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名人效應的帶動,嵇康、王羲之、謝道韞等名人服散,將五石散進一步變成了貴族階級,精英文化的象征。


    故貴胄子弟多效仿,平民多仰望。


    這很好理解,就像我們現如今社會的人們吸煙一樣,明明知道有害,還有無數人趨之若騖。


    從而在“放縱”中實現一種哪怕是短暫的精神“超越”,體現出身體美在外形、方式與內在追求上形成的一種張力之美。


    而服散後若不及時“行散”則會喪命,這恐怕也是五石散最大的毒副作用。


    “行散”的具體步驟可分為浴冷水、食冷飯、飲熱酒,也叫做“散發”,但經常還需著薄衣散步,故名“行散”。


    魏晉文人墨客和高門士族寬袍大袖,飄逸灑脫,幾追仙姿的穿衣風格,都是與服用五石散有關,目的是為了散熱,以便更好的發散藥力。


    “人不服石,庶事不佳。”


    諸王和眾官殿中遍坐,中丘王司馬鑠打了個哈欠,擠掉了兩滴眼淚,道:“隻一會就乏了。”


    “嗬嗬,今次妾身難得拿出我清河王府珍藏,分予眾位王爺和官人們共享。”周王妃當眾笑邀道。


    “服完藥散之後,還有美婢歌舞助興,嘖嘖,大家且邊服散,邊暢飲,邊觀賞舞樂盡興。”


    原來他們磕散還是佐酒服下,又有美色歌舞相侑,盡情放縱墮落。


    “王嫂厚意,我們都生受了,啊……”


    在坐的東海王司馬越歎了口氣:“再者,我擔心服完藥後放浪形骸,那就不美了。”


    太原國內史劉暾哈哈大笑,道:“東海王殿下真乃實誠人。”


    司馬越赧顏一笑。


    服藥就算了,如果再在人家府上放浪形骸,還真有點不好意思。


    雖然很多人都這麽做,清河王妃周氏也不會介意。


    東海王司馬越和常山王司馬乂一樣,都是“八王之亂”中,即將很快先後登頂政治巔峰,迎來高光時刻的,最重要的兩位司馬家宗室王爺。


    在八王之亂後期,司馬越在先後擊敗了長沙王司馬乂、成都王司馬穎、河間王司馬顒等諸王的勢力之後,開始掌控西晉政權。


    並在晉惠帝死後立太弟司馬熾為皇帝,是為晉懷帝。


    司馬越自任太傅輔佐朝政,輔政期間不思團結官員一致對外,反大權獨攬,殺戮朝臣,弄得人人自危,各方紛紛起兵討伐。


    司馬越年少時就有很好的名聲,為人謙虛而有平民的品德,受到朝野的尊敬。


    有時候他也很迷茫,士大夫們放浪形骸,空談玄學,為了聚會飲酒服散,經常不理軍務、政事,甩手放任,人浮於事……


    這樣下去,國家真的會好嗎?


    他有點不敢想這些事情,下意識在逃避。


    而且,周圍人都這樣,他能怎麽辦?


    司馬越不是司馬家宗室主支,隻是已經很遠的旁支,並不太受司馬家宗室的重視。


    你若不合群,更無法融入整個司馬氏大家庭的圈子,最後吃虧的還是自己。


    這世道,唉!


    “常山王殿下,彥華郡主,你們也都來了,趕緊坐,”周王妃眼尖,看到司馬乂和司馬彥華結伴,在眾人的簇擁下,步入大殿中,趕緊從座位上起立,遙遙招唿起來。


    “大家難得相聚一場,屬實不容易,又恰巧適逢其會,由我清河王府作東道,大家便都圖個盡興一樂,我家王爺的這病體,或許也就該要大肆衝衝喜。”


    “聚眾磕五石散?還是在我們王兄清河王大病這期間,隻怕有所不妥吧?王嫂也未免太放縱了些。”難得司馬乂還能保持理智,立即擺手指責。


    清河王正在重病受苦難,眾人卻在聚集放縱享樂,就算清河王得知後不會被氣死,又或許還能病情好轉起來,可能心裏實在也高興不起來,要追究的話,責備她周王妃和闔府。


    但也可能屁事都沒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司馬乂現在用篤定和指責的語氣說出來,就讓清河王妃周氏下意識有些不安。


    萬一,她真的事後被病好起來的清河王追究,被拉出來置罪或休掉了呢?


    雖然可能性不大,但確實也存在有可能。


    一旦被治罪,或許不會死,但被打入冷宮,或者休妻褫職之類的事情多半免不了。


    即便後麵出於補償,再把她接迴王府來,幾年時間卻耽誤掉了,她也早已到了人老珠黃的年紀,再想要受寵,幾乎不可能了。


    清河王妃周氏張了張嘴,似要說些什麽。


    現在清河王府司馬家宗室諸王齊聚一堂,作為女主人代替王爺,用心招待大家是正當的吧?


    為了招待好大家,雖然做法有點過頭,但也是為清河王他老人家著想對吧?


    恣意放縱,縱情狂歡,酗酒嗑散,放浪形骸……


    這都是所謂魏晉風流的標簽,平常大家聚會都是這麽幹的,似乎可以把事情控製在一定程度內?


    “我輩魏晉風流,也被稱作「魏晉風度」,應具有那種率直任誕、清俊通脫的行為風格。飲酒、服藥、清談和縱情山水是我們宗室和名士、豪門世族所普遍崇尚的生活方式。”


    東平王司馬楙突然插話進來,他聲音沙啞地說道:“士度王兄,你就不能暫時放下所有,放任灑脫一迴,不要來掃了我們大家的興致嘛!”


    “放不開就是放不開。”東海王司馬越也應聲附和道。


    “士度王弟與我們大家夥真是格格不入,太讓人失望了,掃興!”


    擾了大夥的興頭,大夥早看不慣司馬乂了。


    一個不合群的人,自然不受人所喜。


    無人出頭便罷了,今有人願意出頭,都想幹他一下。


    “注意分寸,別不合群,觸犯了眾怒,大家夥難得齊聚一場,你來做什麽攪屎棍,成為眾矢之的?”


    太原國內史劉暾一把拉住正自怔怔愣神的司馬乂,低聲說道:“且融入大家,隨大家同樂,雖然不是出自本願,好歹裝也要裝上一迴,先自罰三杯,小懲一番即可,莫要把事情鬧大。”


    “諾。”司馬乂立即稍顯敷衍地應了一聲。


    “是我犯了眾難,顯得忒麽不合群,我願先自罰三杯,向各位陪罪!”


    眾怒難犯,司馬乂這個人間獨醒者此時此地也站不穩腳跟,不得不向眾人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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