽咽,哽得腳步都踉蹌不穩。


    張琪瑛不禁一怔,正要問,那個男人穿著大褲衩子,上身打個赤膊,追了出來。


    他抓住婦人發髻,一推一揉,就把她拖倒了。


    壓著嗓子惡狠狠罵道:“賤蹄子,誰叫你不肯接客,老子就是要熨平了你!”


    接著又是一腳,踢得那女人在地上直打滾,一頭撞在張琪瑛小腿上,掙紮著爬不起來。


    張琪瑛見他如此欺侮人,橫著眼盯過去,說道:“你怎麽這樣橫?瞧她這身個兒,經得住你狠命踢麽?就不怕吃人命官司!”


    “喲,你個臭娘們,倒管起你家老爺我的事來了?”那人瞥了張琪瑛一眼,一見是個女人,立時便又變得更加張牙舞爪起來。


    “她是我女兒,我是她幹爹,這是我們自個家事,客人您請隨喜。”


    張琪瑛見他敢輕蔑鄙夷自己,頓時眉頭一蹙,也發飆起來:“幹爹?好你個惡漢,你不是強迫做人家幹爹,硬生生霸淩人家一個小姑娘?”


    “——她是我們前年買進來的,別人十六歲就接客了,偏偏她強得很,十九了還不肯開臉,我們開行院的吃的就是這碗飯,又不是義倉孤老院,就這麽幹養著她,怎麽成?”那惡漢馬上高亢辯駁道。


    “當初買我的時候,說好的隻賣藝,不賣身!”那女子躺在地上仰著臉說道,“你們那飛鳳樓真是惡霸地獄!”


    說著,她突然伸手抱住了張琪瑛小腿,苦苦哀求:“姑娘呀,今晚我被你們大戶人家從飛鳳樓請過來,住家陪客人彈唱,有幸能撞見您,這就是緣份啦。”


    “求您老行行好救救我,我願意一心一意忠誠於您,做您的貼身丫鬟,能遇到您,您就是我的活菩薩,隻有您能救我脫離苦海……”


    “是了,今晚清河王府來了很多前來奔喪的宗親王爺和官老爺貴客,王府特地從清河縣城各家妓院請來了你們這些女子陪侍。”


    張琪瑛很同情被逼良為娼的這個歌女,盡量顯得柔和地頷首問道:“你怎的落到他們青樓手裏?這不是自往火坑裏跳?”


    歌女絕望地盯著張琪瑛,欲哭無淚的樣子:“他們欺負我不識字,寫了一張假賣身契,逼著我接客過夜……我彈曲兒唱歌兒,沒少給他們掙錢……”


    她抽抽噎噎地哭訴著,又一個飛鳳樓老鴇兒已經下樓,走過來一把拉起那女子,替她理發整衣,絮絮叨叨連“埋怨”帶勸慰:“莉莉呀,我跟你說過多少迴了,千萬別沾惹那些個老龜公龜奴龜兒子們,凡事離他們遠點……你怎麽就是不聽呢?”


    “他們吃喝嫖賭抽,樣樣沾染,都是最不當人子的一幫混球,社會渣滓,要是賭輸了,負氣喝得像醉貓似的,沒事不拿你撒氣找誰去?好了好了,快迴房裏……”


    她轉眼照那老龜公當麵“呸”地啐了一口,說道:“你瞧瞧你那副鱉孫樣兒!除了欺負弱小女子,還有什麽能耐?最是欺善怕惡,讓人鄙夷!還不滾進去挺你的屍!就這麽豎在這兒現眼!”


    這才又換過笑臉,對張琪瑛嬌聲道:“聖女呀……快上去吧!東海王他們還在出彩儀拉我們戲班歌舞女唱曲兒呢……我安頓一下莉莉,就過來招唿你們。”


    此時莉莉立在柱子旁燈影下,張琪瑛打量她時,瓜子臉,細腰身,體態是十分玲瓏。


    隻是臉上鉛華不施,眉目疏淡些,左腮下還有幾個雀斑,顏色不是十分驚人。


    但是她擅長吹拉彈唱啊,要是為教會做“文藝”宣傳,像在博平縣城那樣廟會上走會兒,廣泛吸納信眾,或許還真能收到奇效。


    而且,張琪瑛也甚是覺得身邊缺個機敏靈俐,得心應手的貼身體己人,有眼前這個莉莉日常作伴,也甚覺便當和合適。


    心中計較著,想到這裏,張琪瑛說道:“你們開這飛鳳院,圖的不就是錢嗎?她唱曲兒掙錢不也是錢?這麽作踐她,將來人也沒了,錢也沒了。”


    “你這老媽子,甭和姑娘我作這個象生兒,給這個莉莉開臉是多少價,一年的包銀又是多少?你開個價兒我聽聽。出得起,是她的造化;出不起,也是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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